006章

　　天刚破晓，淡青色的天空还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大地朦朦胧胧，如同笼罩着一层银灰色的轻纱。

　　晨幕渐渐拉开，灰蒙蒙的晨雾在流动，在减退，在晨雾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人和马，一个、两个……成群结队。

　　科林爵士一行人所过之处见到的是一片荒芜的田园无人耕耘，成群的绵羊和奶牛在田野里四处漫游，没人去照管它们，听凭它们死在农田里、沟渠里。他们经过一个牧场时，发现有几千头羊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它们尸体散发出的恶臭，连野兽和秃鹫都不愿意碰一下。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黑脸威克的全身都被黑色亚麻斗篷掩盖住，尤其是他那张令人生畏的黑脸。如果被人看见，人们会误把他当成散播瘟疫的恶魔生物或女巫召唤出的邪恶爪牙。

　　“嘎，嘎，嘎，嘎，”成百上千只乌鸦和秃鹫徘徊在一座岂立在山坡上的小镇上空。车夫们拉着一辆又一辆装满死尸的木板车从小镇城门里驶出。从大老远就能感觉到这座小镇渗透出死寂沉沉的景象。

　　科林爵士驾马驶过架在壕沟上的圆拱石桥，杰森和保罗紧随其后，接着是其他骑士和被看押的威克，罗伊和格丽娅骑在最后。他们正骑马缓缓地驶入被死神掌控的小镇。

　　一位灰袍神父抱着一本圣经在城门入口朗诵着诗经，他的手里还握在一个银质十字架。“全能的主，神圣的天父，祈求您驱散人间的痛苦和折磨，将传播疾病的恶魔从这场可怕的……”

　　整个小镇里散发着一种令人恶心难闻的腐烂气味，他们驶入城门的那刻起，都在脸上蒙上一块厚布。小镇街道两旁的房屋到处都是哭喊声，哀求声：

　　“拜托，求你们救救我们。”

　　“我乞求你，带我离开这。”

　　“求你们保护我们！再也没有人了！”

　　“我们要当有权选择生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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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名被板甲链甲和面罩包裹严实的士兵巡逻经过，他们的眼神里同样充满了恐慌和害怕。只是他们职责所在不得不守卫这座小镇，他们当中曾有人因为绝望而选择做逃兵，但当逃兵的命运只会比现在死的更快。

　　街道上到处游荡着面瘦肌黄，骨瘦如柴的身影。这场可怕的瘟疫导致了食物的严重短缺，而人们不再敢食用家畜的鲜肉，即使它们看上去很健康。面包和蔬果成为了人们唯一的食物，可穷人往往连一个面包都买不起，面包的价格如今也远远超过了原来的几十倍。

　　跟从在科林爵士身后，骑马缓缓而行的保罗忍不住叹声。“太可怕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凄惨的场面。

　　骑在他身旁的杰森调侃道，“后悔没听你母亲的话留在盐镇？”

　　保罗眉头皱起有些恼火，“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拿我开刷。”

　　“我只是想缓解一下糟糕的心情。”杰森向他解释。这种场面让他感到心神慌乱和恐惧不安。

　　“你说布兰特这会在哪？”保罗有些担忧道，“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他会没事的，你就不用瞎担心了。”杰森相信布兰特不会有事，即使他遇到危险能够逃走。那晚营地内所有的人亲眼看见他能够飞上天空。

　　保罗又问道，“你说他还会去岩石港吗？”

　　“科林爵士既然带着我们往岩石港而去，”杰森告诉他，“那就证明他认定布兰特一定会去岩石港，或许他这会已经到那了。”

　　“杰森，保罗，”科林爵士在前头吩咐道，“你们先去前头街道看看有没有面包坊，购置路上食用的干粮。”

　　“是，大人。”杰森和保罗两人离开队伍先行骑马而去。

　　一只乌鸦从他们头顶飞过，然后停留在对面的屋檐顶端，乌鸦转过身收拢翅膀，用双黑色的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经过的身影。

　　骑在队伍最后面的罗伊发现了这只奇怪的乌鸦，而乌鸦也睁大眼睛看向他这边。罗伊取下背在身后的龙骨弓，又抽出一支箭矢，他想要射死这只乌鸦。

　　感受到危险的乌鸦忽然张开翅膀飞向空中，转眼间便没入盘旋在小镇上空密密麻麻的鸦群里。

　　“你把它吓跑了，”格丽娅勒住缰绳，在一旁冷声说，“一只乌鸦也惹到你了？”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和我说话呢！”罗伊面向她不以为然的说，“这只乌鸦可不是一般的乌鸦，它正在监视和观察我们。”

　　“你从哪看出来的？”格丽娅面无表情的疑问。

　　“我的直觉，”罗伊面色一正告诉她，“还有它的眼睛。”

　　格丽娅不再说话，双腿轻踢马腹追赶上前面的队伍。她心里明白这事不会这么简单，暗杀组织不会轻易的放弃被列在死亡名单上的目标。

　　罗伊将长弓重新背在身后，他眉头紧皱的抬头盯着上空黑压压的鸦群，他的心头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哀叹一声后，蹬腿骑马赶上前去。

　　“烧死她，烧死她。”前方传来人群的喧闹声。

　　一个衣衫破烂，灰面涂脸的女孩双手被粗厚的麻绳捆绑在一根固定的木桩上，一堆易燃的柴火架在她的周围。她恐慌的面色挂满了眼泪，苦苦的哀求着，“我求你们，不要烧死我，我不是女巫，求你们了。”

　　“那个女孩犯了什么罪，”杰森翻身下马，向路边的行人询问，“他们为什么要烧死她？”

　　“她是邪恶的女巫，就是她把瘟疫带到我们小镇的。”面目枯瘦干巴的老人告诉他。

　　保罗勒住马绳在一旁说道，““杰森快上马，别管这事。”

　　“我们必须同情弱者，”杰森说，“保护那些受到不公的老弱妇孺。”

　　“可我们不能为这事耽误科林大人的吩咐。”保罗提醒他的同伴。

　　“保罗，”杰森愤愤不平地说，“骑士的精神你忘了？”

　　“谦卑、荣誉、英勇、牺牲、怜悯、灵性、诚实、公正。”保罗反问他，“我没记错吧？”

　　“既然你记得，那你就该付出实际行动。”说着杰森就头也不回的朝前面人群而去。

　　保罗见状只好翻下马身，皱着眉头牵住两匹马追上前去。

　　“烧死她…”

　　“烧死女巫…”

　　杰森强行拔开挡在他面前的人群，冲着里头大声喊道，“住手，放开她。”

　　“骑士大人，”身披白袍的中年修女声称，“她是女巫，不能放了她。”

　　“你有什么证据？”杰森质问她。

　　“她全家都染黑死病死了，唯独她没有死，”修女愤慨的声称，“有人看见她在井里偷偷的扔死老鼠下去。”

　　“我没有，大人，我没有往井里投过任何东西。”被拴在木桩上的女孩嘶声反驳。

　　“是谁看见了，你让他出来对质。”杰森尖锐的指出。“没染上黑死病就是女巫，那你呢？”

　　“我是教堂的修女，天父的教徒。”修女高声强调。“天父怜悯我，让我免受病痛的折磨。”

　　“不能放了他，烧死她，”围在周围的人群嚷嚷吵吵着。

　　一名男子举着火炬就要上前点燃木桩周围干燥的木柴。

　　“退开，”杰森拔出剑鞘中的长剑厉声喝道，“否则休怪我刀剑无情。”

　　“大人，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女孩嘴唇颤抖的哀求道。

　　杰森解开捆绑女孩的绳子，搀扶着她虚弱的身躯往对面走去，“保罗，把马牵过来。”

　　保罗不情愿的将马牵到杰森的身旁，帮着一起将女孩扶上马背。他低声道，“科林大人那边你怎么交代？”

　　“先带她离开这里，”杰森翻身上马，将女孩护在怀里，“走吧。”

　　“你带着她先去城外等着，我去附近购置干粮。”保罗不能把科林爵士交代的事抛诸脑后。

　　杰森双腿紧踢，握着缰绳策马飞驰而去。

　　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这条街道后，修女脱去披在身上的白袍，她冷笑一声独自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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