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依文伊恩的幸福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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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黛希尔小心翼翼地跟在眼前的白发女仆长身后。
“好高……”爱黛希尔胡思乱想着，她有些羡慕，她自己发育得很慢，所以很羡慕那些个子高高的人，尤其是女性，总觉得她们比自己更成熟，也更有气势，更懂得——如何与男性相处。
“龙歌小姐，您的房间到了，请问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吗？”
就在这时，艾欧菲塔停了下来，当她回过身来看向爱黛希尔的时候，龙公主被她那双湖绿色的眼瞳吓了一跳。
那是一双冰冷而沉静的眼睛，爱黛希尔曾经见过无数双眼瞳，喜悦的，愤怒的，贪婪的，嫉妒的，但是女仆长的双瞳，却是她所见过的，最无情的一双眸子。
“嗯……”爱黛希尔看着那双眼睛，稍微鼓起了些勇气，“那个……请问女仆长小姐你今天晚上，还有什么其他要做的事情吗？”
那张未施粉黛，却既然绝美“冻”人的容颜上浮现出沉思之色：“要做的事情吗……平时晚上只有伊莉儿小姐与伊恩少爷会招呼我，不过现在伊莉儿小姐已经睡下，而伊恩少爷……大概今天晚上也不会召唤我了。”
爱黛希尔注意到，当艾欧菲塔提到依文伊恩的时候，突然毫无缘由地顿了顿。
啊，果然……
敏感地捕捉到了这点，爱黛希尔轻轻地向艾欧菲塔问道：“那么，请问女仆长小姐，请问您今天晚上，能不能陪我聊一聊，我有些问题想要问问您？”
艾欧菲塔静静地凝望了她一会，最后开口道：“爱黛希尔小姐，叫我艾欧菲塔好了，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好的，艾欧菲塔。”爱黛希尔有些高兴地点了点头，“作为交换，你也要叫我的昵称‘爱黛尔’，行不行？”
看着爱黛希尔微微有些期待的眼神，白发的女仆长顿了顿：“谨听您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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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费尔德南那里出来，依文伊恩一路哼着小曲，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从费尔德南那里要到了许可，但是要行事却并不是现在，那帮审判官藏得很隐蔽，需要好好规划一下，怎么才能以目前的人手，获得最大的战果。
尤其是到手的人质还没完全发酵，抓到俘虏之后几个小时，就把人老巢端掉未免，表现出的行动力与掌控力有些过于可怕，所以还是得先等上一两天再说。
推开房门，被俘的教会少女被随意地丢到了地上，倒是颇有艾欧菲塔一贯的风格。
不过说实话，换作依文伊恩自己，也不会直接就将她丢到自己的床上去——别忘了之前她可是跟依文伊恩打了一架，浑身都是尘土与血迹，烧焦的衣袍只要轻轻抖动，就有黑屑不断掉下来。
“不过长得倒蛮可爱的……”依文伊恩蹲下来，轻轻地拨开少女银蓝色的刘海，那是一张娴静纯净的脸蛋，比起扛着长剑打打杀杀，更适合戴着眼镜，坐在图书馆里静静地翻卷书页。
年轻，漂亮，带着淡淡的稚气，比依文伊恩想象的更为年幼。
依文伊恩随意地扯起少女那头漂亮得有些过分了的铬色马尾，捏在手里轻轻地把玩着，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少女的头发很柔顺，带着淡淡的圣鸢花的香气，昏迷着躺在地上的样子很无助，腰肢很纤细，胸前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双峰也有着不错的海拔。
如果真要推倒她的话，依文伊恩有自信，即使她在地上滚了一圈后，身上有些脏，他也有把握就这样上了她。
不过上了她之后呢？
侮辱一个修女可不是小罪名，如果你情我愿，那么固然是领民们喜闻乐道的谈资，但是如果是强暴的话，即使他贵为领主之子，却也免不了被领民在背后指指点点。
更何况，为了对抗教会通过“神术鉴定”这项神术所垄断的司法权，他正在领地内推行法制，如果他带头传出强暴修女的消息，那么当民众突然发现，法律这种东西，实际上只能治平民的罪，而无法治贵族的罪，那么他们会怎么想？他们还会愿意相信司法局所宣扬的那套“人治自治，天赋人权”的说法吗？
依文伊恩伸出手指，下意识地，在少女吹弹可破的脸颊上轻轻地捅了捅，她有多大？十六岁？十五岁？或者十四岁？年纪那么小，就已经有了这么高的神术与剑术水平，她的童年过得一定很单调，很辛苦吧。
没日没夜地锻炼剑术，向诸神祈祷，聆听着教会的教诲，坚定地信仰着与诸神为敌者便是恶徒的真理，狂热地信奉着她的这一生必然为诸神而奉献，也必然奉献给诸神的事实——
而这样的狂信者，突然发现一觉醒来，自己失身于一个黑暗异端的时候，她会怎么想？
是愤而自杀？还是被疯狂的耻辱感与愤怒所吞噬，发誓追杀自己一生一世，绝不回头？
凝视着她的面孔，依文伊恩轻轻地感叹着，真是可怕的未来啊。
他不缺女人，这个教会少女虽然漂亮，纯净处子般的身姿别具风情，但是艾欧菲塔与爱黛希尔都与她不相上下，退一万步来说，如果他真的饥不择食了，他大可去找那两位解决生理问题，干嘛非要动这个烫手的山芋？
原因大概是——
“幸福？”依文伊恩突然嘟哝了一声，哑然失笑地站了起来，他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猛然站起来，快步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看着窗外一片夜色中的白蔷薇城。
“我真是发疯了……不过是才见面了不到一天，就突然想着给她幸福什么的……”依文伊恩自言自语地嘲笑着自己，“我真是入魔了……”
入魔……大概这就是入魔吧……
依文伊恩已经忘了最初是怎么想的了，最初的理由可能很简单，在诺兰姬迩生活的那段时间，他受到了鸦之金锁的诸位很多照顾。
但是因为是穿越者啊，所以面对这样的幸福，依然还不满足，总是贪婪地想着，要更好要更好，幸福更幸福，不仅仅是自己要好，其他人，身边的人，也要更好，更幸福才行。
强欲，或者这就是身为穿越者所必然拥有的素质吧……依文伊恩回想起当初的自己，也不由得如此嘲笑起自己的幼稚。
因为一个人幸福还不够，所以要让身边的人也同样幸福，但是身边的人也有朋友，家人，所以仅仅是身边人的过得好还不够，必须要让更多更多的人幸福。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或许是一个死结，如果不是身为穿越者的话，他或许根本无法产生如此单纯而宏大的梦想。
只要在公爵府的工作累了，他就会走出去，在白蔷薇城的街道上闲逛，在人群中静静地聆听着他的领民对于生活的变化的感想，倾听他们话语逐渐从死寂，慢慢地戴上一丝活力，再从一丝活力，彻底变成充满希冀与梦想的话语。
行走于城巷街角，依文伊恩觉得自己就像是变成了城市的一员，他感受得到领地与城市的呼吸，那庞大的呼吸由数十万，数百万的活生生人所组成，这数百万的领民，这数百万的人，每一位有着自己的梦想，自己的快乐，自己的幸福，而身为一郡之主，领地的治理者，他的责任，他的任务，他的理想，都由这数百万人所共同承担，共同分享。
他予千万人以幸福，千万人则以性命相托，为他所驱为他所指，攻城拔寨，不可匹敌，城乡建设，亦无敌手。
因为这是整个南岭的呼吸，千万人的信念与理想，都被托付到了他的手中，在这股力量面前，个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在这股力量面前，无论是什么样的敌人，在他面前都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推开窗户，呼吸着略显冰冷的空气，依文伊恩平复着不能自抑的内心。
因为他所给予的承诺与希望，南岭的人民信任他，支持他，跟从他，但是南岭人民所给予依文伊恩的信任，又何曾不在反馈进他的内心，影响着他的心灵，让他逐渐沉沦进着无边无际的成就感与使命感中，忘却自身呢？
如果这就是入魔的话……那么不妨就让它继续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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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黛希尔手中捧着艾欧菲塔为她泡制的香草茶，送到嘴边，轻轻地喝了一口。
醇厚的奶香混着香草的香气，在舌尖稍稍停滞，便弥散开来。
幸福地舒了口气，爱黛希尔抬头看向面前的白发少女：“艾欧菲塔姐姐，跟兄长大人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吧？”
“伊恩少爷？”艾欧菲塔正在往托盘里摆放着小饼干，听到爱黛希尔的话语，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我跟伊恩少爷在一起的时间，大概比这个家里的任何一个人都长。”
“即便放在整个白蔷薇城，也是第二长的。”艾欧菲塔把摆满了饼干与小蛋糕的托盘放到了桌子上，拢了拢背后的头发，坐到了椅子上。
“原来是这样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爱黛希尔从艾欧菲塔毫无起伏的语气中，却感到了一丝淡淡的自豪，她不禁点了点头，“好厉害……”
两位少女刚刚都洗了澡，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睡裙。
爱黛希尔晚饭吃了一半就被依文伊恩拽走了，到了这个时间，肚子已经空了大半。一看到食物，爱黛希尔的瞳中划过一丝欣喜，瞬间出手，伸向了托盘的果仁饼干，送到嘴边，像是小松鼠一样，咯吱咯吱地啃了起来。
快速地嚼了几口咽下去，爱黛希尔才继续开口：“那么艾欧菲塔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在你心里，兄长大人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听到这个问题，艾欧菲塔稍稍一僵，她错开了视线，看向了窗外。
窗帘拉开着，白蔷薇城的夜景并不光彩，白蔷薇城的电力系统还不足以给工业区以外的城区全天候供电，但是艾欧菲塔一向觉得，夜的黯黑也有黯黑的好处。
如果时间能回到九年前，她宁愿与依文伊恩跟着她一起，在那黑暗腐烂的文宁区朽烂下去，也不愿意看着他从自己的身边越走越远。
看着夜色，艾欧菲塔静静地思索了一会，最后她重新看向爱黛希尔——
“伊恩少爷他……是一个走得很快的人。”
“啊？”对于艾欧菲塔有些无厘头的回答，爱黛希尔僵住了，咬到一半的小饼干叼在樱唇间，却是有些可爱，“走得很快？这是什么意思？”
艾欧菲塔露出了一个爱黛希尔从没见过的，淡淡的笑容：“爱黛尔小姐您……以后就会知道了。”
“伊恩少爷他走得很快，如果你不把握住现在的机会，会发现他的背影会理你越来越远，越走越高，最后高到你必须仰视他，再也抓不住他——”
那个笑容是如此的哀伤，却同时有着一种让同为女性的爱黛希尔，都不禁为之窒息的魔性美艳。
爱黛希尔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艾欧菲塔是个美人，是一个连她都有些自叹不如的美丽女子。
纯白如雪的长发从纤长的颈侧垂落，高耸的双峰顶起睡裙的前襟，有着令人相形见拙的雄伟海拔，一双十指纤纤的双手随意地搁在，修长的大腿上，显现出良好的教养，却很容易让人忘了，就是这局看似柔美的娇躯，随意地夹着爱黛希尔，在文宁区的屋檐上，穿梭了数公里。
美丽，强大，跟爱黛希尔的娇柔，弱小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而就是这样一位在爱黛希尔的眼中，堪称完美的女性，却告诉她——再也抓不住了。
怎么可以这样放弃！
被一种无法明说的冲动所驱使，爱黛希尔猛地站了起来，她伸出抓过饼干，油腻腻的双手，握住了艾欧菲塔——
“艾欧菲塔姐姐，请振作起来！父皇曾经告诉过我，如果选择放弃，那么绝对会失败，如果选择等待，那么机会就会白白流走，所以无论希望有多么渺茫，只有亲自去追逐过，尝试过，才不会让自己后悔！既然你觉得兄长大人已经离你远去，那么你为什么不追上去呢？放弃一定会失望，不放弃不一定会失望，如果放弃了，那么才是一切都真的结束了啊！”
爱黛希尔紧紧地握着艾欧菲塔的手，迷离之中，却突然有种正在握着昨天的自己的错觉。
昨天晚上，她万念俱灰，曾经一度想放弃一切，就此死去。
然而，直到被依文伊恩带着，在死神面前真的走了一圈，她才突然发现——
选择放弃一切的自己，原来是这么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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