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深渊跋涉
河滩与荒原只相隔了一道由苔藓与蕈类组成的灰红色植被，但当埃费尔德跨过这一道分界线之后，他的口鼻之中呼出的气息立刻凝结成白雾。
“真冷！”
埃费尔德全身的肌肉立刻连续颤抖起来，同时刀魔温热的血液快速地在体内流动，为身体提供足够的热量。
血色的太阳已经有一大半沉入了地平线之下，而在埃费尔德目光所及的平原另一头，一轮阴郁的月亮正探出半个身躯，将苍白的光芒撒落大地。
这里是无底深渊第113层，萨纳托斯，这里既属于塔那厘恶魔魔,也同样属于不死生物。
作为一个刚刚从冥河河滩上进化出来的新嫩恶魔，埃费尔德并不知道他直接所在的位置是那一层，不过这寒冷的气温让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然后转身。
“奥贝乐，你们马上带所有怯魔去岩石上多背些血肉，直到被不动为止。库鲁尔，你随时注意冥河的动静，有大浪的时候要立刻通知。”
身后的怯魔群正准备跨过苔藓与蕈类组成的分界线，但埃费尔德的命令阻止了他们的动作，作为怯魔们的首领，奥贝乐立刻转身第一个朝埃费尔德堆积尸体的岩石跑去，然后他身后的怯魔欢呼着超过了他。
这些食物的主人是埃费尔德，摄于他的强大，这些食物根本无人前去拾取，而现在就完全不同了，食物的主人已经发话，怯魔们当然争先恐后起来。
食物，在无尽深渊中食物是如此的宝贵，虽然这些怯魔刚刚身上已经携带了诸如手臂，大腿之类，但谁也不会嫌弃食物不是？
争抢着将所有的食物都甩到背上，亿贝克的细腿都开始微微打颤了，但他还是艰难地站起来，向着埃费尔德的方向缓缓移动。
“大。。。大浪，来啦！”
库鲁尔的警报声已经响起，埃费尔德看着灰黑油腻的冥河上开始荡漾起数米高的巨浪，然后凶猛地冲向沙滩，它仇恨岸边的一切，只有吞噬他们才可以让它得到片刻的安定。
听着身后的水声，所有的怯魔都甩开细腿奔跑起来，即使跑得再喘不过气，也总比被冥河吞噬的好。
埃费尔德看着怯魔们背上了更多的食物，便不再关注河滩上的情况，而是掉头看向月亮升起的方向。
苍白的月光之下，这片荒凉的几乎连苔藓和真菌都活不下来的平原上，稀疏地分布着许多你想得到或者想不到的墓碑，有些独自屹立，有些却又随意的聚集在一起，组成一块块小小的墓地。
“大。。。大人，我。。。我们已经。。。。背。。。背上。。。足够的。。。。，阿嚏！”
奥贝乐站在埃费尔德的身边，被寒冷的空气一激，立刻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他的意思埃费尔德知道，无非是向自己汇报刚才的成果而已，在奥贝乐的身后，几乎所有的怯魔都背着能够压垮他们自身的食物，他们呼出的白雾几乎变成了一片雾霾。埃费尔德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背上早已经死去的同类，在着寒冷夜晚的作用下，正迅速变得僵硬并打上了寒霜。
“我有些不好的预感，我们必须快点找到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埃费尔德扫视着四周，他可以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震动，连那些墓碑都在微微跳动，好像随时会有什么怪物从下面爬出来一样。
“大人，我们朝那个方向走？”
“没有方向。跟上我，否则就去死。”
库鲁尔大着胆子问道，埃费尔德冷酷地笑了笑，然后开始奔跑起来。
寒冷已经让这片平原的土壤化成了冻土，土壤中的水分已经凝结成了寒冰，终年不化。在植物无法生长的缺点下，冻土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不会让走在上面的人陷下去。
埃费尔德奔跑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原本就比怯魔高上许多，强壮许多，他的小跑就基本上相当于怯魔的狂奔。
一只，二只，怯魔的队伍在逐渐拉长，排在最后的怯魔几乎就要消失埃费尔德的视线中了，而埃费尔德仿佛看不到一样，依旧奔跑着。
“这只刀魔真是个笨蛋。”
“身上这么多食物够我吃到第二次进化了，我走先。”
抱着这样想法的怯魔不在少数，看到埃费尔德对掉队的怯魔毫不关注的样子，几个脑子略微活络的怯魔立刻悄悄放慢了脚步，有样学样地想要掉队脱离埃费尔德的视线。
“真是一群蠢蛋，真的以为这个平原很安全吗？”
埃费尔德的嘴角再次挂起一丝冷冷的笑容，保持匀速前进着。在他的身后，是一大群气喘吁吁，几乎要摔倒在地上却仍然不肯丢掉食物的怯魔们。
在寒冷的野外，想要生存必须满足三个条件，第一个，保持身体温暖，绝对不能被冻僵。第二个，有足够的食物和水来满足身体的需求。第三个，祈求上帝别会遇到凶猛的掠食动物。似乎说错了，应该是祈求恶魔领主才对。
陆陆续续有四名怯魔脱离了这只小小的奔跑队伍，这让埃费尔德手下的怯魔们开始变得迟疑，即使奥贝乐大声训斥都无济于事，知道那一声惨叫传来。
“啊~！”
叫声幽远而惊恐，让迟疑的怯魔们再次充满了动力，埃费尔德可以听出，这惨叫正是那一名最早脱离队伍的怯魔发出的。
埃费尔德看向远处，一个灰暗的阴影混混沌沌地在不远处闪动，而平原的另外一侧，月亮已经完全脱离了地平线，正将苍白的光辉撒满整个平原。
“向那边跑！”
感觉脚下的泥土摇晃地更加剧烈了，埃费尔德当机立断，他指着远处灰暗的阴影喊道，然后脚下发力，已经向前迈出了一大截。
在他原本落脚的地方，一个嶙峋的骨爪正缓缓从地下探出，同时微微转动着，似乎寻找着什么。
“跑，不想死就快跑！”
奥贝乐和库鲁克大声喊叫着，在怯魔群二边一左一右地奔跑着，驱赶着他们朝向埃费尔德的方向。而在怯魔群跑过的地方，一个又一个的骨爪正在探出，某些骨爪探出之后冻土滑落的空洞中，一对绿幽幽的火光突兀地亮起。
阴影越来越近，然后在埃费尔德的眼前化为一个由数十枚圆柱形岩石围成的圈状物，这个圈状物只有一个间隙可以进出，埃费尔德一侧身已经钻进了里面。
岩石组成的保护圈内部并不小，足以容纳数十名怯魔栖身，在保护圈的中央，是一个小小的祭坛，正渲染出淡红色的光晕，在光晕之下，埃费尔德看到了祭坛上有一行恶魔文字。
“唯有献祭，方得救赎。”
站在这个保护圈里面，埃费尔德没有感受到地面的颤动，说明保护圈内部地下没有那些长着嶙峋骨爪的怪物，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埃费尔德只找到几枚细小如老鼠头骨般的骨骼碎片。
“唯有献祭，方得救赎。”
埃费尔德再次念叨了这句话，立刻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进去，快进去，不准插队！”
怯魔奥贝乐中气十足的喊声在岩石保护圈外面响起，然后一只只的怯魔在他的安排下，有序地跑进了岩石保护圈。
“这家伙不应该是怯魔，应该是劣魔才对。”
埃费尔德在心里如此想着。其实作为恶魔和魔鬼进化的第一阶段，无论是塔纳厘还是巴祖特，他们的外形都是这样小小的丑陋的水滴形，手中举着一柄骨叉，这是由冥河决定的。再然后，恶魔和魔鬼的进化分别收到无底深渊和巴托地狱的影响，这才进化成了各自的摸样。
当奥贝尔喘着粗气最后一个跑进岩石保护圈之后，埃费尔德突然捞起身旁没有向他真名效忠的一只怯魔，一把拗断脖子，丢在了祭坛之上。
潺潺的鲜血从怯魔被拗断的喉管和气管间流出，消失在祭坛重点的小孔中，然后祭坛的光芒猛地一盛，化为一张巨大的红色光网将整个岩石保护圈的顶部遮住，同时原先空着的缝隙，也在一声巨响中，被一根从地底冒出的圆柱形巨石堵得严严实实。
“休息，每个活着的怯魔可以分到一条手臂，亿贝克，柯克分得二条手臂，奥贝乐和库鲁尔一人一条大腿。”
将食物的事情分配妥当，埃费尔德一把将血液已经完全枯竭的怯魔尸体从祭坛上扯下，然后一把抓出怯魔的心脏大口咀嚼起来，而就在埃费尔德和怯魔们进食的时候，伸出地面的骨爪们已经挖出了足够大的洞穴。他们在坚硬的冻土层上用力一抓，就将他们的身躯了出来。
二团幽幽的亮光在圆润的头骨眼眶里闪动，松动脱落的牙床不时敲击着，从地下钻出来的赫然是无数的骷髅。
从岩石保护圈的缝隙间向外看去，这些骷髅的数量几乎可以说是无穷无尽，一直连绵到平原的尽头。
“这些就是墓碑下的东西啊。”
埃费尔德如此感慨着，同时取下背上的骨质巨刃，横在自己盘坐的双腿上，虽然有岩石保护圈在，但是埃费尔德需要做好一切的防护措施，毕竟生命只有一次。
与怯魔相比，骷髅的战斗等级还要低，一个健壮的成年人只要手里有一柄顺手的家伙，分分钟就可以干掉一个骷髅，但好汉架不住人多，只要骷髅数量达到一个阶段，所有战斗等级小于10级的生物都会被这骷髅海所淹没。
“得~，得~，”
空寂的平原上突然响起清脆的马蹄声，惊醒了那些带着些许惊恐，身体僵硬的怯魔们，他们的视线从岩石保护圈外徘徊的骷髅上随同埃费尔德的眼光，转移到了马蹄声的主人身上。
透过岩石保护圈的缝隙，埃费尔德可以看到苍白的月光之下，一匹雄壮的黑马载着一名身着重甲的黑色骑士奔跑着，那冷冽萧杀的气息让远远张望的埃费尔德都打了一个冷战，微微在心中计算了一下，埃费尔德立刻紧张起来，根据黑马骑士奔跑的方向，他的目标赫然是埃费尔德和怯魔们做在的这个岩石保护圈。
骷髅们依然毫无目的地徘徊着，黑马骑士的到来没有引起他们的一丝注意，而所有徘徊在黑马骑士行进路线上的骷髅，最后都被他跨下的黑马踩成了碎片。
“聿聿~~”
奔驰到岩石保护圈外的黑马骑士猛地一拉缰绳，跨下的黑色骏马立刻人立而起，收住了前冲之势，然后站立在岩石保护圈之外。
“红色裹尸布，你超出了你的权限范围！”
一阵灵魂的波动从站立着的黑马骑士身上发出，那无尽的阴冷和怨恨让所有的怯魔浑身颤抖，而埃费尔德则假装出同样受惊的状态，暗中观察着这位骑士。
他穿着一套黑色的钢铁重甲，顶插红缨的桶装头盔上只开一道眼窗，透出二团猩红的光，他胯下的黑马披着同样材质的马甲，眼睛同样是二团猩红的光，这位骑士一手握着缰绳，另外一手则握着一柄狭长的弯刀，弯刀上闪动着让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寒光，而现在这把恐怖的弯刀正指向红光笼罩的岩石保护圈。
这是一名恐怖骑士，位于不死生物顶端的高阶亡灵。
“根据我们的协议，祭坛圆阵之内即为断域镇的领土，泰隆领主，我有这个权限。”
红色的光晕突然激烈波动起来，一条柔媚的声线从中传出，虽然没有出现面孔和其他，但光是声音就让埃费尔德有了些许靡靡之想，那些怯魔更是不济，很多都已经流出了口水。
“泰隆领主，你最近收成不好，我是知道的。要不这样，我让祭坛圆阵里面的小家伙再送二只怯魔出来，怎么样？”
柔媚的声音意思一转，已经转到了埃费尔德的身上，埃费尔德没有说话，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怯魔群中，一手一只抓出二只最为弱小的怯魔，然后用力一甩。
在怯魔的惨叫声中，出口处的圆柱形岩石一缩一伸，已经将二只怯魔关在了祭坛圆阵之外。
而圆阵外的恐怖骑士泰隆领主立刻催动坐骑。狭长的弯刀微微一闪，二只怯魔已经失去了生命。但这不是最恐怖的，更恐怖的是埃费尔德可以用自己的眼睛看到那二只被杀死怯魔的灵魂并没有向着冥河的方向飘去，而是缭绕在狭长的弯刀之上，被送到了泰隆领主的面前。
“唔~！”
泰隆领主微微一仰头，二道在埃费尔德眼中散发着淡淡红光的怯魔灵魂立刻惨叫着从弯刀上被吸入了恐怖骑士的体内，瞬间便无声无息。
“灵魂品质还不错，我原谅你的这次越权。”
吸收了二道灵魂的恐怖骑士心情似乎有了些许好转，他不再用弯刀指着祭坛圆阵，而是调转马头，沿着来时的路缓缓离去。而祭坛圆阵之上，红色的光晕最后剧烈波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恢复了平静。
而就是这一次波动，埃费尔德的脑海中已经多出了一些讯息，有关于灰冰平原上祭坛圆阵位置和到达断域镇的地图。
“小家伙，我在断域镇等着你哦，咯咯~~”
勾人心魄的声音娇笑着消失了，而埃费尔德已经将她所提供的资料和地图牢牢地刻在了脑海之中。
血色烈阳缓缓升起，苍白月光下徘徊活动的骷髅们已经再次回到了灰冰平原的冻土层之下。祭坛圆阵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就解除了保护。
空气还是一样的寒冷，埃费尔德第一个走出了祭坛圆阵的保护范围，后面跟着他的四名真名仆从，再后面才是一群二十余只怯魔。
“前进！”
一晚上虽然损失了几只怯魔，但却获得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同时活了下来，埃费尔德很满足，他现在最想的是尽快走出灰冰平原，找到那个断域镇。
根据那个柔媚声音传来的讯息，那片由坍塌的高塔构成的城市，是一个血战佣兵的集合地，想要探索无底深渊的疯狂旅行家的中转站，以及贸易之地。
而那个柔媚的声音自称为红色裹尸布，是断域镇的统治者，她说自己现在手头的人手有些匮乏，需要补充埃费尔德这样精锐有能力的恶魔。
当然，埃费尔德完全不会相信这些恶魔所说的鬼话，他前往断域镇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这是个中转站，通往无尽深渊所有位面的中转站。
“前进！”
当埃费尔德第七次喊出这个口号的时候，他从冥河河畔带出来的二十余名怯魔已经消耗殆尽，只余下四只将真名交付给他的怯魔，每次埃费尔德在祭坛圆阵中休息的时候，总要消耗掉三名怯魔的灵魂与**，因为泰隆领主总会不期而至。
不过着已经不重要了，根据脑海中的地图，这是最后一个祭坛圆阵了，再向前就是断域镇的领地了。
沉默地前进着，当埃费尔德跨过那一道苔藓与蕈类组成的分界线的时候，一片巨大的倒塌高塔废墟出现在他的面前，同时空气也从寒冷突然转成了潮湿而略带硫磺臭味。
断域镇，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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