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转学
周一早晨，原本普通的一天因为丁柠的到来而变得不普通。
上周四，她拉走了白耀时。
周五两人又都没来上课，学校早就把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
很多人都说白耀时遭受了校园暴力，很可能不会再来学校了，结果周一大清早——
白耀时来了，丁柠也来了。
这是丁柠第一次参与早自习。
她依旧大刀阔斧地坐在座位上，看着门口一个个进来脸色骤变的同学，满不在乎地喝着牛奶。
路通一进门就感受到了气氛的诡异，他往前两步，看到了丁柠。
果然。
他笑嘻嘻走到座位，和丁柠打招呼，“柠姐早啊。”
丁柠眉毛微挑，拖着长调，像极了堕落大小姐怨怼不争气的小弟。
“不早了！”
都快上自习了，同桌怎么还不来？难不成今天请假了？
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白耀时到底得的什么病，三天两头请假，该不会是什么绝症吧？
路通看着脸黑的丁柠，加上冷冰冰的一句‘不早了’，以为自己开场白不对。
他放下书包继续搭讪，看着丁柠桌上突然出现的书，说：“柠姐，今天怎么突然来上课了？还带了书？”
丁柠正好喝完了手里的牛奶，用力一捏，牛奶盒瞬间捏扁。
“高兴就来了呗。”
正说着，原本翘着的椅子‘噔’的一声弹正，她挺直腰背，把手边随手扔着的语文必修三摆好，眼睛盯着门口处。
路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白耀时单肩挎着书包，一进来就看到了最后一排的丁柠。他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漠视班里各种奇怪的眼神，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丁柠单手支颐，另一只手随意摇了摇，朝白耀时打招呼。
“早啊！同桌。”
白耀时目不斜视，低低道，“早。”
路通咽了口唾沫，默默坐正身子。
他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这种画面不适合他，他再看很可能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还有两分钟上课。
白耀时把书包里的东西整齐地摆在桌上，又把作业传给前面的女生。
那女生用怜爱的眼神瞥了一眼白耀时，接过作业，顺次传到了第一排。
早自习，班长带领大家进行古文背诵。
丁柠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必修三，在班里齐刷刷的朗读声中敲了敲白耀时的桌子。
她探头问，“你们学得什么书？我怎么没有？”
白耀时看了看她比脸都干净的桌子，还有手上八百年前就已经学过的书。
“……”我们学什么书你都没有，好吗？
“学校自己打印的背诵手册。”他还是回了一句。
原本他有想过把书放到中间一起看的，可想起来她压根就不听课，给她也不过是自作多情，被拒绝就罢了，说不定还会被嘲讽，也就有任何其他动作和言语了。
况且，他不觉得自己和丁柠拉近关系有什么好的，要不是翠花的事情，他可能连句话都不会和丁柠说。
丁柠像看什么稀罕物似的，嘟囔道，“难怪没见过。”
见他继续一脸认真的跟读，她又敲了敲桌子，白耀时目不斜视，也不回话。
她的耐心被耗光了，更用力地敲了一下。
‘噔’的一声敲击，不轻不重地在朗读声中响起。
原本整齐的朗读被意外打断，班长李柯升从讲台上抬起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怎么了？”李柯升问。
所有人都看向白耀时和丁柠。
白耀时没办法继续沉默了，他道，“没什么，不小心磕了一下桌子。”
“哦，那大家继续吧。”
随着李柯升的引导，班里其他人又继续开始了，只有前面的路通和他同桌两人清楚的听到了后面的对话。
丁柠质问，“你到底怎么了？从一见面开始就爱答不理的。”
白耀时的声音被朗读声淹没，但恰好可以被丁柠听见。
“没事，在上课。”
“……”
她一把拽过白耀时手里的背诵手册。
白耀时没想到她会直接抢走，他压着心里的火，看到丁柠一通翻，干脆懒得说话。
算了。
她爱看就给她吧，反正他也不想读，下周就要去奥数集训了，没空和她掰扯。
他还没把奥数卷找出来，那本背诵手册又被放在了他面前。
果然，他想，丁柠对学习根本没兴趣，抢书不过是觉得他态度冷漠，所以故意针对他吧。
旁边传来丁柠的声音。
“你看着《从军行》跟大家背《梦游天姥吟留别》？你挺能啊！”
白耀时看到被塞回来的书，已经被丁柠翻到了正确的一页，他重新看向丁柠，眼神中充满疑惑。
她竟然知道大家背的是什么？
他以为丁柠从来不听课，更别说背课文了。
周围所有人都说，丁柠就是因为什么都不会才放弃高考的，并且破天荒的留级到高二。
说起来也算个奇葩了。
“别用这种崇拜的眼神看着我。”丁柠忍住因骄傲勾起的嘴角。
白耀时：“……”你哪只眼看出来崇拜了。
他把书推给丁柠，“你看吧。”
丁柠眉头微皱，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
她用手掌把书从中间的书脊处使劲按压，原本松开就会自动合上的书，像劈叉似的再也合不上了。
白耀时在她的动作下几欲张口阻止，但还是没说出口，只能忍着心里的强迫症，硬生生吞下哽在喉头的堵塞。
大姐，我的书……
“来吧，一起看”。
丁柠完全没发现白耀时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只看到他眼睛一直盯着书，以为急着背书呢。
“你要不想和我一起看也行”，她把书塞回白耀时脸前，“反正我这些东西我也不感兴趣。”
白耀时脸黑的更厉害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盯着书脊，没再说话。
不感兴趣是吧，不感兴趣为什么抢我的书？不感兴趣竟然知道人家背的是什么？
我看你明明很感兴趣。
丁柠侧耳听着大家的背诵，手里随意翻着唯一的语文书，看着白耀时手里的书，觉得甚是满意。
这样才对嘛，上什么课就该看什么书。
大家都在背语文，写什么数学卷子，这样很容易被班里朗朗的读书声排挤的。
我这是在帮他回归班集体。丁柠骄傲的想。
为了防止上课上一半变成翠花，她全程高度集中，生怕自己错过什么重要的线索。
大半天的课过去了，她除了得到各科老师惊叹的夸赞，啥也没有。
路通也忍不住夸她，想不到柠姐竟然转型爱学习了，结果被丁柠用白耀时的书一下给拍了回去。
白耀时：“……”放过我的书。
他默默收回自己的书，整齐摆好。
课间活动有二十分钟，白耀时强撑了好几节课的睡意，此时刚好可以补一下。
如果丁柠不在，他就又能在那张干净的桌子上睡了，但现在有了同桌，他便无法再随心所欲。
他收整好桌子上的书本，把所有东西都放在了靠近两张桌子接缝处，腾出大半个桌子。
他长臂一伸，低头趴在桌子上，脑袋枕在伸直的胳膊上。
还能睡十五分钟。
丁柠看到白耀时把摊在桌子上的书都堵在了两人之间，他往下一趴，更是被书堵得严严实实，别说说话了，连脸都看不见。
她敲了敲桌子。
白耀时翻身，脸朝外侧睡去。
她继续敲。
白耀时捂住耳朵。
“喂！”她喊了一声。
白耀时也忍不了了，得寸进尺的人他见过不少，可这样纠缠不休的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敲来敲去，她当是在敲门吗？
“什么事？”
他皮肤本来就白皙透嫩，才躺下一小会儿，耳朵就被压红了。
班里其他安静做题和打闹的同学，都听到了丁柠喊的那声喂。
他们不约而同地噤声几秒，又默契地再次恢复原来的动静。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班里气氛太过诡异，还是活泼点好。
虽然如此，但整体动静还是小了不少。
“我要坐你那儿！”丁柠直接说。
白耀时深吸一口气，无奈道，“你不是有自己的桌子么？”
她脑海中翻滚一系列借口，秒速抽出最合理的一条，“你那儿视野好。”
“……”
二十分钟后，踩着上课铃的丁柠又强迫白耀时换了回去。
白耀时：就为了下课的视野？
但那都是之后的事了，此时的白耀时只觉得对方无理取闹，眼看睡眠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不想再废话。
他站起来，直接搬起他的桌子打算和丁柠彻底交换。
丁柠懵住了，直到白耀时要搬起她的桌子时，她才反应过来，一巴掌按住桌子。
“干嘛啊？谁让你动我桌子的？”
由于太过激动，她的声音拔高了不少，全班人几乎都听到了。
在他们眼里，这就是明晃晃的校霸在光明正大的使用暴力。
路通也有些不理解。
坐在最后一排另一个角落的人同样也投来了奇怪的眼神。
他是丁柠的好朋友康慷，也就是他告诉丁柠，她旁边来了个转校生。
康慷从来不管丁柠的事情，在学校里也和她没什么接触。
丁柠曾经因为打架差点连累康慷背处分，从那时起她就言辞拒绝康慷在人前和她走得近。
别人不了解，但康慷知道。
丁柠只是性格直接了点，但并没有坏心思，就算和人打架也肯定事出有因，不会无理取闹。
他不知道白耀时和丁柠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凭借一个多月的同学接触，他能感觉到，白耀时是个性格温和甚至透明的人。
这样的人面对事情都是能避则避，怎么可能惹到丁柠呢？
只见丁柠一把将白耀时的桌子扯回他原来的位置，起身走到他身边道，“你去我那儿，我要在你座位坐着。”
白耀时不想吸引过多的关注，尤其是这样的情况。
他没再说话，直接坐到丁柠的位置上，把脸埋在臂弯里睡去了。
睡着了就不需要想那么多了。
丁柠满意地坐下，左右好奇地看了看白耀时的桌子，小心翼翼地将他整理好的一摞书挪到外侧。
看到窗户透进来的强光，她用笔戳了戳靠里的路通。
路通僵硬回头，露出尴尬的笑容。
他正要开口，丁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窗帘，用嘴型说：“拉住。”
路通乖乖听话，拉住窗帘。
热烈的光被窗帘阻隔在外，一片阴影投在白耀时的身上。
白耀时发现刚才被烤得又热又痒的感觉消失了，用很小的幅度抬头斜睨一眼，见路通拉住了窗帘，也没多说什么，继续睡了。
嗯，这样就舒服多了。
丁柠满意地想，我这是在帮翠花照顾它主人，给他最宽敞的桌子，最适宜的光线。
哎。
她心里赞叹，这世上怎么能有我这样的绝世好同桌啊。
啧啧啧，我都羡慕白耀时。
突然，丁柠听到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打开微信，是康慷。
让我康康【你今天怎么了？跟你同桌有矛盾？】
让我康康【不管什么原因，注意点分寸，别被老高请喝茶。】
丁柠一脸懵逼，她迅速打字。
拧巴的柠檬【我和我同桌没矛盾啊，没看出来我在关爱同学？】
康慷：“……”真没看出来。
让我康康【大姐，你当自己是霸道总裁啊！】
他们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刚才看到丁柠又是搬桌子又是拉窗帘的一通操作，在加上‘关爱同学’这句话，他瞬间就明白丁柠的意思了。
可能在别人眼里，这句‘关爱’会被理解成有隐含意义的欺负，但康慷知道，她很少拐弯抹角，大多时候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说关爱，那是真的关爱。
只不过这家伙霸道总裁看了不少，经常代入，把自己想象成救无辜少女于水火，救贫困少男于艰苦。
她说，她这是在给那个钻在钱眼里出轨的臭爹积德。
康慷总觉得，她在积阴德。
丁柠没有继续回话，而是隔着五列同学，朝对面的康慷用微曲的食指和中指在她太阳穴处随便一挑，抛给他一个眼神，然后继续盯着白耀时了。
丁柠：别打扰我关爱同桌和翠花的主人。
翠花：我是不还得感谢你。
眼看快上课了，睡醒的白耀时正担心被老师质疑为什么私自换座位，丁柠主动提出换回来。
正和他意，他便也没再说什么，默默换了回去。
倒数第二节课结束，丁柠准备起身去厕所，刚出班门就碰到了来通知她去老高办公室的李柯升。
她哦了一声，往厕所的方向走了。
最后一节课，白耀时身边的人始终没回来。
那节课，他总是忍不住瞥一眼旁边空落落的座位，除了一本被风翻开的语文必修三，什么都没有。
闹腾的人走了，他这个希望做小透明的人应该高兴才对，他这样想着。
走了正好，又能继续安静的写奥数题了。
一连三天，丁柠都没再出现过，不仅是学校，连翠花也没任何动静。
这三天里，白耀时也没闲着。
晚上放学，他就一个人坐在小阳台上，地上摆着一堆木头和工具，李平安偶尔从门外听到他里面的动静，担心他出什么事，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敲门询问。
“小时啊？你在里面叮叮当当做什么呢？”她贴着门口，听到里面停了下来。
白耀时主动开门，让她看阳台上的东西。
一个快要成型的小木床正横躺在地上，周围全身切割下来的木块和削下来的木屑。
“我给翠花弄个床。”白耀时继续回去给床腿按螺丝钉。
“给翠花弄床？”李平安疑惑，“那个纸箱子坏了？”
“那个纸箱子睡着不舒服。”白耀时头也顾不上抬，手里又拿起一颗钉子。
“不舒服？”
李平安独自嘟囔，“你怎么知道它不舒服？它告诉你的？”她斜睨了一眼在纸箱里睡死过去的翠花。
“我看它睡的挺舒服。”
白耀时不像再分心，他停手，没什么情绪地说：“妈，你还是赶紧去休息吧，这都几点了。”
李平安没办法，只好先离开，临走提醒他也别熬太晚。
已经快一周了，丁柠始终没有出现，翠花也一直没有异动。
阳台的小床被白耀时刷成了粉色，床头刻了一颗可爱的微笑柠檬，上面铺着丁柠带来的小毯子，白耀时还给她又新买了一个小被子，刚买回来的时候尺寸太大，白耀时熬了整整一晚上才勉强改好。
可惜翠花睡惯了纸箱子，所以这张小床一直闲置在白耀时房间。
坐在座位上发呆的白耀时听到门口有人叫他，抬头看到李柯升正在朝天招手。
“这儿！白耀时，班主任找你。”
“哦，来了。”
老高的办公桌上摞着比人都高的书，他正在伏案批改昨天的作业卷子。
白耀时站在将桌旁轻声问：“高老师，您找我。”
高原从作业中抬头，“啊对！”
他扶了扶眼睛说：“明天就要准备去世纪中学集训了，咱们学校一走八个，包括高一的三个，咱们高二的两个和高三的三个，你明天早晨就别上早自习了，准备好东西直接和同学们到校门口集合，学校安排大巴统一送你们去。”
白耀时点点头道了一声好，之后高原又提醒了半天关于考试和状态上的事情，让他别熬夜刷题，集训期间多多请教，吸取教训，对于集训后的考试要放平心态等等。
白耀时只安静地点头，偶尔回个“嗯”，“知道了”，“谢谢老师”等简单的话。
唾沫星子飞半天，高原有点口渴，他拿起手边的保温杯灌了一大口水，这才让白耀时回去。
白耀时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安静的站了几秒，高原余光见桌旁的人没动，他抬头疑惑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白耀时问：“我想知道我同桌平时的学习状况。”
“哦，她啊”，高原看起来像是要说什么不同的事，连带着气息都变得重了些。
“她平时不怎么来学校，前段时间倒是来了不少次，是不是影响你学习了？”
“没有没有。”白耀时赶紧摇头。
“她已经转学了，你别担心，之前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也别放在心上。”
“转学了？”白耀时在心里重复道。
高原放下手里的红笔，语重心长道，“这孩子没坏心思，就是叛逆了点儿，她以前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太好的地方你也别跟她计较，往后也不会有什么联系了，放心吧。”
白耀时“嗯”了一声，和高原道谢后就回到教室了。
教室仍旧一派青春张扬，最后一排，一个堆满了书的桌子和一个空桌子并肩立在角落，他们都没有引起过任何人的关心。
他坐下，看着一旁的空桌子神游，炙热的阳光像是要把旁边这张空桌子烤化一样，肆无忌惮的灼烧着。
白耀时总觉得自己像个异类，去哪里都格格不入，就连好不容易快适应的同桌也悄无声息的走了。
难怪最近翠花没有变化，或许远离他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怪事了。
前面的路通好奇地回头，看了看空桌子又看了看发呆的白耀时，低声问：“白耀时，柠姐最近去哪了？”
白耀时淡淡道：“不清楚。”
“好吧”。
路通没再说话，白耀时再次陷入了独自的沉默。
(https://www.uuubqg.cc/19245_19245951/40507044.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