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改辙
二零一二年九月十二日晚,颜兮君歪着脑袋踌躇了一两分钟,他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笔,整理好书桌上零散的书本,左手托着腮看着摆台里的照片-—讲台上的父亲西装革履,神情严肃,目光坚定地半张着嘴巴,右手五指稍微分离地举在半空,整个气势不比毛主席的“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逊色。
公司是颜建华的江山,家是他的港湾。
江山需要时时看护,港湾偶尔才被停靠。
父亲犹如万能永动机般不停歇地打江山,家更像是他为了凑足“安家立业”的配套装置。
“我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你们更好的生活。”颜建华饱含责任感的理由总能把家人的抱怨推到“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诘责中。
“嘭”一楼的门被紧紧关上。
颜兮君静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训斥。
时间滴答滴答流逝着,八点十七分二十三秒,暴风雨终于来了。
贾璐干脆利落地推开颜兮君卧室的门,看着继子正乖乖地坐在课桌前。她伸出右手,在门上敲了两下,询问道:”我能进来吗?”
伴随“吗”的落音,贾璐已经走到颜兮君的身旁。她双手抱胸,左侧立,说:“老师今晚来电话了,学校最终还是决定开除你。三番两次,性质太恶劣了,现在你后悔了吧?我刚刚也和你爸爸打过电话了,他说明天带你去河津中学,那边已经打好招呼了。”
贾璐瞥了一眼书桌,冷笑道:“看来你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开除了,作业都懒得做了。你把严珈清送过来的书本收拾好,明天新学校也要用的,你的离校手续等我明天中午送完颜豪去上课再去钱塘给你办了。”
颜兮君沉默不语。
“咚”房门被斩钉截铁地带上。
颜兮君静默想着:看来她被爸爸骂了!
他起身,慢慢走到床边,躺下去,枕着自己交叉的双臂,眼神呆滞地盯着天花板,耳边传来渐行渐远的高跟鞋和楼梯碰撞的“哒,哒,哒”。
“妈妈,我还要吃巧克力!”
八岁同父异母弟弟颜豪着急地跺着脚发着脾气。
“不能吃了,吃多了你的牙齿会烂掉的,好啦,妈妈带你去睡觉。”
“不要,我要吃巧克力。”
“那就吃最后一块,吃完乖乖刷牙睡觉。”
“好,我答应你。”
颜兮君静静地听着,他和这个房间里的所有物件仿佛都静止成了一幅画,只是,突然地,他觉得眼睛很干涩,不一会儿,眼角有些微微发烫,脸颊被烧起了两行印记。
翌日,闹钟还没响,颜兮君便被父亲的声音扰醒。他立马起床穿衣,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楼,局促不安地看着已经把弟弟抱在怀里的父亲。
“起来了,去洗漱吧。”颜建华看着头发凌乱,眼里冒光的儿子,心中准备好的呵责瞬间烟消云散。
颜兮君一边刷牙一边揣度着父亲刚刚的语气有多少关心的成分。
早饭后,颜建华陪同颜兮君一起去新学校。
“就算不是什么好学校,这几个月也要好好遵守纪律!”颜建华严厉地告诫坐在身旁的儿子。
一直看着车窗外景色的颜兮君被父亲的话打断了兴致,他胡乱扫视着窗外的风景,牙齿咬着下嘴唇。半晌,他看了一眼父亲,轻描淡写问道“你这次在家呆几天?”
“下午就走。”颜建华看了一眼左手腕上的理查德米勒手表,对着司机小张说道,“开快点。”
“你不在家多呆几天?”
颜建华听不懂儿子晦涩的挽留,他有点不高兴,“要不是你闯祸,我昨晚就回美国了。”
颜兮君失望地转过脑袋,把悲伤的神情印在的车窗里。
大人总是这样,通过控诉孩子的行为表达自己对他们情感的在乎,可是孩子们不懂,他们感受到的是被嫌弃的危机。
校门口,一块大石头上泛着金光--河津高级中学。
河津高中没有前塘高中的规模大,教学楼数量也不多。楼房不多也就算了,还很旧,这是一座老校。好在它还有一目了然的优势——学校四周众多落眼的地方是绿植,倒是给这看着不怎么样的学校增添了岁月积淀的沉稳气质。
由于颜建华有钱有关系的缘故,高二年级部李主任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父子俩,然后狠狠地夸赞了颜兮君。
“哪里,要真的有你说的那么优秀何至于被开除,劣童!还得麻烦您帮我好好管教。”
“叛逆期的孩子,做出出格的事是正常的!”
“都十七岁了,早就过了那阶段啦。”
“哎,颜总,这您就不知道了吧,有的孩子叛逆期来得晚一些嘛。”
颜兮君单肩背包,垂着双手,睥睨着李主任,有一搭没一搭听着他的马屁,心里很不屑这个主任非给自己按上叛逆的帽子。
“李主任,你看看,他在哪个班级合适呢?”颜建华直接进入主题。
“哎呀,兮君平时成绩怎么样呢?虎父无犬子,您都这么优秀了,我想啊,兮君水平肯定也不低,何况又是钱塘高级中学出来的高材生!”主任的马屁越拍越响亮,只要有一点火花,就会原地爆炸。
颜兮君注意到父亲右手姆指和食指在不停地摩擦。他知道,父亲已经着急想走了,但是,主任仍旧一脸春风得意地介绍着这所学校的师资力量。
他想笑,却又不敢笑,他想打断主任的话,解脱父亲,又想感激主任,让自己能够在父亲身边多站一会儿。
主任的话终于尽了。
颜兮君的眼睛里也找不到父亲车子的影像。他被主任带到了高二(8)班。
一位带着黑色眼镜,穿着深蓝色连衣裙,脚踩黑色平底鞋的四十多岁妇女正捧着书本,激情四射地读课文。
“哎,徐老师。”主任站在教室门口喊道。
"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
徐老师被主任这么一打岔,只说了半截话。
徐老师等着授命,同学看着眼前的“新闻”。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不上课,一切都是愉快的。
"这是新同学,颜兮君,你给他安排一张好座位。”
“嗯,张老师昨晚和我讲了,进来吧。”徐老师微笑着说。
颜兮君昂着头进了教室,走到徐老师身边。他看着讲台下一张张脸正好奇地紧盯着自己,这让他很不舒服,他游离地把目光投在后墙的黑板报上。
黑板报被分成了五大块,上下左右中。中间是一幅画,穿着紫色衣服,低着脑袋的女孩光着脚正高举着指挥棒,女孩的身后是橙黄色的大太阳,太阳的周边写上四个大字:青春赞歌。
上下左右分别是主题文章,依次是:且行且珍惜,未来无限,感怀风采,名人名言。在文章的空隙,有各种色彩粉笔绘制的波浪线,直线,曲线,用作排版。每一个版块除了俊秀的字体外,还有些许小插画点缀整个布局。
“这是我们的新同学,来,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颜兮君。”
像是春天明媚阳光里刮过的温暖的风,又像是一潭碧泉里静静漂泊的一叶扁舟,又或者像是高山连绵的上空悠闲游荡的白云。平稳,低频,温柔的嗓音吸引得争分夺秒偷偷做数学题的兰欣不禁看了一眼。
黑色蓬松的头发布满整个头顶,双鬓在耳垂上方两三厘米处止住了向下生长的势头,浓厚的眉毛被刘海遮挡得忽隐忽现。少年的嘴唇很薄,鼻子很挺,眼睛大小适中。整张脸,说不上帅得惊为天人,至少协调得无可挑剔。特别是白皙的皮肤,可能因为热,也可能是害羞紧张,竟有些微微泛红。
兰欣看着他棱角分明,把面庞衬托得更加独立的下颚线。
有的人喜欢灵动的双眼,有的人喜欢笔直的双腿,有的人喜欢挺拔的胸部,有的人喜欢高挑的身材。
兰欣很是欣赏新同学完美的下颚线。
她回看一眼少年的脸庞,才发现他正傲慢地看着后黑板。
兰欣低下头,继续奋笔疾书。
颜兮君说完自己的名字,戛然而止。徐老师盛开的脸正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没想到他却闭起了嘴巴。老师及时调整氛围:“好,以后同学们彼此之间多接触接触就熟悉了,来,你坐那儿!”
颜兮君顺着徐老师伸出的右手方向,他不太敢相信自己能够坐在那么好的位置--三组三排,但是一切又似乎合情合理。
徐老师看着朝着座位走去的新同学,很是好奇他到底和主任有什么样的关系。如果说颜兮君在高二(8)班是主任巴结颜建华的话,那么三组三排的座位就是班主任张老师在舔李主任的最好行为证据。
充满人情味和处处替别人考虑的社会就是这样的温暖和谐。
徐老师心里好奇着,有那么一丝丝想法想融进他们这个圈子,却又很不屑他们的行为--凭借自己的身份地位制造出来这么不公平的现象。
一节课就那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颜兮君除了记住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是怀念他母亲的以外,其他倒是没怎么记。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他也没怎么感受过母爱,对于可歌可泣母子亲情的故事,他丝毫不感兴趣。
刚把语文课本收拾好后,颜兮君的后背被扎了一下,他回首看去,一张清纯笑脸,斜刘海马尾辫,肤色蜡黄,身材削瘦的女孩正冲着自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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