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家长会
二零一二年平安夜，河津中学高二教学楼一楼连廊下，聚集熙熙攘攘的同学，大家争前恐后查看告示上自己的年级排名。
“哇呜~~终于不是第一名了。”
兰欣和曹惠雯挤不过高壮的男生，一直在最外围围观着。她听到内侧同学说这话，立马弓着背，朝着身前男生们腋窝挤去。
“第三名，好可惜啊，如果语文参加考试了，肯定还是年级第一。”兰欣感叹着，目光在红底白字告示上游离。
一百左右的区域没有她的名字，她心“突突突”跳动着，朝着一百五十百名的方向看去，还是没有自己的名字。
“完了，这次考砸了，死定了。”她的五脏六腑不安地躁动着。
“兰欣，你年级二十一名，进步好大。”曹惠雯粗暴拽着她的衣角提醒。
兰欣看着二十一的名次，后面的确写着自己的名字，她激动无言，转身和曹惠雯说：“你呢？考得怎么样？”
“年级六十名，终于上来了，算稳定发挥吧。”
“不错了，也是进步了。”
“嗯，这个名次我已经很满意了，只要不退步，我爸爸就不会说我什么。”
兰欣继续看着告示，看到奚鑫的名次，惋惜地说：“他倒是退步了二十多名，肯定受打击了。”
“他最近很沉迷游戏，不退步才怪。”
“让他吸取一下教训也好，幸亏是学校月考，要是高考，他考这个分数，别指望985、211大学了。”兰欣说着，“自从期中考试他考了年级前五，奚鑫就嚣张得不行，早点把坏结果前置，于他而言，未必是坏事。
“你的小男友好厉害，语文没考，还年级前三，他其他科目都是满分吧！”曹惠雯由衷钦佩着。
“的确很厉害。”
回到教室，各科老师们分别对自己负责的科目进行了一番试卷分析和评讲。颜兮君除了语文外考0分外，物理化学满分，其余科目成绩也是直逼满分，这不禁让同学们对他的实力更加赞许不已。
下午三点半左右，各个教室开始大扫除，五点钟左右，家长们就陆陆续续进学校，参与本学期唯一一次家长会。
“曹惠雯，你家是你爸爸来还是你妈妈来？”
兰欣和曹惠雯一人一块抹布，在同一扇窗户上周旋。
“我爸爸来，他嫌我妈妈不会传话曲解老师的意思，所以特意抽空过来的。你妈妈来吗？”
“她说来的，但我也不确定，如果家里忙的话，估计她就来不了了。”
“她会来的。”
颜兮君拿着拖把正在她们俩身后拖地。
“你怎么知道？”兰欣好奇问着。
“你妈妈和我——”颜兮君瞥了一眼曹惠雯，“我妈妈约好了，一起来。恭喜你，这次考得很好。”
“原本可以更好的，有两道题计算出现错误，可惜了。”
“下次再接再厉就好。”
“哎，颜兮君。”曹惠雯放柔语调，“我前前前明恋对象，下次教教我呗，我也想进步。”
“可以啊，买好吃的喝的，我随时奉陪。”
“兰欣，你看。”曹惠雯抵了一下兰欣，“这么快就答应，可想而知，他平时多随便！还不知道在没认识我们的时候，教了多少女孩。”
兰欣歪着脑袋，调皮瞪眼怒视颜兮君。
“我是想让她进步，和你考同一所大学，这样你们又可以一起玩耍了。”颜兮君迅速反应着，在这个“助人为乐”即“招蜂引蝶”的时刻，没有什么比这种借口更有说服力了。
“这还差不多！”曹惠雯傲慢地比兰欣还要满足。
劳动时间总是愉快且短暂，一晃到了四点四十分，大家把手头工作做完后，便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腾出空位给自己的父母。
颜兮君由于要帮班主任纷发资料和发言，需要随时跟在张铁林身边。
兰欣有自己打算的事情，也没有回家。
剩余的学生，有的同学独自回家，有的同学去图书馆看课外书，有的同学在长廊灯光下匆匆写着作业，有的同学趁父母老师管不着的空隙，在马路上大摇大摆地晃悠打发时间。
家长会开始，张铁林首先进行了自我介绍，并让颜兮君把这次月考学生的班级排名，年级排名成绩单发给家长们。
家长在拿到成绩单后，首先是寻找着自己孩子的成绩，然后才开始查看着班级靠前名次的学生。
很一致地，大家都对班级第一，年级第三，语文“0”分的颜兮君同学很感兴趣。
“我儿子，就是他。”贾璐主动给身旁发出惊叹的家长介绍着自己，并且指着颜兮君忙碌的背影说道。
这种由内而外，从头发丝到脚指头的自豪感，自己是不是他亲生母亲又有什么关系呢？别的同学家长认识的颜兮君的妈妈，就是自己。
很多时候，我们为了在他人面前吹嘘自己与众不同的见解和高人一等的地位，不是会常常把那些和自己并不算熟悉的成功人士当作自己的朋友吗？
朱琳看着贾璐，看到她喜笑颜开的面容，替她高兴，更替自己高兴。
“兰欣这次进步很大，家长会之前张老师的话语像是很肯定她，老师的评价很积极，这孩子真是替人省心，这辈子和她有机会做母女，也是上一辈子的造化了，只是，”朱琳忽而觉得有些伤心，她在心里继续思忖，“要是半城还在世，见到今天的女儿，也会很自豪吧，他肯定会高兴地不停弹奏着吉他。”
“相信各位家长已经认真看过我们班级的成绩单了，大家肯定对颜兮君同学很好奇。”张铁林听到讲台下的家长嘀嘀咕咕讨论着颜兮君，便看向他，顺势给家长们介绍着，“这位就是颜兮君同学，也是班级数学课代表。稍后我也会让他给大家讲讲平时的学习习惯和态度。大家有不清楚的问题，也可以问他。”
张铁林说完，便开始了正题，给家长们讲解了高二年级的重要性，高二（8）班的优势，河津中学每年高考的战绩以及后期考入不同等级大学的各科成绩得分率等。在讲完这些内容后，他让颜兮君去化学赵老师那儿把学生们的评价册拿到教室，里面是各科老师对孩子的客观评价。
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半左右的光景，黑暗已经占领了夜空，空旷的校园除了高二年级一排教室的璀璨灯光、老师们高亢的发言外，四周一片寂静。
颜兮君抱着评价册刚走出化学组办公室，在经过一棵大松树的时候，兰欣叫住了他。
“颜兮君，等一下。”
“心心，你怎么还没走。”颜兮君被兰欣吓了一跳。
“有些事情。”兰欣边说边打开手电筒电源键，“蒋婧书的评价册给我一下吧。”
“怎么了？”颜兮君一脸茫然。
“颜兮君，你相信我吗？。”
颜兮君看着兰欣，她的脸上出现他从未见过的神情---严肃，冷静，强势。
“相信！”
“这件事，我可以不和你解释吗？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那就先不说，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
“谢谢你！”
颜兮君和兰欣一起找到蒋婧书的评价册，兰欣迅速夹了一张纸进去。
“你放什么进去的？”
“颜兮君，你就当没见到过我，没见过我做任何事情，好吗？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我只是在做我觉得应该做的事情。”
颜兮君看着兰欣笃定的表情，问道：“对你有影响吗？”
“你只要不把我供出来，就没影响。”兰欣说完笑着在颜兮君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嗯，好的。”
颜兮君心里十分地好奇，却也没有翻看查阅，他捧着评价册朝着教室走去。
到了教室，颜兮君淡定地把评价册发了下去。
他把蒋婧书的评价册放在她妈妈手边的时候，看了她一眼，这是一位不太爱打扮，衣着普通，却散发出强大气场的妇人，看她的形态，应该从事政府部门工作。
颜兮君发完评价册，自觉地站在教室后排，等待着张铁林接下来的吩咐。他不时观察着蒋婧书妈妈的反应，好奇兰欣到底夹杂了一张什么内容的纸条在里面。
蒋婧书妈妈正冷静地读着评价册内容，突然一张泛黄的纸张映入眼帘，接着她躁动不安地盯着张铁林。
整场家长会，张铁林言语幽默风趣，台下的家长也被逗得笑不离嘴，积极参与提问，唯有蒋婧书妈妈一直板着脸，低着头沉默不语。家长会结束，她也没有留下来和老师们沟通，提起黑色的包，匆匆出了教室。
“心心到底写了什么呢？”颜兮君捉摸不透。
第二天，蒋婧书没有上课。
第三天，郑铁林在班级通知蒋婧书转学了。
第四天，张铁林把颜兮君叫进办公室。
“颜兮君，蒋婧书转学了，你知道原因吗？”
张铁林此时谁也不信任，他试探性问着。
“不知道，我平时和她不太熟，也没听其他同学说起过。”
“你还记得家长会那晚，你去赵老师办公室拿评价册吗？”
颜兮君点头，肯定地回答：“知道。”
“那天晚上，办公室里有人吗？”
“赵老师，李老师，尚老师都在。”
“那你拿着评价册回来的路上，有碰到什么人吗？”
“没有！”
“那天你看到语文徐老师或者兰欣了吗？”
“语文老师那天生病请假了，兰欣放学后就迅速离校了。”
张铁林不知道是谁给自己穿了小鞋。
第五天，张铁林收到学校的行政处分。
学校考虑张铁林的教学水平和学校的名声，一直暗中和蒋婧书父母多次沟通。奈何蒋婧书父母对她期盼过大，孩子如今做了让父母脸上无光的事情，她爸爸妈妈满心愤怒，扬言一定要张铁林恶有恶报，他们一路举报，把事情捅到了省教育局。省教育厅副厅长和河津中学校长是连襟，他表面上和蒋婧书父母承诺将势必严惩这种毫无师德的老师，实则还是尽量保全张铁林，给河津中学留住了一位没有师德却有教学水平的数学老师和校领导。在蒋婧书父母着急看结果的时候，他们以体制内流程进程缓慢为由，让时光慢慢消磨他们内心的愤怒，好使事情不了了之。
张铁林虽说被保了下来，可是自己的品性被校高层领导所熟知，日后晋升的道路算是被封死了，这让他对背后放冷箭的人更加恨之入骨。
兰欣看蒋婧书转校张老师依然安然无恙，以为蒋婧书爸爸妈妈把这事咽在了肚子里，独自感叹着，他们捏着鼻子吃葱--忍气吞声。
至于要不要和颜兮君坦白这件事，兰欣斟酌了半天，还是觉得等高考后再说吧。
颜兮君作为数学课代表，他一直敬重的老师形象万一坍塌的话，难免会对他心理造成严重伤害。
他智商很高，并不意味着他的承受能力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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