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错觉
那年美国的夏天很热，最高温度是近五十年来之最，平日里爱健身的达人们在太阳还没升起时便口含雪糕躺在空调下寻求舒适。人们不敢轻易出门，深怕脚踩在柏油路上，鞋底立马被融化。只到了晚上，温度稍微下降一些的时候，大家才敢出门透透气。
在这狂躁季节里的某一天傍晚，洪雨彦不想出门，便以头痛发烧为由，撺掇妹妹洪雨琳去学校找好友颜兮君拿复习资料。
洪雨琳知道哥哥一向怕热，天气一热，就容易生病，便欣然允诺。
她拨通颜兮君的号码，定好彼此碰面的地址。
“你这同学声音挺好听的。”洪雨琳挂了电话说道。
“他人也挺帅的，你今晚有眼福了。”
“帅的人我见多了。”
洪雨琳不屑地丢下这句话，便匆匆出了门。
颜兮君趁着傍晚的一丝凉风，在操场打了四十多分钟的篮球，他卡着约定见面的时间点，跑去见同学妹妹。
打脸的时光总是飞快地到来，洪雨琳见到颜兮君的第一眼，便倾心了。
她窘迫地和颜兮君寒暄了几句话，便捧着内心的喜悦朝家跑去。
“哥哥，你同学叫颜兮君，名字怎么写？”
“屎黄色的颜，脏兮兮的兮，伪君子的君。”
“什么兮”
“脏兮兮的兮。”
“什么脏兮兮，你说山有木兮的兮不就好了。”
“不一样吗？你问他干嘛？”
“哥哥。”洪雨琳坐在洪雨彦身旁，帮他按摩着颈肩，眉开眼笑期待地问，“他有女朋友吗？”
“有啊，还有一个未婚妻呢。”
一盆冷水把洪雨琳浇得透心凉。
“他订婚了？”
“嗯，怎么，你看上他了？”
“你瞎说什么啊？”洪雨琳被她哥哥问得满脸绯红，她提高声调，佯装生气反驳道。
“没看上他就好，他这人吧，哪都好，就是对感情不太专一。”
“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洪雨彦看着妹妹，发觉一向聪明伶俐的妹妹突然变傻了，“就是男女关系乱呗。”
“他不是订婚了吗？”
“对啊，订婚了还在外面和其他女生乱搞，不是对感情不专一吗？”
洪雨琳越听越懵：“那她女朋友，不，是未婚妻不管他吗？”
“他这个未婚妻也是半路杀出来的。”
“嗯？”
“一开始，我这哥们是要和宫恩诺订婚的，本来都确定好好的，宫恩诺在订婚前一个礼拜甩了颜兮君，然后他现在的未婚妻杀出来，白捡一位置。”
“那个叫宫恩诺的为什么和他分手？”
“这我哪知道，反正颜兮君和他现在的未婚妻也是各玩各的。”
“没有感情为什么要订婚？”
“总得找个人结婚嘛，和谁结不都一样？像咱们这种家庭，结婚都是投资，婚姻是合作。”
“那是你们，我的婚姻只会是爱情的栖息地。”洪雨琳嘟囔着反驳。
“年轻人说幼稚的话没啥问题哈。”
洪雨琳看着哥哥趾高气昂的无知样，把复习资料甩在他腿上，上楼回了屋。
在她心中，总觉得颜兮君是没有遇到自己的爱情，才会把感情分在其他女生身上。
至此以后，每逢洪雨彦和颜兮君碰面，洪雨琳经常跟在哥哥身后，美其名曰想跟着哥哥开拓知识面。
洪雨彦本身就是三大五粗的直男，哪懂得女孩子口是心非下细腻的心思，他倒也不细想，只以为自己交友水平高，妹妹羡慕，于是便每次外出都带着洪雨琳。
两人第二次见面是在清吧。
圆形大卡座，坐着三男两女，除了洪雨琳外，其他四人是毕业论文小组的成员，他们下午要商榷好课题及大纲。
餐桌上摆放着鸡翅，开心果，爆米花，鱿鱼丝等九道小吃，每个人身前摆放着一杯橙汁。
洪雨琳安静地听着学长学姐们各抒己见。每逢颜兮君发言，她眼睛总是发出不一样的光芒。偶尔间，两人四目相对，她瞬间红脸低着头，颜兮君心里也已不安地猜透一两分。
“ok,let\"sdotheresearchaordingtothistopicfirstiwilldrawupthesaoyouremailtomorrowafternoon。”颜兮君边整体身前凌乱的纸张边说道。
“iwonderifanygentlemenorladieswouldliketoplayatune？”酒吧主人带着春风般的笑容礼貌地在台上拿着麦克风问道。
“jackson，don\"tyouplaythepianogoupandplayasong。”女同学linda看着他，提议道。
“idon\"tfeelmuchlikeplayingthepianotodayleaveittosomeoneelse。”颜兮君笑着拒接。
“playasong!”洪雨琳恳求着附和着。
“wehavesomehere。”linda擅自高举的双手不停抖动着，她引起了老板娘的注意，“soourtablewantstoplay。”
“okay,let\"shavetabletwelveplayforusgiveitup。”
被赶上鸭架的颜兮君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坐在钢琴前。
好久没有摸钢琴了，虽然许多曲谱熟记于心，但触碰到黑白键的时候，他依旧觉得有些生疏。
颜兮君怕出丑，只能弹奏着心底最熟悉的旋律。
指尖在黑白键上飞舞，在一阵有力道的音调里，一支委婉凄凉的旋律在酒吧弥漫开来，冲进客人的耳蜗，大家的思绪被带进戚戚呜呜的悲伤中。忽而，几个高音的急速折转，曲子犹如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旋律变得生动光芒多了，一直持续到曲子末尾，都充斥着倔强希望，客人们纷纷感动地鼓掌。
“颜兮君，这首钢琴曲叫什么名字？哪位钢琴家的杰作？”洪雨琳还没等颜兮君坐定，迫不及待地问道。
“《星象仪》，不是钢琴名曲，是日本一首流行歌。”颜兮君淡淡地回答。
每次弹奏这首歌，兰欣的模样、两人之间的过往总是清晰地出现，颜兮君贪婪地沉浸在虚幻的甜蜜中，不愿意面对现实。
“verygood。”linda也附和道。
“ifit\"sallright,i\"mgonnagohome。”颜兮君心情低落，闷闷说完，便收拾好书本，独自离开卡座。
课题的事情商定了，大家也便纷纷散了，各自忙活着。
“他的内心一定是很温柔的。”洪雨琳把颜兮君弹奏钢琴的模样在画纸上记录好，夹紧文件夹时感慨道，“也不知道他对我什么想法？”
时间就这样滴答滴答流逝着，在这个不平凡的夏天，洪雨琳遇到了她不平凡的感情。她固执地相信，颜兮君对她未婚妻没有感情，他们步入婚姻的概率极低。只要自己耐得住性子，颜兮君总会被自己吸引。
对付颜兮君这样的人，被征服会比主动求爱有魅力得多。
在自己可以和颜兮君随意搭话，可以独自请求颜兮君给自己收集论文素材的时候，洪雨琳壮起胆子问了颜兮君：“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
“”
“没事，我就问问。听哥哥说你订婚了。”
“嗯。”
“你喜欢她吗？”
颜兮君知晓洪雨琳的意思，他冷静地回答：“当然喜欢啊，不喜欢我干嘛和她订婚呢！”
“哦，可是怎么从来没有见你带她出来玩啊？”洪雨琳不死心地追问着。
“她有她的朋友圈，她朋友蛮多的。”
“你真的喜欢她吗？”
颜兮君看着眼里寻求答案，娇弱的洪雨琳，心里泛起一丝涟漪，他很快平复了住了皱起的情绪，说：“嗯。”
“那你为什么还要交往其他女生？你不考虑她的情绪吗？”
“”
“不好意思，我听我哥说的，但是爱一个人是没办法喜欢上其他女生的。”
颜兮君仔细品味着洪雨琳的话语，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的分量挺足的，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心都给她了，拿什么去真心喜欢别人呢？
这个道理，她懂，而她懂吗？
颜兮君看着洪雨琳，想了一会，说：“我不是专情的人，不过对我来说，我的未婚妻是最重要的。”
颜兮君的回答，慢慢瓦解着洪雨琳一直以来的想法，可直觉还是倔强地提醒她，他们的感情并不是他说的那样坚不可摧。
不知道为什么，颜兮君喜欢看洪雨琳爱慕的眼神，刻意的靠近，努力寻找着话题等行为，这让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当初，自己不也是这样全心全意倾慕着一位女孩吗？
他不忍心用很直白的话语拒绝她，他知道，那些冷漠的话会变成一把一把刀子，扎进她的心口。
可是这么吊着别人的情绪，似乎又是很不道德的事情，更何况她是兄弟的妹子。
颜兮君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中。
一日午后，洪雨彦来妹妹房间找书本，无意中看到书桌上粉红色的文件夹，好奇心驱使，他喜滋滋地打开了。
里面夹着五六张画纸，上面清一色都是颜兮君的素描。
洪雨彦恍然大悟，难怪妹妹最近一直粘着自己。
他没有闲心继续找书本，打开手机，拨通颜兮君号码。
“喂，老颜，干嘛呢？”
“和女朋友在一起呢，有事吗？”
“哦，那我晚点打给你，你单独一人的时候和我说声。”
“你说吧，她去买奶茶了。”
“额”洪雨彦吞吞吐吐说，“我妹妹有和你说什么吗？”
“说什么？”颜兮君问道。
“没说就好，我是想和你说，她很单纯，如果对你表白之类的，你可不能答应。”
颜兮君会意，爽快地答应着：“放心吧，我对你妹妹没有男女之情，她在我心中，只是你的妹妹而已。”
“嗯，那就好。”
洪雨彦安心地把电话挂断后，回首，撞见火冒三丈的妹妹正怒视着自己。
“哥，你干嘛和颜兮君说这些话？”洪雨琳斥责着。
“妹妹，我是为你好，颜兮君是很优秀，但在感情上，他真的不适合你。”
“你怎么就知道不适合？”
“他订婚了。”洪雨彦提醒着妹妹。
“难道你看不出来，他不爱他的未婚妻吗？”洪雨琳歇斯底里地叫着。
“他也不爱你啊！”
“他现在不喜欢我，以后会喜欢的。”
“要喜欢早喜欢了，干嘛拖到以后，食物还有保质期呢！”
“哥，你非要这样说吗？”
“他现在怀里搂着的，是其他女人，妹妹，你不会自甘堕落去当倒贴吧？”
洪雨琳听到哥哥的话，像被一个榔头砸中了脑袋，她失去了理智。她拿出手机，拨通颜兮君的号码，用从未有过的态度，强制要求两人见面。
颜兮君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必须亲自来打破这层尴尬。
洪雨琳带着文件急匆匆地摔门而去，正在洪雨彦担忧时，他收到颜兮君的讯息——
放心，我来让你妹妹死心。
颜兮君远远瞧见洪雨琳胳膊里夹着东西朝自己走来，他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低头抚摸着女伴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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