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遂愿
一天早上喂猪,三寡妇担着猪食桶,来到猪圈边儿。刚放下猪食桶,发现把头儿的圈里,那头母猪不见了。心里着实吃了一惊。
她先想到的是,这头母猪会不会让人给偷去了?往圈里望了一眼,没见什么异常,再看看猪圈门,好好的,也没有动过。
这么大一头猪,谁要是想偷,不从猪圈门出来,几乎不可能。
可眼下这母猪,又确确实实不在圈里,哪去了呢?
三寡往猪圈墙上扫了一眼,见墙上有猪粪的痕迹,便知道这猪,是从墙上翻墙出去的。
这头母猪,近两天正在打圈。三寡妇原本打算,今儿个就把它赶到公猪圈里配种。不想它到底打熬不过,自个儿翻墙出来,估计是去找公猪了。
三寡妇仔细往地上看了看,果然看见地上有猪蹄子印。
顺着蹄印找去,来到公猪圈外,往里一看,果然,那家伙这会儿,正和公猪挨着躺在一起。估计这两个东西,已把该做的事做成,正在睡夫妻觉呢。
一时三寡妇放下心来,又气又笑。心想这家伙,平日看着,又笨又懒。可为了那事,胸口高的猪圈墙,它竟能翻爬出来,又翻墙跳进公猪的圈里,自个儿解决问题。
三寡妇找来一根棍子,把那母猪打起来,想看看它到底是怎么翻墙出来的。
不料这母猪被打惊了,和公猪一块儿在圈里打转儿,却怎么也不肯翻墙,再从墙上爬出来。
三寡妇开始惊叹爱情的力量。心想在爱的作用下,多大的困难,连母猪都能克服。可是,眼下一旦失去了这种力量,这母猪就变得平庸了。
三寡妇打算打开圈门,放母猪出来。只是这圈门绑得太结实了。平日公猪拱圈厉害,圈门的木栏杆,是用铁丝加固的。三寡妇自己不行,就想找人帮忙。
她先想到了老三。只是前几天,听老三说了几句绝情的话,惹着三寡妇了,那会儿,她本打算再也不理老三了。可到了这会儿,不知怎么,又鬼使神差地想到了老三。
匆匆把猪喂饱,收起猪食桶,三寡妇往社管会去了。
进了社管会,三寡妇也不拿正眼看老三,只闷声说了句,“哎,过来帮我干点活儿。”说完,转头往外走。
听三寡妇这样喊,老三有些犯嘀咕,疑心这三寡妇,会不会找自己去说些叫人下不来台的话?
不过仔细想想,刚刚人家可是明明喊他去帮忙的。要是不去,不就得罪人了吗?合计了一会儿,老三起身跟了出去。
到了猪场,老三紧走几步,追了上去,问道,“什么事?三嫂。”
“帮我把猪赶出来。”三寡妇头也不回,说了一句。
“往哪赶?”老三又问。
“往圈里赶。”
“怎么?猪跳圈啦?”
说了几句,二人到了公猪圈。三寡妇指了指圈门,跟老三说,“帮我把圈门打开。”
老三往猪圈里看了一眼,见圈里有两头猪,问道,“刚刚你不说,猪跳圈啦?这不在圈里待得挺好吗?哪跳圈啦?”
“你看没看见?”三寡妇没好气地说,“这是公猪圈,母猪跳进去啦!”
“母猪跳进去啦?”老三望着近胸高的猪圈墙,疑惑起来,问道,“这么高的墙,那母猪自个儿能跳进去?”
“它不自个儿跳进去,这么大的一头猪,难不成我能抱它进去?你看,这圈门好好的,谁也没动过。”三寡妇说,“这几天,它打圈啦。”说完,自己脸上有点热了。
“天呀,真奇了怪啦!”老三叹了一声。
说完,动手去解圈门上绑栏杆的铁丝。那铁丝着实绑得挺紧,老三使了挺大的劲儿,才慢慢解开。
老三解铁丝时,三寡妇趴在一边的猪圈墙上看着,低声问道,“哎,你说这母猪,它能自个儿从圈里蹦了出来,这么高的墙,它又能自个儿跳进公猪圈里。
“刚刚我试了试,拿棍子打它,想把它从公猪圈里打出来。试了几次,都没能让它从这猪圈墙上跳出来,光是在公猪圈里乱转。
“我看这样指定不行,才去找你来帮我。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听三寡妇这样问,再看她说话时,眼神有些怪样儿,老三脸就红了。干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打开公猪圈,又去把母猪圈门打开。这才把母猪从公猪圈里赶出,重新关进母猪圈里。
在重新把母猪圈门的栏杆绑上时,老三问,“它能不能再从圈里蹦出来呀?”
见老三这样问,三寡妇又怪声怪气地反问道,“你说呢?”
说完,见老三脸又红了,跟着又冷笑着说,“前两天,你告诉我,说于丽华走后,你身上,现在光剩下畜类那些东西啦。我觉着,你能知道这畜牲,往后能不能再从这圈里蹦出来啦。”
这话说得老三脸上挂不住啦,脖子都紫胀了,嘿嘿笑了笑,说,“三嫂,你看你,人家跟你说句交心的话,你倒拿这话来臊白人。”
“交心的话?”三寡妇见老三红涨着脸,心里生出几分得意。咯咯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接着说,“我可没那个福气,能得到你交心的话。你不是说,于丽华走后,把你的心都带走了吗?你又上哪去淘弄了颗心来,和我交心呀?”
“三嫂,你看你那张嘴,得理不饶人,把人往死里臊。”三老哀求道。
“哟,还知道臊呀?”三寡妇又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又说,“要这么说,现在你身上,可不止剩下畜类的那些东西。畜类哪知道臊呀?你刚刚都看见了,咱俩刚刚过来时,那两个畜牲躺在一块儿,哪知道一点儿羞臊呀?
“那才真的是畜牲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点都避讳。哪像一些人,心里想着,身上焅着,嘴上却作践自个儿。熬着憋着,就为了自个儿那点面子。”
老三原本干焅了这么多年,这会儿身子真个像一堆干柴,哪里禁得住三寡妇这般撩拨?
看看三寡妇这会儿的眼神,老三浑身热得不行。都是过来人,也不避讳,望着三寡妇问,“三嫂,真要干啦,你不怪我吗?”
三寡妇眼看老三要动真个儿,也不再笑了,红着脸,往猪圈里看了看,问道,“你看那畜牲,刚刚怪公猪了吗?”
“好,那走吧。”把猪圈门栏杆上的铁丝绑好,老三说,“找个地方吧。”
说完,二人往猪场的库房里走......
都是如狼似虎的年龄,又都干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凑到一块儿,真个是金风玉露一相逢,干柴烧烈火,巫山云雨浓。
二人连做了几次,方才够底儿,歇了下来。
三寡抚摸着老三的脸,娇声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担心什么?老三,其实,这些天,我也犹豫着。咱俩都有一帮孩子,般大般的。两窝孩子要真的弄到了一块儿,少不得碗边碰勺边,一旦闹出事端,咱俩都不好处。你说是不是?”
“我正是担心这事,那天才说出那些话。”老三说。
“要我说呀,咱俩就像现在这样,挺好的。各家过各家的日子,想要的时候,就一块儿坐坐,两不耽搁,你看行不?”
“我也是这个意思。”
二人商议停当,往后只要身上憋了,就到养猪场一块儿坐坐。
那三寡妇和传言中说的,一点儿不差,果真了得。幸亏老三身子壮实,要不,还真的招架不住呢。
一春天,社里人都在地里忙着。
入社的户数多,地一下子多了,统共八百多亩地。入社的牲口却少,大牲口只有两匹马,外加一头驴;牛只有三头犍子。只靠这几头牲口,要摆弄八百多亩地,指定不行。
为了赶春播,老赵领着另两个车把式,扶着三杖犁,起早贪黑地赶进度。只一个月的功夫,牲口都累瘦了一圈。
眼见牲口一天天瘦下,饲养员老大急了,天天给牲口加精饲料,却不见强。
看看实在没办法,老大找到社长大驴子,说,“兄弟,社里现在八百多亩地,光靠这几头牲口,三杖犁,你就是把它们累死了,怕也干不完。你得想想别的办法。”
大驴子也是庄稼汉,虽好打猎,那也是在农闲的时候。这点道理,哪能不懂?
听老大这样说,心里也急,问道,“那怎么办?”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妥,接着说,“等等,我找老康他们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社管会的几个干部,在一块儿商量,商量了半天,也没拿出什么好办法。
最后副社长六豁牙说,“要不,咱先安排一些壮劳力,六个人拉一杖犁,帮着赶一赶,怎么样?”
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这样试试。
没入社的单干户,这会儿看笑话了。
眼睁睁看着合作社的人,十八个人拉着三杖犁,和老赵扶着两匹马拉的犁,两头犍子拉的犁,另外还有一头牛和一头驴拉的另一杖犁,全社统共六杖犁,一块儿在地里耕地,都笑着在一边说风凉话。
人到底比不上牲口,干了几天,拉犁的壮劳力,就抗不住了,呲牙咧嘴地叫苦不迭。
眼看单干的人家苞米都种完了,合作社的地,到现在还没耕完。
社长大驴子上火了,着急巴拉到乡里去,跟乡长诉苦。
乡长听了,却埋怨大驴子不早点来汇报情况。说这点小事,有什么好上火的?
当即决定,明天就派拖拉机站的拖拉机到吴家沟去。
果然,第二天一早,一台拖拉机来到了吴家沟,
吴家沟人头一回见过这种大家伙,惊得老远站着,打量着这台机器。
拖拉机后面挂着三片大铧犁,司机找到社长大驴子,问地在哪儿?大驴子就跳上拖拉机,领着司机往地里去了。
到了地里,司机紧踩着油门,拖拉机排气管冒着黑烟,发出山呼海啸的声响,拖着三片铧犁在地里跑着,只一天的功夫,合作社的地就耕完了。
临走,司机叫大驴子把种子和人手安排好,说他明天一早就回来。
第二天一早,拖拉机又回到吴家沟。这回,后面挂的是播种机。
按照大驴子的安排,事先把种子拉到了地里。等拖拉机到了地头,司机把拖拉机的作业原理,简单向社员讲了一下,就开始作业。
拖拉机挂了六张犁,只需把种子倒进播种机里就行。另外每杖犁后面,跟着四组滤粪的。
进入地里,一群人打仗似的,跟在拖拉机后面,一路小跑,才勉强跟得上拖拉机的速度。这一天下来,种地的人累得都快走不动道了。
大约撵了三天,合作社的地,总算种完了。比那些单干户,整整拖后了二十多天。
这年夏天,干旱。正常播种的苞米,正是拿棒的时候,却遇上了卡脖子旱,庄稼叶子都打绺了。村里的井水,勉强能够人畜喝,哪里还有多余的去浇庄稼?一点办法都没有。
夏旱持续了近一个月,正常播种的苞米欠收,已成定局。
合作社的苞米,春天比单干的人家晚播了二十多天,卡脖子旱时,它正在拔节,躲过了一劫。等到了拿棒时,正好又赶上了迟来的雨季,雨热同期。
不出意外,合作社将迎来大丰收。社员们都觉得自己入社入对了,个个心里得意起来。
眼下,如果合作社里还有一个最不开心的人,那一定是二瘸子。
当初,二瘸子原本是不愿加入合作社的,只是那天在大哥家里,让老三呛了一句;另外,他压根就没打算自己种地,是指望把地租出付出吃租的。
那会儿,他担心村里人一旦都入了社,就没人租种他的地了,这才极不情愿地入了社。
只是他没料到,村里入社的人,有不少和他有相同的想法。也有一些人,是身上有点毛病,干不了重活儿,指望入社后,能占到别人的便宜,这才入了社。
这样一来,社里的老弱病残,自然不少。合作又刚刚成立,照顾谁呀?社长大驴子,根本就想不到这个茬儿。
开了春,社里的人都下田干活,二瘸子眼看没了指望,不得不带上家什,和社里人一块儿,下地干活儿。
眼看大哥是富农,却当上了社里的饲养员,不用下田干活了,天天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兄弟老三,更不用说,人家现在还是农会主任,这会儿也脱产了,整天坐在社管会里看报喝水的,好不自在。
二瘸子心里就不自在啦,想想自个儿一条腿瘸着,每天倒要当壮劳力,下地干活儿,肚子里的气,就开始膨胀。
为了引起社里领导的注意,二瘸子又开始上表演了。他夸大了自己腿瘸的毛病,走路时大幅度将身子向侧后倾斜,一起一伏的,活像一个在波浪中摇橹的渔夫。
这也没用,社里的干部,天天让乱事搅昏了头,谁还有功夫看他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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