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环王
回到了军营，谢琳换了戎装大步流星地进了纪姝环的营帐。
只见落座中央的红衣女子一双远山黛、丹凤眼，抬眼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威慑的轻狂。
“姓谢的！一说打仗你就着急上火脑袋热！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你就脚底抹油是吧！好，以后这个大将军你也甭做了，给我当伙妇去！”纪姝环一拍桌子，怒吼道。
谢琳眼珠子一转，挠着脑袋围上去：“哎哟我美艳迷人的环王殿下这是？都怪我！伤了腰腹和脑袋，休养了这么久，唉……”
一愣，纪姝环紧张地看着她：“伤的这么重？你……”还不快快去静养！
谢琳：“现在大好了，就是一些筋骨没好全！我知道殿下最疼我不过，肯定担心我的，所以一能下床，就立刻出门探听殿下行踪了。”
纪姝环冷哼一声，转过身不去看她：“你这个天天给我惹麻烦的臭婆娘！我当时怎么和你说的？天一亮再打天一亮再打！”她转过身拧着谢琳耳朵骂道：“你这臭婆娘怎么答应我的？给我原话复述！”
谢琳扭曲着五官，龇牙咧嘴：“殿下骂得好、骂得妙！属下错了、属下错了！”
“哼，错了，”松了手，纪姝环舔了舔牙齿说道：“下次还敢是吧？”
“不敢了不敢了！”谢琳摸着红透的耳朵，心虚地说。
纪姝环也没打算认真追究谢琳的“罪责”，自打将她收入麾下、委以重任开始，纪姝环就把这人摸透了。
谢琳原本是个耍杂技的小老百姓，一次纪姝环的马车打街上过，看见年方十五岁的谢琳轻轻松松地扛起好几根梁柱，还能在一根柔韧的钢丝上轻松翻跟头。
不仅是身体灵活、力气大，谢琳的脑子也极好，纪姝环第一次带她打仗的时候，不过是个排头兵的谢琳就展现了极其惊人的勇气和判断力。
先后五次战役中，谢琳都活下来了，一下子跃升为最年轻的都护，在领导将士的过程中，又展现了谢琳极强的决断力、领导力。
纪姝环爱才心切，力排众议在皇姐面前举荐谢琳升任大将军。
“早知道你总是不服管束，我千不该万不该那么卖力为你谋将军之位！”谢琳自十五岁从军以来，就视军纪为无物，屡次忤逆她的命令，私自带兵出征，虽然大多数出奇制胜。但是这也给很多下士留下了不好的榜样，说难听点，她谢琳就是把“服从命令”四个字当着她的面踩。
谢琳闻言，赶紧上去抱大腿：“殿下……念在这次大获全胜的分子上，您就不要听那些迂腐的老女人的挑拨了！她们就是看不起我不识字！”
“看不起你？要不是取得胜利，你当你还能活？”纪姝环甩开她，直直坐上自己的位置：“就违反军纪这一条，足以让你谢琳死上千百回了！”
谢琳又一脸委委屈屈的样子。
纪姝环瞥了眼谢琳脸上严严实实的绑带，她一边翻着上京寄来的信笺，一边问道：“脸上的伤怎么样了？”
谢琳：“听说会留疤。”
纪姝环：“我让我的随行司医帮你看看，其他的伤口呢？”
谢琳摆摆手：“不用那么劳师动众的，女人要那么好看做什么？就是成婚了，盖上被子还不就是那一档子事……”
“都怪外头那些粗莽妇人，看看把你教成什么样了。”纪姝环头疼地摸着太阳穴。
谢琳是大字不识一斗，起初，她还打算让谢琳入学一段时间，怎料谢琳头一天进学堂就和一帮学子称姐道妹，扰得一帮学子罢学不说，还带头把夫子打了一顿……
到了军营里，寻常新人都会被欺负得哇哇叫！纪姝环也等着看热闹，谢琳被打怕了，自然也就愿意读书了。哪知谢琳先动手把那些一个个比她块头大得多的女人们打得连连求饶。
谢琳却没明白上司的良苦用心，她吊儿郎当地走到纪姝环桌边坐下。“殿下，之前您不是允诺我说……要把那几樽楼兰炮送我吗？”
楼兰人擅长制作大炮，一樽炮能连打十发！寻常的楚国大炮也只能打个两发，可见这大炮有多难得。谢琳对纪姝环缴获狄桑的数十门大炮垂涎好久了……
望着谢琳亮晶晶的眼睛和深深的梨涡，纪姝环撑着脸，冲她是邪邪一笑：“大炮？大棒你要不要，二十下一丈红！”
谢琳赶紧求饶。
纪姝环：“谢琳，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谢琳抓耳挠腮：“嘶！先听坏的吧！”
纪姝环：“你此次杀敌有功，狄桑国君亲自献降，而且还割让了三座郡。但是，你不听命令！行事张狂傲慢，功过相抵，收了你的大将军玺，降为都护。”
谢琳张了张嘴，耸拉着脑袋，也没法争辩。只好又问：“那好消息呢？”
纪姝环垂眸，笑得温柔：“好消息就是，灵儿有孕了，谢琳，你要当干娘了！”
“啊——！！”谢琳兴奋地瞪大了眼睛，嚯的一声站了起来！她跑下来跑上去，一路蹦蹦跳跳：“我要当干娘啦！哈哈哈哈哈……”
刚刚的沮丧一下子消失殆尽！谢琳发泄完了精力，又凑上去跟纪姝环探讨起干女儿干儿子的小名。
从营帐里出来，谢琳忽然望见一个立在门口的年轻男子。
男子一见谢琳，赶紧放下手里的洗衣盥盆。笑着上前：“琳妹妹！”
谢琳愣了一下，笑着说：“明大哥，外头这么晒，何不去我营帐里躲一躲？”
陈明低头一笑：“听说你……和姐姐回来了，所以我就来找你们了。”
谢琳沉默了一阵，鼓足勇气说道：“虎妞她……她为护我，去了……”忍住眼底的湿润，谢琳咬着唇，还是没敢看陈明一眼。
陈明不敢置信，他抓着谢琳的手臂质问：“我姐死了？！”
谢琳红着眼眶，说：“对不起，我没能把你姐姐带回来！”陈明闻言，顿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谢琳打算亲自为虎妞收拾遗骸，安葬了她。
“我一定会替虎妞照顾你的！”谢琳亦跪在地上，紧紧地握住陈明的手。
虎妞和陈明父母双亡，当年虎妞投奔军营后，生怕唯一的弟弟没人照顾，又求着谢琳让陈明进来打打杂，军营里女人多，除了发配过来的十几个男倌，几乎没什么男人。
谢琳怕污了陈明的名节，平日里也很少与他有太多接触。可是，虎妞因她而死，这让谢琳不得不承担起一份做姐妹的责任！
“从今往后！我谢琳对天发誓，一定会待陈明如亲生哥哥，有我一口饭吃，绝对饿不着我哥哥！”
陈明吸了吸鼻子，双目无神地注视着地面。
他连世上唯一的亲人……都没了。
谢琳看着他如此，心里很不好受！她只想让陈明安心，于是一把将他抱住，重重地拍着他肩膀：“哥哥放心！以后，我一定给你备好厚厚的彩礼！找一个最俊俏、最厉害的女郎配你！”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陈明哽咽着说：“我姐姐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对不起……”谢琳松开他，沉痛地说：“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她扬起手，一下一下地掌掴自己！
“别打了！”陈明按住她，含泪说着：“姐姐冒死也要救将军……她、她也是希望……”再也说不下去了，陈明号啕痛哭！
谢琳哭着说：“哥哥，以后、以后你就是我亲哥哥！请受小妹一拜！”她退出去半步，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给陈明磕头！
见到这一幕，陈明怎么可能不动容呢？谢琳也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正是因为同病相怜，才和虎妞结识，也才会一直关照他们姐弟两个。
陈明将她扶起来，强抑痛苦：“你就算跪到天亮，姐姐也无法复生了，我们、我们各自节哀吧！”
看着陈明失魂落魄地走了，谢琳心里难受到无法！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并肩战斗的姐妹死在自己面前，可是，这却是她第一次面对姐妹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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