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六章 一格红两格黑

拿到了精准情报的李潇小队四处出击，接二连三将星舟市范围内的“黑龙”组织杀手捉拿归案，期间基本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面对精锐的安全局快速反应小队神兵天降般的突袭，杀手们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看着一条接一条漏网之鱼被抓捕回来，应晓梨心情大好，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些人里头没有发现那个使用高周波短刀的杀手。
  那个杀手是导致谢弗曼小队覆灭的凶手，应晓梨下令李潇小队一定要尽快将此人找到并缉拿，随后她将现场行动的指挥权完全下放给了代理队长李潇，她本人则还需要前往至高议会参与日常事务的处理，不能一直都钉在快速反应部门的指挥室。
  离开安全局之前，应晓梨专门去上层的办公室看望了一下安志天，这位总局长目前仍处于被半停职调查状态，只能无所事事地呆在办公室里，这种不正常的状态将维持到至高议会盖棺定论为止。
  安志天的办公室里，已经被修复的仿生人秘书夏琴靠墙侍立，她在非出勤期间的着装是和夷光一样的红色文职人员制服。
  面对应晓梨的到来，安志天显得有些意外，因为他认为为了维护至高议会的公正，应晓梨作为至高仲裁官此时应该避免单独与自己私下接触。
  但应晓梨却表示自己此番前来是为了与安志天讨论工作，即汇报“雾中连环袭击案件”的调查进展。
  “在李潇小队的不懈努力和余哲森的大力帮助下，案子目前已经基本告破。”应晓梨对安志天当面表扬了余哲森的出色表现，“目前‘黑龙’组织的匪首已经被擒获，针对其组织其余人员的收网行动也在有序推进，相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彻底瓦解这个组织。”
  “至于之前那起针对总局长您的袭击，我们得到证据显示是议员凌根石参与谋划、‘黑龙’负责实际操作。不过鉴于凌议员有自首检举的情节，后续可能会考虑酌情从轻判处。”应晓梨此处用了较为委婉的表达，实际上她内心对惩处凌根石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之所以在这里通知安志天只是为了给他提个醒。
  安志天听懂了她的潜台词，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淡淡地说了一句：“最终决定如何判处是审判庭的职责，我没有异议。”
  “好，请您再坚忍数日，议会那边我会尽量争取。”应晓梨对安志天作出了承诺。
  玩弄政治的本质就是互泼脏水和利益交换，互泼脏水的环节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双方都没法彻底踩死对手，那么接下来理所当然会过渡到利益交换环节。
  应晓梨刚才提起对凌根石的从轻发落实际上便是在试探安志天的态度，倘若安志天强硬地表示必须把凌根石重判流放，那她就很难去和“辉煌”等人进行谈判。虽然“辉煌”未必会在乎一个议员支持者的生死，但如果己方这边能够大度地放过凌根石，相信对方也能正确接收到这种善意的信号。
  “你觉得阿森那孩子怎么样？”安志天话锋一转，突然问起了应晓梨对余哲森的看法。
  应晓梨微微一怔，很快回答说：“自然是非常优秀，不愧是您培养出来的人才。”
  “不敢当，我不认为自己对他有多少培养之恩。”安志天苦笑两声，有些失落后悔地感慨说：“我把太多的时间和精力用在了向归临教派复仇上，对自己的儿女说不上有多少照顾。”
  “他本来就是英雄们的后代，又有您作为榜样标杆，而且安何小姐也是安全局百里挑一的优秀人才。有这样的优秀基因和环境土壤，他成长为新一代的英雄基本上是上天注定的。”
  应晓梨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因为觉得自己说了太多有奉承之嫌的话，又补充解释道：“我唯一担心的是他身上年轻人的个性，星舟市是铁穹文明最为闪耀的灯塔，但它的光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
  安志天没有出声，目光出神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应晓梨用食指指尖轻轻抚摸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您明白我的意思，所以我希望您能留下来。哪怕暂时不用和归临教派战斗了，我也希望您能继续留下来做些有意义的事。”
  “什么算有意义的事呢？”安志天没有看她，看着办公桌对面书柜上成排的奖章和锦旗反问，“过去这二十年里我尝试过很多次，想为安全局做点事，准确地说是为后来的人做点事。我给自己的目标是打败了归临教派就从一线退下来，我一直期盼着能有这一天，现在嘛……勉强也算达到了吧。所以‘辉煌’他们想让我走人，我也不是完全无法接受。”
  应晓梨张了张嘴显得有些诧异，不过她没有说话，而是保持安静让安志天继续说下去。
  “然后我就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每当我想要做成一件事，往往就得在另外的一件事或者两件事上向其他方面妥协。”
  “您是想说，进一步退两步吗？”
  “不，就好比在一张画满格子的白纸上填色，我填上一格红色，其他地方就会自动冒出两格黑色。”安志天笑了笑，“最终整张纸填满的时候，红色只占少数部分，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还有可能会被相邻的黑色同化。”

  应晓梨默默点头，她知道安志天是在说铁穹秩序内部的腐败，也意识到这番话是对自己之前谈及处理凌根石问题的讽刺，但这就是现实，没有什么可反驳的。
  “夏天的时候我因为忍受不了议会的胡扯告假去了七岛市，虽然整个休假计划被各种各样的意外打乱，不过总体来说还是要比在星舟市、在这里闲适许多。”安志天用开玩笑的口吻回忆着之前的七岛市之行，“在那边看到了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学生和儿女，亲眼目睹了他们在市区处理危机时的出色表现，那时候我就产生过退休的想法了。”
  “这可不行呢，总局长。”应晓梨担心他是真的萌生退意了，赶紧劝阻道：“归临教派眼下是在复兴都市销声匿迹了，但并不代表不会卷土重来。在我们无法侦测到的遥远地域，他们也许正在休养生息积蓄力量。”
  “我没说我现在就打算退休。”安志天露出腹黑的表情，“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我们一直都不去改变那种一格红两格黑的做事方式，做得越多就会越接近毁灭。放过凌根石无所谓，对我个人而言多他一个仇敌无关痛痒，但我们所守护的秩序距离崩塌将再近一步。”
  应晓梨身体微微后仰，稍稍抬起下巴作深呼吸后问道：“所以这才是您的真实态度——这一次不做退让和妥协吗？您在威胁我，如果不能和您保持同步，您就会主动放弃……”
  “你可以慢慢考虑。”安志天并不逼迫她，“或者再想出更好的理由来说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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