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克莱尔的诘问
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弓着背回到战术指挥中心的克莱尔才一进门，就被三个本不该存在于此的面孔给弄得怔了一下。
她瞬间恢复了昂首挺胸的姿态，清了清嗓子问道：“怎么了？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你们几个刑事侦查部的人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袁胤川从椅子上起身，开门见山地把最后一张金卡船票拿在手里展示给克莱尔看：“下周伊甸乐园号首航，特勤小组有一个案子需要上船，钟长官一共弄到了五张船票。这张金卡是特别嘉宾席位，一共只有100位……”
克莱尔抬手打断了袁胤川，十分夸张地睁大了眼睛：“等等，你们不会是想让我拿上这张船票跟你们上船吧？”
“这种级别的船票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组里实在找不到能撑起上流气场的人，思来想去也只有您比较合适了。”
余哲森和贺织缘跟着点头。
他们都选择性无视了克莱尔刚刚回来时那副吊儿郎当的中年大叔姿态。
“让我装成名流跟你们上船调查案子？”克莱尔双手在饱满的胸脯前交叉一抱，挑起一侧眉毛凶巴巴地质疑道：“难道你们觉得我在七岛市不算很有名吗？你们要乔装便衣潜入去调查，带上我不显得扎眼吗？”
袁胤川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据我所知您来到七岛市之后还没有在任何新闻媒体上露脸过，甚至连安全局内部的宣传口都找不到关于您的文章报道。说实话您可能真没有那么出名。”
面对袁胤川的有备而来，克莱尔在片刻的迟疑之后又流露出了审慎的表情。
她绕过并排站的三人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说：“伊甸乐园号的首航典礼我也听说了，应该算是本市近期来最大的一项商业兼旅游业推广性质的活动，上头明确要求我们切实保障治安。到时候外勤部的任务会很重。”
“我明白，但巡逻和执勤的安排您可以提前做好，外勤部各小队的队长们会忠实履行使命不是吗？”袁胤川执意坚持要她考虑参与这次行动。
克莱尔一手扶着旋转办公座椅的扶手转过身来面朝他们，凝眉托腮问道：“这个案子涉及到登上伊甸乐园号游轮，你们已经做好了计划和准备，可我竟然完全不知情。袁组长，你觉得合适吗？”
余哲森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他能从克莱尔的语气里听出她对自己失去安全局半壁江山知情权的不满。
在钟雨谷到来重整刑事侦查部之前，七岛市安全局事无巨细都会让她知晓，现在局面则大有不同。
刑事侦查部近期一直在补充人员，不但要走了不少刚刚从训练营出来的新人，还分走了很大一部分经费，羽翼丰满之后行事也愈发独立，这些从特勤组办公区对面特别设立一个专用模拟战训练区就可以看出端倪。
克莱尔对此显然是有意见的，但也许是出于内部团结的考虑，她没有计较这些。
余哲森只是不明白，既然如此教官为什么还要同意把他放给刑事侦查部？
“现在才通知您确实有些不合适。”
袁胤川承认自己这边有撇开外勤部独走的问题存在，但他也作出了解释：“线索是在搜查旧城区追捕海妖时无意中得到的，为了保密除了发现线索的人员之外目前就只有钟长官和我组里几名成员知道。”
本来还在一旁凑热闹的孟冬夏这时候很自觉地回到了隔音玻璃房的值班室内，随后贺织缘在袁胤川的示意下向克莱尔阐明了这个案件的起因和刑事侦查部登船潜入天堂之岛搜查的计划。
“这不是胡闹吗？”克莱尔全程带着忍耐的表情听完，贺织缘刚闭上嘴她就立即对袁胤川提出了批评。
“五个人，只携带少量的装备，混上乘员近万人的巨型游轮，去一座孤悬七岛外海的海岛。”
“你说为了保密所以情报只在限定人员内共享，那后援怎么办呢？”
“难道你想带着四个人就把可能被经营成一座巨型非法工厂和私人领地的岛占领下来？你考虑过和对方爆发武力冲突时如何保证己方人员的安全吗？”
克莱尔一口气问完，神色不悦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并用眼神示意袁胤川回答。
余哲森同情地看着自己的新领导。
虽然此时压力不在他身上，但他却能对袁胤川承担的压力感同身受。
因为他很熟悉这种感觉，当年在训练营，现在在外勤部，教官一旦认真起来眼里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
克莱尔的话也引起了余哲森的思考，如果连教官都觉得袁胤川的计划很危险，那么比在场其他人掌握更多信息、知晓更复杂情况的自己是不是应该更有危机感一些？
刚才克莱尔的一连串问题，仅仅是表达了对特勤小组人员可能会在岛上遭遇卓氏私人武装的担忧，然而和卓艺锋打过一次交道的余哲森深知威胁远不止于此。
他和时心在交锋中久违地被逼出时间回溯能力，足以证明那位花花公子所拥有的“超剪辑”的含金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袁胤川的回答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余哲森没想到他完全没有准备应对的说辞，哪怕临场编一下都没有，这样的回答等若是承认克莱尔所有的担忧都是有道理的，承认特勤小组是冒着巨大风险在实施行动。
克莱尔把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对袁胤川说：“这种回答真的很有你的个人风格。”
袁胤川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你可能调查过我，当然我也调查过你。”克莱尔注视着他那双鹰一般的眼睛，“沃尔沙巴克的猎狐装甲游骑兵，你所属的部队在大沙界和沙漠海盗战斗多年。哦对了，你在防卫军的资料档案上的照片拍得不错，可以说是英姿勃发。”
“您过奖了。”袁胤川的回答十分生硬，虽然他曾经主动和余哲森、褚月曦提起过自己的这段过去，但却不愿意被他人揭开伤疤。
“你有很多的战友打入海盗内部，在敌方的巢穴中牺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对吗？”
袁胤川的表情沉了下去，一股透露着绝望的气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余哲森和贺织缘都本能地想要躲避。
“教官，我们还是就事论事吧。如果您真的不愿意协助我们，我想袁组长也不会强迫您。”余哲森试图缓和因这两人谈话而变得愈发沉重的气氛。
但克莱尔完全无视了他，她的目光始终盯着袁胤川：“你现在可以带着他们回去了，重新拟定计划，把应对意外情况的方案和人员撤退的途径弄明确，然后再来和我谈。”
“我做不到。”袁胤川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就这样回复了她。
就好像在学校里被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一站起来就说“我不会”，连假装思考的流程都省去了。
“您曾经是给新人们教授战术理论的，应该明白面面俱到等于面面俱失。”
“我没教过他们这个。”克莱尔冷冷地说道，“但我对所有的学生都说过同样的一句话，前进之前看好退路。”
“通往天堂之岛的途径只有伊甸乐园号游轮，安全局的飞行器一旦进入天堂之岛周边空域，卓氏立刻就会知晓。”袁胤川咬牙解释道，“不是我不想给大家规划退路，而是只有完成秘密潜入调查取证再悄无声息撤退这一条路。否则一旦对方警觉销毁证据……”
“那你还让人携带那少的可怜的一箱子装备做什么？”克莱尔反问，“既然是零容错率的潜入行动，不允许任何人暴露身份打草惊蛇，你那一箱子装备清单里的战斗器械是拿来自我安慰的吗？”
袁胤川被问得哑口无言。
“这张船票你们另请高明吧。”克莱尔摆了摆手，“我是不会配合你们胡闹的。”
“教官……好吧。”余哲森叹了口气，拍了拍袁胤川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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