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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50章


刀刺得深,好在避开了要害,就是失血过多,人总算是抢救过来了。

        周景延出抢救室被推出来进icu的时候,他奶奶惊喜之余,又是双手合十拜天拜地,也没有忘记拿着拐杖指着陈恹,把她赶走,不让她见周景延。

        他奶奶挡在前面遮着,陈恹只看到一片白色,连他的侧脸都没有看见。

        哪怕她说最后一眼,周景延奶奶横眉冷竖,拐杖杵到陈恹哭得红彤彤的鼻头尖,不让他进病房,连病房的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

        殷洁想替她说话没说上,川余老板把殷洁拉走,在旁边小声劝。

        “我姥的脾气可犟,让她骂骂几句就行了,你现在冲着我姥面前帮着她说话,就算是是好心,我姥听不见进的,你赶快走吧,不然我姥姥连你一起赶。”

        殷洁听了没辙,只能停了动作。

        周景延奶奶拦在门口。

        “我家景延没事是他命好运气好,是我老周家祖上保佑,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如果没有你,他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你如果真想着他好,就不要再来了。”

        陈恹很少有求人的时候,她也不会在别人面前露出很失态的样子,现在的她眼睛红透了,嗓子也嘶哑,甚至用上了求。

        “让我看看他。”

        陈恹生得好,哭起来的时候特别惹人心疼,周景延奶奶丝毫不为所动,她越看越生气。

        为着周景延他爸当年那点事情,就是因为生了一张好脸皮,才到处花心,搞得妻离子散,人年纪轻轻没了。

        对于好看出挑的脸皮,她是一点不喜欢,越好看的越刺她的眼。

        周景延生出来也是俊的,就怕他走上他爹的老路,当奶奶的日防夜防,眼看着高三,就快要结束了。

        出这档子事,她能不气吗?

        面前的这个女人,脸皮太出挑了,比周景延他爹当年跟过的女人,带回来家里给老太太看过的,都要略胜一筹。

        她活了七十多年,看过的人很多,眼神毒辣,知道陈恹的独特,也知道继续纠缠下去,这个女人迟早会害了她孙子。

        陈恹一直求她,“就给我看一眼,确认他平安,我就走。”

        老太太的拐杖用力拄到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震得陈恹头突突跳着疼,她吸了吸鼻子。

        “景延他表哥说,他本来可以去更好的地方,为了你,他不参加高考了!直接保去京市大学,如果不是你,他会变成这样?”

        “我好好的孙儿,被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周景延一直藏着,没说过,陈恹是真的不知道,她听完,整个人像被什么击中了,神色怔松。

        看来她不知道这件事情,周景延还瞒着她,老太太更是恨铁不成钢,她是真想拎起拐杖好好给陈恹打一顿实实在在的。

        但看着她也哭成这样,要到了那些没良心的,只怕也不敢在这里由着她骂。

        心软归心软,她决定的事情,是不可能更改的。

        “这里是医院,我不和你掰扯,再看你也是个女人的份上,我不为难你,你走吧。”

        陈恹不动,她眨眨眼睛,本来哭过红透了的眼珠子,这会蓄满了眼泪。

        “”

        殷洁在旁边,看了看。

        一咬牙,把陈恹扯走,离开了医院。

        带她回了澜水湾。

        一连四天,周景延那边没有任何消息,陈恹给他打电话一直没人接,不知道他醒没醒,川余老板把陈恹拉黑了,不用想,用脚趾头想估计是那太太的主意。

        殷洁这两天焦头烂额。

        陈恹一蹶不振,后续有关飞娱和方清明的事情都是她来处理。

        方清明这么发疯,直接拿到捅人进去了,也是因为陈恹下手太狠的事情。

        这件事情被压了下来,怕引起社会恐慌,印象不好。

        检察院那边的动作非常快,四天的事情基本弄完了,视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需要去弄笔录,忙得是,还牵扯出飞娱偷税漏税。

        丑闻在热搜榜上挂了几天,墙倒众人推,高家坐收渔翁之利,打着好人的名号,补上了飞娱的税款,实则转眼就把飞娱拍卖了,殷洁估算过,这次高家至少稳赚几个亿,主要是飞娱的基础不错,还有一些外包公司的账务。

        今天,高雅云和方清明离婚了。

        殷洁手上的事情告一段落,她提着东西去看陈恹。

        说到底,真正害了周景延的人,应该是她,陈恹在雅汇的地址,是吴越无意识透给了方清明。

        事出得太多了,方清明真的是老奸巨猾,他能那么稳的威胁陈恹,放了殷洁出去,私底下还找过吴越。

        还好吴越没跟他勾搭,顺着吴越,摸到了雅汇,就是因为早时候见了面,陈恹那边的事情捅出来,再加上之前京市附小的事情,一齐爆发,方清明被坑得惨,狗急跳墙。

        澜水湾里黑漆漆的,所有的窗帘都没有开。

        打开灯看着都正常。

        殷洁刚上二楼,在过道闻到了浓郁的烟味,推开门一看里面更黑,烟味更要命,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殷洁没开灯,她直接去开窗子。

        进来看不见踢翻了保姆送进来的饭,这两天天气太热,做好的饭菜一点没动,全都馊掉了,盖子跑了,汤汁顺着地板的缝线跑。

        殷洁刚碰到窗帘。

        床上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别打开。”

        殷洁拉窗帘的手一顿,她走过来把饭菜搁在矮柜上面,打开床边的落地暖灯。

        陈恹不适应突如其来的灯光,眼睛刺得生疼。

        伸手挡了挡。

        “陈恹。”

        殷洁坐床边叫她。

        陈恹没抬头,乱糟糟的头发散在两边,后面的脖子漏出来一截,她又瘦了。

        单薄的睡衣贴着背,脊梁曲着,骨头一节节凸出来,几乎没有什么肉。

        屋内没拉窗帘,弯腰曲背特别可怜,声音恍惚,轻轻的,是一种特别迷茫的质问。

        大概对周景延的内疚和愧对,随着未成年的标签而发涨,她自己都怀疑。

        “殷洁……我好像真的做错了。”

        这些日子翻来覆去,都是周景延的身影,刚刚见面的时候。

        在川余,柔和的光拢在他的身上,丝框眼镜,白毛衣,浅色牛仔裤,拖鞋,他抬头看过来的时候,眼睛真的很干净。

        什么都懵懂,后来那双眼睛红红的,年轻稚嫩的脸庞被她熏染得狰狞,他酗酒,被她逼得哭。

        又被卷到这场网暴里,那些喷涌而出飙溅到墙上脸上的血,急救车,老太太斥责的声音,还有他擅作主张的志愿。

        冗杂在一起,反复折磨她的神经。

        女人的眼泪大滴大滴砸在手机屏幕上,第一颗,第二颗,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陈恹的眼泪怎么都压不住,她用双手捂住眼泪,指缝溢出来眼泪。

        眼睛都哭肿了,声音压抑得痛苦,呜呜咽咽。

        “我好畜生。”

        网上说的人都是正确的,她那么残忍,当年的她是无辜的,现在的周景延也是无辜的,她应该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女人陷入情绪不能自拔,单薄的双肩抖动得厉害,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

        殷洁责备她不好好照顾自己,想让她振作的话梗在脖子里。

        她把陈恹抱住,安抚她。

        “陈恹,不哭了。”

        殷洁越劝,陈恹哭得越稀里哗啦,“我祸害了一个好孩子。”

        “他还年轻。”

        18岁。

        “差点就因为我死了。”

        “没关系,错了不要紧,去承担就好了,陈恹,你也该到了迈出这一步。”

        陈恹想过,“我不敢。”

        她想到了从前,那会她也十几岁,好像天塌了一样。

        陈恹一直哭着,殷洁肩膀上的衣服被她哭湿了,她才慢慢停了下来。

        殷洁把饭盒打开,撒开一次性筷子。

        “你吃一点饭。”

        陈恹垂着头,“我吃不下。”

        殷洁今天带着消息来的,“你把这里饭吃完,收拾干净,我带你去看周景延。”

        陈恹立马转过头,她的眼睛已经肿得不能看了。

        “可以吗?”

        殷洁看着难受,“可以。”

        “你知道,我不会骗你。”

        她把筷子递到陈恹手里,她几乎是以囫囵吞枣的速度吃完了饭,期间呛了好几口,饭粒咽到支气管,咳得满脸通红。

        殷洁递水给她,帮她顺背。

        “你他妈慢点”

        周景延没事,反倒是她先把自己给呛死。

        陈恹吃完饭,快速洗漱好,套了一件卫衣,殷洁带着她出门,期间打电话给家政上门收拾一下她的房间。

        满地都是烟头。

        到了医院楼下,陈恹停那,没动。

        殷洁停好车,下来问她,“怎么不走了?”

        “他身体好恢复得很快,第二天就转到普通病房。”

        “喏。”殷洁往住院部上面指,第三道窗口,“就那,536,单人病房。”

        陈恹顾忌周景延的奶奶,她没有正面和她刚的勇气,实在底气不足。

        想去又不敢去。

        “他奶奶知道吗?”

        殷洁叹一口气,“肯定不知道,老人家身体不好,在这里守了几天,身子骨熬不住了,换了他堂哥在,我跟他堂哥打好了招呼,你现在上去,没人拦着。”

        经过这件事情,陈恹心里估计迈过去了,谁知道周景延奶奶拦着。

        其实是,周景延醒了就一直在找陈恹。

        殷洁忙得要死,她连陈恹都顾不上,哪里顾得上这边,是周景延堂哥打电话过来,老太太在,周景延还算听话,老太太走了,周景延非要出院。

        没办法,他伤口才好点,只能打电话给殷洁,叫陈恹过来。

        “上去吧,看看他。”

        陈恹指尖一动,殷洁等了几分钟,前面的人终于迈开了步伐,进了医院。

        陈恹戴着口罩帽子,电梯里面人不算多,四楼停了一次,五楼很快就到了。

        拐个弯,536病房的牌子就在眼前。

        陈恹走过去,到了窗口,她又停了下来,这个地方可以看到周景延,护士在给他打针,还是那张帅气年轻的脸庞,看起来乖乖的。

        护士的针戳进去,他眼睛都没眨。

        “不进去吗?”,殷洁问。

        陈恹看了一会,摇头,“不进去了。”

        周景延的奶奶希望她不要再靠近周景延,她听话,打算再看一会就走,殷洁刚要说话,这会打针的护士开了门推着车出来。

        “让一下。”

        陈恹顾着看,堵住了门,护士叫她,这会周景延抬眼往门口看了一眼。

        女人戴着口罩帽子。

        就露一些发丝在身侧,周景延眼睛瞪大,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火速把刚扎进去的针拔了,冲到门口拽住要跑的人,语气又急又忙,手背上冒出血,腰上缠着的纱布的伤口被大动作撕裂开了,血渗出来,红了。

        他好像不知道疼,两只手拽着女人。

        鞋子忘了穿,他光着脚,病号服的裤脚一只高一只矮。

        又委屈又可怜。

        “陈恹,你来看我了。”

        帽檐底下,女人听见他说话,鼻头一酸,泪意涌上来,强按着。

        他又说,“别走。”

        护士才是最头大的,刚打的针,“怎么给拔了!你看你伤口刚刚愈合,慌什么慌啊,不要命了。”

        长得好看也不顶用,不听话的病人照样挨骂。

        周景延才不管什么针,他眼下只知道陈恹来看他了,不能让她走了,走了她肯定不来了。

        陈恹有时候好狠心,他又奈何不了。

        “别走。”

        周景延可怜巴巴求她。

        最终。

        陈恹还是留了下来,医生给他换了腰上的药,重新缠上纱布。

        他瘦得更厉害,腰上的腹肌线非常明显,上药的小护士看了脸红,周景延本来就好看,他住院这几天,已经有人问他要过微信,他没给,还说有女朋友了,他每说一句有女朋友,就被他奶奶打一巴头。

        那些单身的护士都不信,今天陈恹一来,她们都信了,原来真的有。

        他两只手一直拉着陈恹,腰上的药换好了,要打针,就一只手拉着,十指相扣,眼睛一直看着她。

        医生调节了点滴的速度,叮嘱了几句出去了。

        殷洁和堂哥也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终于安静下来,周景延看不见她,陈恹戴着帽子和口罩。

        他又不敢松手,就动了另一只打着吊瓶的手,去脱她的帽子和口罩。

        “你干什么?”

        吊瓶水跟着摇晃,陈恹终于抬头看他,周景延安分了,陈恹检查吊牌水的时候头抬得高。

        周景延看到了她红得过分的眼睛。

        “你哭了?”

        针头没有松,陈恹松了一口气,她隐瞒说,“没有。”

        “那你摘口罩和帽子给我看看。”

        陈恹不摘,周景延又伸手过来,他再动,针水又要漏,陈恹犟不过他,只能把口罩和帽子摘了下来。

        “怎么哭了?”

        她来之前在殷洁的车上用热毛巾敷了敷眼睛,没什么用,看起来还跟核桃一样。

        周景延去摸她的脸,手指去摸她的眼皮,看着他心口疼。

        少年手上消毒水的药味蔓在鼻尖。

        陈恹心里又酸又涩。

        她声音哽咽,说出来的话却没有那么好听,“你不是胆子大吗,刀子都敢往上撞,为了褒奖你的勇气,我替你哭一哭。”

        周景延还笑,“我知道了,姐姐心疼我。”

        大手捧着陈恹的脸,掌心来回摩挲着她的面庞,没忍住,她的眼泪又掉了一颗。

        “以前都不知道姐姐那么爱哭。”

        在床上她都没有哭几次,眼睛里面的眼泪经常挂着,要掉不掉,把他心都晃软了,使出来的力气就会更大。

        她吸着鼻子,想憋回去。

        “没有,我不会心疼你,我只是觉得你奶奶可怜。”

        周景延爬起来,使劲往她这边挪。

        单手把陈恹抱在怀里。

        像是突然犯了瘾,着迷地在她肩窝那地方深深嗅了几大口,嘴唇亲到她颈后的那块洁白的皮肤。

        “陈恹,你怎么今天才来看我?你真的不心疼我,是不是。”

        陈恹没说话,也没有抗拒他的亲近。

        手搭在旁边,她也想抱抱他,又孤寂着他腰上的伤口。

        周景延旁若无人跟她撒娇,额头蹭她的侧脸,亲昵柔弱,又藏有着不可的强势。

        “姐姐。”

        “你没事就好,你不知道,那会我有多怕,怕你出事,我按住他了,你还不跑,回来干什么。”

        “快把我吓死了,陈恹。”

        方清明发疯,力气特别大,周景延腰又疼,他叫陈恹跑,陈恹跑了又回来,他疼得快晕了,生生被吓得吊醒了一口气。

        “你也会怕?”,陈恹问他。

        鼻子越来越酸。

        “怕。”

        周景延没蹭了,脸贴着她的脖子,绕后的手更用力把陈恹拥进他的怀里。

        “怕死了。”

        死了,就便宜别的男人,他要给乔瓷当爸爸,还要给陈恹当老公,谁来都不行,就得是他。

        陈恹本来不想说话,以前她还能装装样子。现在说什么,她都张不了口。

        撵也撵过了,骂也骂够了,冷也冷得差不多,她心里的盔甲被他做的一切磨得软趴趴的。

        她表面的平静下隐藏着种种复杂的情绪,心也跳得特别厉害。

        “傻子。”

        男孩子鼻息呼出的热气如数温在她的颈边皮肤上,良久,陈恹感受到了冰凉的湿润,一滴一滴。

        “哭了?”

        被人拿刀捅的时候都没哭,现在哭了?

        “陈恹,你都不心疼我了。”

        “你别管我哭不哭。”

        他抽泣的,鼻子一耸一耸的,呼吸有些急促,眼泪越来越多。

        陈恹的手搭到他背上,吐露实话,轻声安抚他。

        “你奶奶不让我来。”

        少年赌气一样,“我奶奶不让,你就真的不来了,电话也没有给我打,短信也没有给我发。”

        陈恹知道这时候和他讲道理没用。

        就顺着他无理取闹的话说,“是我的错。”

        周景延使劲抱着她,陈恹怕他又挣开了伤口,用一手隔了护着。

        周景延却觉得她克制,埋入她颈间,就跟长了生在那里一样。

        “姐姐,你疼疼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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