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裁员
那天，小木头终究还是没能分辨出那句骗人的话。反倒是将它记进了小本本里。
之后的日子，一切如常。只是在晨练的时候，林奈可偶尔能够碰见那位和星星作伴的三栖花，相互微笑点头，打过招呼。在班级的课程学习时，糖果味的爱子同学会主动凑近她，和她说上几句话；顶着其他同学时不时投来的目光，林奈可礼貌地适当回应着。
有时候她会觉得，她们相见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也难免会怀疑这是否是带着目的的刻意安排。但每当看着那两个女孩纯良的眼睛的时候，她又不得不将自己的想法否决。
她更情愿将这归于变化之一。在顺从与乖巧的生活之外，她十分乐意接受这些变化。
当然，除了星星，还有更加有趣的木头。
林奈可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小木头的事情。那是一片几乎无人涉足的地方，那里适合藏着一些秘密。和一彩同学的相处为她枯燥的生命第一次带来了乐趣与变故，她不希望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至少到现在为止，她依旧怀着这样的想法。
反正也没人会注意，没人会知道。只要她足够地循规蹈矩。
但这样的情形不会持续太久。林奈可这么想着，因为她正打算一点点地破除身上一层厚重却美丽的外壳。
只是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做。
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将属于自己的一面向更多人展示出来，她也还没有摸透，到底怎样才是最真实的她。
她受那个人的影响太深了。她的言行举止，舞台、服装、风格，甚至样貌，都与“她”如出一辙。
她披着mystery的金纱踏上舞台，神秘的纱料在绚丽的灯光下大放光彩——但这份光芒却很快地黯淡下来，变得枯黄。从始至终，金纱下的少女是什么模样，就连她自己都看不清。
只是偶尔地，她将金纱从头顶揭下，搭在肩头，露出好奇而怯懦的一双红眸。
这双红眸会看向她所爱的人——
[“父亲，晚上好。”]/“谢谢你，莫森，晚安~”
会看向她所羡慕的人——
“你好，琉绘同学……”“晚安，琉绘……”
会看向令她感到新奇的人——
“三栖花同学，星星们还好吗？”/“爱子同学，就算是声乐课也不能这样开小差哦。”
·
“一彩同学，在树上睡觉不会腰酸背痛吗？”
“唔姆，只要找到一个恰当的姿势，就不会感到腰酸背痛呢！”天城一彩乐呵呵对着树下的少女回答。
看来下次可以试试看。林奈可躺在草地上，对上清澈的蓝色，眨了眨眼睛。
时间过得很快，虽然他们两个在这里见面的次数连十次都还没有，但已经即将进入七月份。暑假就要来临了。
阳光照在脸上隐隐有些热，林奈可动了动眉头，缓缓闭上眼睛：“一彩同学的暑假打算怎么过呢？”
应该是进行一些偶像的工作吧？八月底的时候es会召开一场大型梦幻祭，好像叫做[mdm]，不知道他会不会参加呢？
不知道我能不能参加——如果是以mystery的身份，还是算了……
“啊对啊，就要放暑假了！”天城一彩仿佛是恍然大悟，锤了下手，然后将脑袋向后靠在枝干上，迷茫地问道，“但是，我还是第一次放暑假呢。放假的时候可以不用按时去学校，虽然会有课后作业但并不繁琐……至于要做什么——小鸟游的暑假会怎么过呢？”
“我啊，”没有睁眼，林奈可将两只手交握搭在肚子上，悠悠道，“想要去找到能够改变的方法，然后，或许会发生争执吧，那时候我就该抗争了~”
“争执？小鸟游要去作战吗！”
“差不多吧——不过放心，不会见血的，是一种类似于精神上的战斗。如果我失败了……啊，算了，失败的下场又是另一件要思考的事情，先放一边吧~”
“唔姆……？”
“下次见面应该就是假期里了……”
“嗯，我知道！让命运做安排，对吧！”
“嗯~嗯，孺子可教，木头亦可教也~”
·
就在几天后，林奈可在大楼的走廊遇到了与平时的状态相去甚远的行色匆匆的早间川爱子，看她的样子，像是要去练习室。
见到林奈可，少女情绪高涨了一瞬，又很快地沉落下去，蓬松的双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弹了弹。
“奈可酱——”
真是意外的反应，林奈可挑眉，走到她面前，两人靠墙而立，停了下来：“发生什么事了吗？爱子同学？”
早间川爱子叹了口气，闷闷道：“听说最近es要强制进行大批裁员，很多不称职的偶像会被解雇——我很担心……”
裁员？林奈可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但是想想也是，先前es的宣传确实招来了很多人，其中难免会有不少只想站其位不愿办其事的人。
“但是爱子同学不是努力且认真的偶像吗？”看着粉发少女可怜兮兮的模样，林奈可抬手搭上她的肩膀。
说起来，她还没问她是哪家事务所的偶像呢。
早间川爱子又叹了声气：“唉~但是always的偶像们几乎没有不称职的闲人，所以像我这样就算努力地工作训练也拿不出成绩的人是最危险的了哇……”
啊、林奈可一愣，她才知道爱子同学是和她同一家事务所的。不过应该是从今年才开始的吧？毕竟去年的年会上并没有见到她。
“虽然我很没用，但我真的很想继续当偶像哇——”早间川爱子苦恼地瘪起小嘴，看起来可怜极了。
只是现实并不会因为她看起来可怜就不这么残酷。林奈可垂眸，摸了摸她的脑袋以作安抚：“我想，努力是不会被轻易忽视的，爱子同学。”
“……嗯！”
·
这次的裁员不是空穴来风，在大楼里行走的时候，林奈可总能听见其他人讨论这件事情，而且陆续地，似乎已经有执行的先例了。
这也是变化。在思索这个变化可以为她带来什么之前，她需要先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卷入其中。
毕竟如今她的存在已经开始为always带来负面影响了。
——她第一次主动去见了always的副所长。
作为所长的她的父亲，林昴沓，如今正出差在外，事务所里的大小事务更多地交由作为副所长的松下苏沐来办。
松下苏沐和林昴沓不一样。她更加关注整个事务所的存亡与发展，而不是某一位偶像是否有立好她的人设。
对于林奈可的发展，她自然心有不满，也和林昴沓关于这点讨论过很多次，但都以失败告终。林昴沓不论如何都要求林奈可必须以现有的模样和方式继续进行偶像活动。
实在是惊人的固执。
这次她烦恼的源头主动前来找她，松下苏沐还是感到意外的。
“最近整个es好像都在进行大规模的裁员，我们也是吗，副所长？”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松下苏沐推了推眼镜，对着站在办公桌前的金发少女道：“这也是无奈之举。如果always成为唯一一家不裁员的事务所，那么必然会有被解雇的难民们可怜兮兮地大批涌来。”
“或许有些冒犯，但是我可以请问，副所长心中或许已经有裁员的人选了吗？”
少女的声音很平静，脸上是看不出瑕疵的浅浅的笑容。
“如果mystery是担心自己的话，可以请回了。always是绝对不会将你放弃的。从always诞生以来，它便注定了与你共存亡。”
这也是松下苏沐最最不满意的事实，always是林昴沓专门为新任mystery建立的事务所。尽管如今的always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也培养出了不少优秀的艺人偶像，但若是mystery在某天退出了演艺圈，那always大概也便不复存在了。
“关于裁员的事情，我能再了解一些吗？”沉默半晌，林奈可的笑容不变，一双红眸也没有透露出其他的情感色彩。
大概是意识到要是自己不说清楚，这位该是不会离开了，松下苏沐虽然有些许不理解，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反正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而且在不久之后，这就会付诸现实，她迟早也会知道的。
“always从不招收闲人，也不会随意抛弃有能力的人。因此在这次大规模裁员之前，我们就已经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私下裁员了。所长一早就预料到了如今es的情况，只是没想到上层会发布这种强制要求。所以这次的裁员，always只会装装样子而已。简单地拎出相比起来处于垫底位置的偶像，将她们解雇。但事实上，会再给予她们一个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顺带一提，作为三巨头之二的starpro，以及cospro，也打算用这种方式。”
装装样子吗？林奈可抿了抿唇，若有所思：“——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又是什么呢？”
“八月底的[mdm]。”松下苏沐回答，“如果她们能够在[mdm]中取得成绩，那么就能留下来。否则，always会毫不犹豫地丢弃她们。
……你好像很关心这件事。”
换做是平时，这位新任mystery从来不会特意地去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除非——
“副所长或许可以考虑解雇我吗？”
？！
松下苏沐扶起差点滑落的眼镜，从少女的眼里看到绝对认真的神情，想到那双相同却更加凌厉的红眸，头疼得更厉害了：“我想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是的，但是您也说了，只要能在[mdm]中取得成绩，就能留下来。”
揉了揉突突的太阳穴，松下苏沐皱眉：“恕我直言，你如今的状态，想要在[mdm]中取得成绩，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做出改变，不再继续延续她的风格，但这件事情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
垂在身侧的手不觉地握起了拳头，少女抬眸，直直地看向办公桌后的女子：“那如果，我加入组合，换一种风格，就有可能了是吗？”
“……或许吧，但是昴沓他绝对不会……”
“我去和他说。”少女有些匆忙地打断她，“抱歉副所长。请在裁员名单中，为我预留一个位置。”
“……”
松下苏沐第一次遇到有这样需求的人。但是——她莫名地感到一阵欣慰——金纱下的孩子，好像终于开始清醒过来了。
“好。”
·
离开事务所的时候，天色渐晚。林奈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说服父亲，谈何容易。
但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思考事情的时候，她喜欢一个人待着。相比起嘈杂的走廊，她更喜欢楼梯间。而且事务所的楼层并不高，踩着楼梯慢慢地走下去，也不会感到太累。
只是，今天的楼梯间也没有这么安静。越是往下走，她越是能听见嘈杂的人声。
对了，在去事务所之前，她听见有人说，地下舞台要举办一场梦幻祭，演出的偶像是——trickstar？
关于这个组合，她有所耳闻：去年ss的冠军，梦之咲的革命者，是一群革命成功的前辈。
还真是久违的热闹氛围，这么远都能感受的一清二楚。
距离一楼的楼梯间大门还剩最后一段楼梯，林奈可低头，忽然发现有人从地下的楼层往上走，同样是即将到达一层。
注意到她的视线，那人抬头看过来。
“……”林奈可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放慢了脚步。
那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轻笑了一声，然后加快速度，一步两三节的楼梯，迅速地来到一层。打开门，双手插兜，晃悠晃悠地离开了。
那人，林奈可知道他。只是在见到他的红发蓝眸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另一个人而已。
天城燐音——他在这里做什么？
天、天城？
·
这边，离开楼梯间的天城燐音正大步朝月桂的方向走去。
刚刚那个女生很有意思。他正巧也知道她，mystery，一个披着别人的名头，曾经红极一时的，可怜的女子偶像。
不过有意思的并不是她的过去。而是他在她身上嗅到了他笨蛋的弟弟同学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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