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怀疑
临近午时，车队停驻在野外，侍卫们架起锅炉，生火做饭。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所幸附近有条小河，喝水清澈，里面游鱼众多，倒是能方便众人做午饭。
侍女们架起铁锅准备煮粥，南嘉看到旁边满满一袋的干粮瞬间胃酸起来，打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能吃上几顿像样的饭。
她看到附近有一条浅浅的溪流，想着没准可以捉点小鱼小虾什么的换换口味，于是卷起裤脚袖口，抱着陶罐朝溪流走去。
“南姑娘，你是要抓鱼吗？我们几个刚刚已经看过了，这条小溪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
“嗯”南嘉捧着几只活蹦乱跳的活虾，转头疑惑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呃，没什么。”侍卫大哥自觉的闭上了嘴。不应该啊，刚刚他仔仔细细的搜罗了一圈，连只虫子都没看到。
他不死心的又跑回小溪摸了一阵，还是一无所获，此时南嘉早已抱着半罐子处理好的鱼虾回营地了。
这个时节野地里还长着不少野生荠菜，南嘉挖了一点，在溪边择洗干净。
鱼是鲫鱼，巴掌大，单吃的话鱼刺是个麻烦事，南嘉干脆将鱼肉片了下来。锅中放入猪油，油热后煸炒鱼骨，等鱼骨煸炒得酥脆金黄时加入开水。浓白的汤汁在锅中翻涌，捞出鱼骨渣，趁此将鱼片和一部分剥好的虾仁下入汤中，加入调料后等虾仁变红就可以盛出来了。
剩下的一部分虾仁撒上盐粒抓匀，再淋上薄薄一层事先准备好的淀粉，待锅中水热，将裹了面浆的虾仁滑入水中焯烫，这样做出来的虾仁口感会更加嫩滑。
虾仁焯烫好，在锅里放油，拿事先取下的虾头放入锅中煎出虾油，将鲜嫩的荠菜切碎，放入熬好的虾油中翻炒几下，再加入烫好的粉嫩虾仁翻炒，荠菜虾仁便做好了。
虾仁和鱼片还剩下一些，南嘉抓了些米，熬了半锅鱼片虾仁粥。
准备的干粮里有芝麻烧饼，她趁着锅热重新烙了烙，吃起来口感会酥脆柔韧一些。
锅下的柴火烧得正旺，鱼片粥在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泡，雪白漂亮，香气一波一波的扑来，让林嬷嬷有些眼馋。
干粮做得再精美，到底没有热气腾腾的饭食诱人。更何况这村姑厨艺确实不错，据说世子待在华阳县衙时都是吃的这女人做的饭。
世子嘴挑，林嬷嬷深有感触。因此，她现在更加的馋南嘉做的饭了。
南嘉守在锅旁，见粥煮得差不多了就将火熄灭，准备盛给江晏。
林嬷嬷挑着眼皮子扫了一眼，矜持的开口，“哟，世子真是好口福，竟能吃到南姑娘做的热乎饭，不像我等，只能啃些干巴巴的饼子。”
南嘉专心致志的忙活着自己手里的事情，闻言头也不抬，随口回道:“要是觉得干了就喝口水，总不会硌掉大牙。行路过程中条件不好，世子都没说什么，嬷嬷你怎么这么多事儿。”
林嬷嬷一噎，看着南嘉端在手里的粘稠诱人的肉片粥，鼻子都要气歪了。
我多事儿怎么啦我就多事儿怎么啦没眼力见的东西，活该你背锅！
端着粥上了马车，江晏半躺着，小腿上缠着一层干净的纱布。
——这是南嘉刚刚又用剩下的一半金疮药为他包扎的，10点买的药一次给祸祸没了。
“世子，吃饭了。”南嘉将粥碗放到江晏身侧的矮桌上。
江晏撩起眼皮子看了南嘉一眼，动了动手指，忽而微笑道:“你喂我吧。”
南嘉:……
多可怜的孩子，腿受伤了，手什么时候也断了
“还想不想去京城。”江晏面不改色地威胁她。
南嘉立刻端起粥碗，用勺子搅拌几下舀了一勺喂到江晏嘴边，贴心的说道:“粥有些烫，世子慢些，还有其他菜没——”
她适时地闭上了嘴。
一只铮亮的匕首贴在南嘉脖颈边，顺着握着匕首的那只手看去，南嘉对上了江晏那双冷冰冰的眼睛。
粥碗当啷一声掉到了地板上，江晏扣紧南嘉的手腕，将其拧在南嘉身后捆了起来。
江晏手中的匕首又靠近了一些，他眼眸黑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你——到底是谁”
南嘉表情受伤，在脑海里对系统吼道:“反派黑化前难道不是个傻白甜吗这突如其来的人设崩塌是怎么回事？系统，我需要你给个解释。”
“呃——对，这个世界受不明因素干扰，不用担心，任务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系统信誓旦旦的说。
南嘉叹了口气，望向江晏，眼中有失望溢出，“世子不信我可我对世子所言所言绝无半分虚假啊。”
江晏笑出了声，他语速缓慢，“那药粉是怎么回事”
换药粉都被发现了南嘉暗自挑眉，对系统的失望更上一层。
系统默默提醒道:“宿主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吧，我看你脖子好像出血了。”
南嘉后知后觉，只感到脖子一阵刺痛，微微垂眼向下看去，只见江晏手中锋利的刀刃已经划出了一条血线。
！！！
南嘉叹了口气，一脸无奈道:“还是被你发现了，我有意隐瞒，就是为了世子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负担，不要太感谢我了。”
江晏一脸问号，匕首按压力度加大，警告道:“说人话。”
“好的。我发现林嬷嬷对世子欲行不轨，但我毕竟空口无凭，世子不可能信我而不信林嬷嬷吧，我便偷偷将掺了毒的药粉替换成了正常的伤药，世子明鉴，南嘉绝无害你之心。”南嘉迅速而清晰的说完这段话。
这倒是真的，江晏派人查看过了，南嘉前后两次带给他使用的都是药效良好的金疮药，她确实没有害他。从这些日子相处的种种细节来看，她也的确是对自己抱有过分的善意。
拿性命威胁她，是想试探一番她的底细，看看是否有可以利用的价值。此次回京途中自己并无多少人手可用，南嘉确实有两把刷子，不失为一个助力。
但这女人来历不明，前言不搭后语，行为颇为可疑，江晏也自然要提防一些。
“你既会武功又懂药理，怎么会出身普通农户，又怎么会甘心留在我身边做一个小小的丫鬟，你说你没有别的心思，连你自己都不信吧”
南嘉听完只想大喊冤枉，这年头会得东西多还是她的错啦
念及江晏对她有用，南嘉好声好气地解释:“我很小的时候家里人就死光了，山上道长心善，见我可怜就将我带回道观抚养长大，我的武功和药理都是从道长那学来的。至于甘愿留在世子身边做一个小丫鬟——”
南嘉皱眉，一脸疑惑，“我有说过吗我只是想领取自己救了世子的赏赐罢了，世子承诺的赏赐现在还没有给我呢。”
“否则，世子真以为——”捆缚住她的绳子断裂开来，南嘉伸出两指轻轻捏住匕首薄刃，稍一用力薄刃便霎时上弯成九十度，“你能凭这东西威胁我”
南嘉仍旧保持着半跪在地的姿势，身量纤细，腰背笔直。她表情无辜，看上去温温柔柔，和她刚刚掰弯匕首的凶残样子截然相反。
太帅了，她暗暗得意，这个逼装得好。
江晏眉心一跳，看着手里的饱受摧残的匕首，不由得对她的话信了几分。
从头到尾南嘉一直任劳任怨的为他差遣，确实没有开口说过要做他的丫鬟。
——但他万万没想到，她几次三番救他就是为了几个赏钱
她有这样的本事，还缺这点赏钱
江晏收回了匕首，将南嘉拉起。
“你也见到了，我现在处境可不妙。”他叹了口气，目露期待，笑容亲切温和:“给姑娘的谢礼自然是要郑重准备的，可我这样万一哪天死了——不如，姑娘再帮我一次”
一路上还算平静，除了玉露偶尔会跑来一顿冷嘲热讽外就没别的事情发生，南嘉不由得对林嬷嬷的工作效率有些失望。
大娘，咱搞事儿至少得准备个计划b吧，下个毒就跑了，这回去了也不好交代啊。
林嬷嬷自然听不到南嘉心中所想，只是看着江晏活蹦乱跳肉眼可见的沧桑了些许，对着南嘉更没什么好脸色。
出发的第十八天，车队到了一个名叫许庄的村落，彼时车马劳顿，暮色四合，周围起了风，呼呼作响，林嬷嬷便提议在这村里借住一夜。
村长是个热心人，为他们安排了几间没人住的空房子。
日落西山，最后一丝光线也湮没在大地上。
玉露看着眼前破旧的土坯房，眼中的嫌恶都快要化为实质了，她跺了跺脚，“凭什么南嘉可以给世子守夜，我也要守夜！”
林嬷嬷瞪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呵斥她，“就你事多！整天叽叽喳喳，成什么样子，世子怎么可能喜欢你这样的丫头片子！”
玉露咬了咬唇，“我不服，我哪里比不上那个村姑，世子为什么喜欢她不喜欢我嬷嬷你一定要帮我！”
南嘉听着身后的动静，差点摔个大跟头，大姐，这可不兴造谣啊。
林嬷嬷斜眼看了南嘉一下，烦不胜烦:“玉露，你给我滚回马车上去！现在，立刻！”
玉露跺了跺脚，哭着跑了回去。
南嘉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这几天林嬷嬷明里暗里查看打探江晏伤口的情况，如果江晏真的使用了林嬷嬷给的掺了东西的药粉，按照时间来看，现在他的腿就算没有腐烂，最起码也得疼痛不止。
但江晏现在的腿一点事都没有，就是象征性的裹了一层纱布。
眼看回京的路程已经走了一大半了，江晏还能一蹦三尺高的，林嬷嬷当然开始急了。
南嘉不动声色地扫了林嬷嬷一眼，心中升起了几分警惕。
村长给他们安排的几间房子零散地分布在村子南头，周围挨着一片小树林，伴着越来越大的风声，乍看下还有些阴森。
江晏倒是不怎么在意，南嘉和林嬷嬷站在他门口守夜，几个侍卫则在房屋周围守着。
大半夜的不睡觉，还要站在门前给别人守夜，可答应了江晏，南嘉后悔都来不及了。
夜风很冷冷，吹得她头发凌乱，南嘉打了个哈欠，裹紧了衣服。
林嬷嬷看她很不爽，“哟，这就遭不住啦真不明白你怎么比我们这些高门大户出来的都要娇气。”
南嘉冷笑一声，瞬间化身杠精，“怎么了怎么了，看不起我们这些勤恳朴实的劳动人民啊。每次都能听到您叽叽歪歪，合着你觉得自己身份很高贵呗，还高门大户出来的，你就算是皇宫出来的又怎么样，还不是端茶倒水卑躬屈膝的仆婢，比得上我们这些没有卖身的人民大众吗比得上吗比得上吗比得上吗”
林嬷嬷气了个倒仰，她一直看这个村姑不顺眼，本来想刺她几句，没想到这死丫头竟然如此牙尖嘴利。
林嬷嬷气得身体发抖，她咯吱咯吱地咬着牙，“等回了侯府，有你好看的时候！”
南嘉不悦地拿眼角夹了她一下，呵斥她，“嘘，噤声！世子正在睡觉呢，林嬷嬷你真是好没规矩！”
林嬷嬷像破风箱般的粗重地喘了几口气，此刻她真想挠花南嘉那张欠扁的脸，撕烂她那张吱哇乱叫的嘴。
风越来越大了，穿过门窗上的孔隙，发出呜呜的声响。
屋内传来一声闷响，南嘉掀了掀眼皮子，动了动身体将重心换到另一只腿上。
“世子说梦话呢，你不要去吵他。”林嬷嬷瞪她，没个好脸色。
莫名其妙。
南嘉眼睛不经意间扫过她握紧的双手，不由得眉心一跳。她没理林嬷嬷，伸手敲了敲门，声音平静:“世子醒着吗”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人回应她。
林嬷嬷在一旁赶忙阻止她，脸上带着薄怒，“大胆，世子在睡觉，吵醒了世子你担待得起吗！”
南嘉眉心一皱，一袖子挥开林嬷嬷，飞脚踹开了紧闭的木门，抓着门口的扫帚就冲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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