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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虞恙!”
  虞恙还没有走进帐篷群的范围内,就被身后的喊声叫住,回头一看是安夭她们。
  “你跑去哪儿了?”
  安夭松开何曦的手,小跑着过来挽虞恙,有些关切,但瞧见她旁边站着的蒲韦,貌似有过一面之缘,微微点头示意,继续同虞恙说着:“比赛要结束时才见着你来,结果一转眼又没有人影了,这会儿我可得把你盯牢了,免得待会儿又见不着人了。”
  说完,安夭凑到虞恙面前冲她眨巴眨巴眼,微微一笑。
  “好。”
  虞恙本就是带着目的过来看看的,自然如她所愿。
  看安夭这个小模样,想来也是对方张两家的事极其上心的。
  见虞恙点头,安夭放心下来,知道她应下来了,自然就不会跑了。将她往自己这边带一带,用眼神瞄了一眼蒲韦,压低声音询问:“你怎和他同行啊?”
  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孤男寡女的一同出游,人多嘴杂,难免有损清誉。
  虽说虞恙才来戈町,鲜少露面,没有多少人认得,但她旁边的这个不是啊!
  蒲韦,年仅十七,虽是清流学子,寒门出身,却腹有经纶,诗书气华,案首廪生,谦逊有礼,前途不可限量。
  她可是听自家老爹说起过几回,感了兴趣,偷瞄过,发现竟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还有些意外呢。
  这会在虞恙身边瞧着更意外了。
  没听杨明阳说这两人的关系,可以好到不避讳男女之嫌隙,一同出游。
  “带他和你们认识认识。”
  虞恙这样说,让安夭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不是认识过了吗?
  还要怎么认识?
  他们能有什么样的交集?
  安夭想不明白,只能面带疑惑的拉着她往河西那边走。
  几人见面互相点头见礼。
  徐琏看着站在虞恙身后半尺,比汀云这个贴身女婢站的还近,覆手而立的蒲韦,眸色一闪,侧头看了何曦一眼。
  两人对视,心领神会。
  安夭可不管两人的小动作,招呼着他们赶紧往主帐篷那边走,边走边问:“他们应该结束了吧?我们可以去看吧?”
  这个他们自然是指的方家和张家。
  刚才用膳时她就左顾右盼,悄咪咪的瞧了,她们这一圈根本没有看到方期,蔡幂,方星月也不在。
  应该是用吃饭的这点时间,两家私下赶紧把这些事情处理了。
  她也没什么心思在这些紧急赶制出来的吃食上,意思意思,尝了两口,就赶紧拉着何曦徐琏往这边走。
  蔡家的面子,他们是给了,可要是去晚了,可就听不到一手消息了。
  谁知道后面传出来的消息,经过七拐八拐的会传成什么样子?
  安夭撇嘴,不敢把这样的小心思摆在明面上,但敢在行动上这样做,说着询问的话,走在外围的侍卫却不敢拦着他们,只能推阻一二,任由他们进去。
  听里面的声音渐息,想来应该是商量妥当了,他们做到了自己的职责,也没有得罪人。
  徐督军的长子,徐副尉,何布政使家的女君,谁敢真的拦?
  顺利进来,安夭就松开虞恙,提起裙摆,小跑着,蹑手蹑脚地想走进厚毡帘紧闭的主帐,听点里面的风声。
  结果还没走近,就见帘子掀开,蔡幂走了出来,将安夭的小动作逮了个正着。
  “哈哈!”
  安夭甚是尴尬,看着蔡幂双手抱胸靠在柱子边上的模样,只能干笑两声见礼问好。
  “诸位还是移步去副账休息吧。”
  蔡幂微微的点头,越过安夭的头顶,看着徐连和何曦,抬手示意往旁边的帐篷方向走。
  这是明晃晃的拒绝他们来掺和方张两家的事了。
  何曦上前拉过有些不满的非要向前再凑一凑的安夭,语气淡淡:“蔡女君真是贤惠,识大体。”
  “谈不上。”蔡幂拒不接受这种带有褒贬意味的夸奖,她可不是因为和谁家有了姻缘关系,就挂上谁家标签的女君:“今儿是我蔡家作东,发生事故,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客人有要求,自然要解决。”
  “那就不打扰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大家都是体面人,自然不会胡搅蛮缠。
  几人抬步往旁边的副帐走去。
  蔡幂抱胸站在原处,看着他们走,大有要盯着他们进入副帐的意思,视线在他们身上由前往后的扫,突地眼神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嘴唇微动,叫住了那人:“虞给事中家的女君!”
  ?!
  虞恙被这个有些遥远又陌生又熟悉的称呼喊住,足足回首,抬眸望去,是刚才站在毡房外,抱胸站定,气场强大的蔡女君。
  刚才的说话间,虞恙是仔细瞧过蔡幂的,是一个身材高挑,容貌艳丽,眉眼极具攻击性的野性女君。
  嗯,说话也很锐性,有自我意识。
  不过也只看了几眼,便收回了视线。
  倒是不知这个女君,竟然认识她。
  能在戈町州里,喊出以前的称呼,应该是上级皇城里的人。

  可她的印象里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一个具有辨识度的女君。
  思索片刻仍没有得出答案,见蔡幂只是台阶上的叫着她,也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不知道她心中是作何打算,见了礼,抬眸望着蔡幂的眼睛,正色说道:“家父已然离朝,还请这位女君不要再提以前,小君担不起这样的称呼。不知您是?”
  “蔡幂。”
  “?”
  蔡幂见虞恙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从这个名字,联想到什么,微微一笑,继续道:“雍和十年,有幸旁听过知微先生的几节经言明学,见得女君几面,甚是铭记于心。刚才瞧着,有些面熟,不太确定,所以冒犯了。”
  瞧着你刚才喊话的语调,如此的笃定确凿,可不像是不太确定的模样。
  而且瞧你这态度,还铭记于心?
  隔这么远,如此疏离的铭记于心?
  安夭隐晦的翻了翻白眼,被何曦拍了拍手,让她注意一点形象,然后将视线定在了虞恙的身上。
  因着蔡幂的叫住,同行的几人都停了下来,听着了刚才的话,这会儿的视线都停驻在了虞恙的身上,尤其是徐琏、蒲韦、何曦三人。
  徐琏和何曦是知道虞恙他们家是因何缘故回到戈町的。知道事情缘由,不在虞清,虞清只是被波及了而已。
  所以何曦对于虞恙的加入,采取的态度是不温不热,有待考察。
  可虞恙,除了言行举止说得过去,性情文采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于平庸温木,以至于让何曦都忽视了她从小生活在上级皇城,她的父亲是虞泊宁。
  她不应该——
  至少不应该不出彩。
  这会儿听蔡幂这一说,倒是意外得很,虞恙明显是藏拙了。
  何曦和徐琏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许震惊懊悔之色,自己这真是看走了眼呐。
  见微先生。
  出身世家,世代臣工,家学渊源。
  学富五车,才贯古今,当世大儒。
  甚少出山,长居霁月山,专研学术。偶有现世,也不过是应好友太学令苏嵇之邀,于太学讲学。
  雍和十年,正是见微先生还未长居霁月山不出世,在太学任学监的时候。
  蔡幂竟然能在见微先生的课上见到虞恙并铭记于心,向来虞恙是深受见微先生的喜爱,并且学识匪浅,见解独特,不然见微先生不会当众点名,或给予嘉奖。
  不要说让人铭记于心,不一定只有优秀的人,也有可能是笨劣之人。要知道那时候的太学,可不收一些脑袋空空,肚里无墨的家伙。
  尤其是见微先生的学生,哪一个不是正真才实学,精彩绝伦,当代名士儒生?
  但好像并没有听到过,见微先生的学生里有虞恙这个人。
  应该不是亲传弟子。
  但能得见微先生的夸奖,虞恙就值得他们对她青眼相看。
  没瞧着,跟着虞恙来的蒲韦,这会儿看虞恙的眼神都有些失态愣神。
  “先生抬爱,当不得真。”
  虞恙提起见微先生很是恭敬正色,双手举过头顶朝着上级皇城的方向,微微鞠躬,问道:“蔡女君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瞧着故人,甚是欢喜,想亲近一二罢了,毕竟我们差点就成了姐妹。”
  蔡幂的笑语,让虞恙眉头微皱,眼神困惑,似乎是对她这句姐妹很是疑惑。
  她与她非亲非故非友,姐妹二字甚是牵强附会,但她的话语又没有敌意,似乎就是这么一说。
  可既然说出来了,一定是想表示什么?
  身后的徐琏和何曦两人对视一眼,听懂了蔡幂的意思。这个蔡幂,刚才还觉得她处事周全稳妥,现在看来,在某些事上面还是小心眼。这是借故来宣示主权吗?
  不过,也没有要来解围的意思。
  相信以虞恙的本事,这点小事应该构不成问题。
  “柏君,进来吧——”
  虞恙思索间,被一道男声打断,抬眸就见,蔡幂的身后,抬手掀帘走出一个身姿高挺的郎君,是方期。
  方期喊的应该是蔡幂的小字。
  方期等里面的事情谈妥,想让守门阻止徐琏他们进来的蔡幂回来,就见她在外面站着,似乎正在与人交谈,便走了,过来叫她回去,他的大哥方宇和张府正还有话想对蔡幂说。
  方期一边说话,一边掀帘,走出来看着外面的人,话音一顿,接着很是自然的说:“他们找你。”
  “谈妥了?”
  蔡幂回头很是熟稔的问。
  “嗯。”
  方期应和着,抬起手拍了拍蔡明幂的肩膀,示意她赶紧进去。
  蔡幂也不久留,对着在场的人说了一句失陪,就转身离去。
  这是临了那盯着虞恙的眼神,似乎别有深意。
  虞恙听着两人的对话,看着两人的亲密动作,哪能还不知道,刚才蔡幂所说的姐妹是何意思?
  往后退了一步,来到蒲韦的身边,等徐琏他们同方期打过招呼之后,才拉着蒲韦的手,来到方期面前见礼:“方家小叔叔。”
  后介绍起来,让蒲韦叫人:“蒲郎,这是明阳哥哥的二嫂子的小叔,你就随我们一起叫小叔叔吧。”

  “啊?!怎么随你们——”
  这样的介绍让安夭有些震惊,蒲韦虽然是虞恙和杨明阳的朋友,但也没有必要降辈分来认人啊?
  随他们叫方五哥也可以呀?
  实在不行叫他的职称方廷尉郎也行啊?
  这样的称呼实在没必要啊?
  安夭往左瞥了杨明阳一眼,见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直直的看着虞恙和蒲韦,就忍不住自己的疑惑表示出来,只是话没说到一半就被何曦抬手捂住了,并顺着力道将她往后带,用眼神警告她,乖乖的,不要动,不要说话,不然回去就找徐母告状。
  安夭被吓得故作乖巧,伸手覆住何曦捂她嘴的手,连连点头。
  这边,自虞恙拉他就已经回神了的蒲苇,看着眼前的郎君,身高八尺有余,样貌英俊,身姿挺拔。
  在虞清引他见面时,他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一点点居高临下的俯视打量意味,对于他的拜礼,只是轻微的嗯了一声,便没了其他。
  方期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君,衣着虽然朴素了点,但身上的书生意气,眼里的明锐智利,都彰显了他初升的韧劲。
  站在虞恙身边,除了郎才女貌这一点,并没有多般配的意味。
  但眼下,般不般配于他来说,已然无甚关心。
  虞恙对他已经没有用处了,自然不需要在将注意力分给她,她的小算盘算是落空了,希望她不会自食恶果吧。
  难得的善心,让方期应了蒲韦话后,施舍般的落在了虞恙头上的珠钗上,不过也只是一瞬,便收回了目光,走向了徐琏他们,提议道:“去打叶子牌,怎么样?”
  “可以啊!”
  徐琏同意,然后揽着方期的肩,就往副帐走去,边走边说:“别说我们欺负你,待会把你家柏君叫来!”
  “看她吧。”
  “看她吧?你在这,她哪有不来的?希望你们以后成婚了,能少点腻歪劲!”
  “那我让她不来?”
  “别呀,刚好两桌。”
  ......
  “夭夭,卿卿快来!咱们合伙赢点你方五哥的份子钱回本!”
  “来了。”
  “来啦!”
  “还有,哎,那个杨七郎?赶紧的!”
  “......哦,就来。”
  看着,徐琏他们热热闹闹的走开,虞恙能明显的感觉到方期对她那种势在必得的态度,转变为了无关紧要的漠视。
  想着徐连说的话,眸光微冷,心里却松了下来。
  看来事情出现了转机,她貌似不需要来表现什么了。
  危机解除了?
  真是变化无常啊。
  “去不去?”
  蒲韦站在她旁边,看着不远处已经合上毡帘的副帐。
  “去。”
  去,怎么不去呢,反正无聊,和什么人玩,不是玩呢?
  虞恙抬步走去,蒲韦跟上,在临近帐篷两尺时停下,压低声音问:“我们之间的合约还继续吗?”
  他刚才可是瞧不出来,蔡幂对虞恙的莫名其妙,方期对虞恙的淡漠冰冷,方期和徐琏的玩笑调侃,无一不在诉说这一个事实——虞恙找他的合作,似乎已经中道崩殂了。
  方期无意,虞恙也是无意,他也无意。
  那这份合作,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还好没有举行订亲宴,没有广而告之,不然就不好对外解释了。
  总于,可以减少麻烦咯。
  蒲伟在心里略微的舒了一口气,想着快刀斩乱麻的说出这话,等待着虞恙的回复。
  “当然,我说过,这是一个长期合作。”
  虞恙因着他的话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就站在他前方,微微仰起头,看着远方的天际,语调平稳有力,“你我的婚事现在可不简简单单只是你我两家之事,好多人看着呢。”
  这些个世家大族,别看着平日面善和目好说话,其实心眼可小了呢。
  对于拒绝了他们的,总是会在意的,会想方设法的把你的谎言变为现实。
  作为你们拒绝他的代价。
  “真是麻烦。”
  蒲韦啧了一声,语气不耐。
  “麻烦的事还在后面呢。”虞恙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希望你榜上有名,高中解元,来参加我们的定亲宴。”
  蒲韦眼神一凝:“......这么信任我?”
  虞恙依旧微笑:“我相信我的眼光。”
  蒲韦微笑:“......那就借见微先生的学生的吉言了。
  “......”
  虞恙笑容止住,转身就走。
  安夭这时出来,就见虞恙面无表情,蒲韦嘴角嗪笑,不由问:“怎么了这是?”
  “没,咱们进去吧。”
  虞恙不想多说,上前拉过安夭就往里走。
  “哦。”安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猜测两人刚才是闹矛盾了?
  可瞧的又不像啊?
  蒲韦那种笑,发自内心的呀。
  算了,想不明白。
  今儿有太多的事,想不明白了。
  不想了。
  想不通的安夭干脆不想了,在毡帘放下的那一刻,对蒲伟喊着:“蒲郎君,你也快点来。”
  “就来。”
  话里隐含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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