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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涧轩。
  宫婢将虞恙引到涧轩门口,自个便作揖退下了。
  虞恙走进已然大变样的涧轩,看了看四周的景色,眉头一皱,脚步停顿。
  这儿未免太安静了些。
  偌大的涧轩一不见宫婢内侍走动伺候,二不闻各邸院的夫人、女君、郎君隐隐的交谈声响,只见林影幽幽,只闻风箫簌簌,如何不叫虞恙警觉。
  虞恙脚步一转,直接抽身离开。
  却听身后有人唤:“明夫人,请留步。”
  声音尖锐柔利,十分具有辨识度。
  虞恙脚步停顿,眼眸垂下,思索一瞬,才慢慢转身看向自院内长廊尽头缓缓走过来的内官:“这位内官,有事?”
  内官不疾不徐,缓声询问:“夫人来此暂歇,怎的还未至便离开,可是我等招待不周?”
  内官开口,说得温和,却将虞恙的动意定向了。
  沉默一瞬,虞恙开口:“不过是发现配饰遗漏,要去寻回罢了。”
  “这天寒地冻的,夫人快些进屋暖身。”内官一副为虞恙着想的担忧模样,笑得亲切:“夫人将配饰模样告诉奴才,奴才让人去寻回便是,何须劳夫人自寻?”
  “那就麻烦了。”虞恙看着说话间来到她身侧,直直盯着她的内官,颔首:“刚才自棋弈场过来的,想来我那翡翠玉环是落在那处了,替我问问商家大女君,是否在她那儿。”
  “奴才这就让人去寻,夫人请。”
  话虽如此,内官亲自将虞恙送到了一处雅静的房间,给她斟茶倒水之后,才关门离去。
  有人有意让她留下,将她安排在这。
  在这个地界,有这个能力的,屈指可数,想来是那位贵人吧。
  虞恙在暖意融融的房间里游走片刻,驱散了身上了凉意,才停在了一处。
  看着那一面空白得有些突兀的墙面,虞恙缓缓走近,侧身背靠微凉的墙面,长舒一口气,屏气凝神。
  室内空寂,墙体薄弱,比邻房间里的声响,清晰可闻。
  “大姊。”
  谢适斜靠在右侧的矮椅上,长腿广伸,神情散漫,看着一脸威严,高坐在上首的皇后谢敏,嬉皮笑脸:“都说了立业不成,何以成家?”
  谢敏看着没个正形,胡搅蛮缠的小弟,心里幽叹,面上却是严肃,就着他的话反驳:“先立业后成家,那你倒是去上极府衙上任啊,一天天的混迹醉春烟无所事事,怎么个立业?!”
  说起这个,谢适也没被拆穿的恼怒,豪言壮志:“依托关系要的官职有什么意思?我要凭自己的本事走科举,入琼林。”
  “倒是有志向。”谢敏冷笑,“那我为你请太学名师授课,怎的天天缺勤!不是发呆就是睡觉!一问三不知?!”
  “我这是还没开窍。”谢适辩解着岔开话题,“大姊这般多思忧操,不如同陛下再要个孩子,给你找点事情做。不要总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有事没事的就找小弟过来谈话,多了小弟也很困扰啊!小心下次小弟来个不遵懿旨!”
  又拿这个转移话题,谢敏一气:“不要在这顾左言右!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那我的事也用不着你操心!”
  谢适学着话反击,让谢敏板着的脸有瞬间的扭曲。
  忍住内心涌动的怒火,谢敏不打算再与谢适浪费时间:“谢金两家的婚事,当年你既然应下了,双方合过契,板上钉钉的事,莫要再吊儿郎当的拖延了!”
  “......”
  自个应下的,不管是不是自愿的。
  如今,单枪直入,挑开这个话题,谢适只能语塞地抿了抿唇,面色一沉。
  谢敏微微一叹,苦口婆心的劝:
  “你之前借故说金家女君年幼,好,人家等到及笄。”
  “你又说好男儿应先立业后成家,好,人家来上极等着你金榜题名。”
  “如今,金家女君十九,在上极三年备受争议,你一事无成还要拖着不成婚,是不是要耍混以为能借此能摆脱这门婚事?”
  谢适虚声反驳:“我......我没有。”
  同在上极,金家女君身上的舆论压力有多少,他不是不知道,所以竭力将所有的舆论中心都牵扯到自个身上。
  他的问题,怪不到金家女君身上。
  金家女君是顶好的世家贵女典范,是他浑吝不济牵连了她的名声。
  可他就是想拖到不能拖的时候,等个尘埃落定。
  “还算有点良心。”谢适良心的不适,让谢敏有些欣慰,看来这事也不是不能谈,“不管你心里在纠葛什么,六月之前,你们必须完婚,给两家一个交代。”
  “不要找借口说太赶了,谢金两家为了你们的婚事已经足足筹备了三年,只需要按部就班的走流程便可。”
  “你们都老大不小了,你又耍混一拖再拖,金家族老对此颇有怨言。”
  “你们都商量好了,通知我就行了,何必假惺惺的来游说我?”谢适气急冷笑:“看我做无谓的挣扎很有趣?!”
  这话刺得谢敏有些心疼。

  谢适能一拖再拖至今,不是她从中斡旋,他能有这几年的潇洒日子?
  真是气话!
  “若真是通知,等待你的就是圣旨。”谢敏也没好气:“即使你是我这个中宫皇后的小弟,金家请婚,陛下哪有拒绝之理?”
  “他们有这般宽容?”
  就如当年谢金两家定下婚事,也不过是通知他一下罢了。
  他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只是这些年他做了许多不满婚事的混账事,金家没有问责斥训,还退让迁就他一拖再拖,实在是让他有些稀奇,但也没去探寻,乐得自在。
  谢敏目光幽幽,闪过一丝光亮,感叹:“金家女君有个好哥哥。”
  若不是金家郎君以一己之力拦着,加以她从中周旋,两人的婚事怕是在金家女君及笄次年便已完婚。
  谢适也是幽叹:“那我有没有好个好大姊?”
  这是嫌弃她不给力?!
  谢敏气极反笑的将手边的杯盏扔到谢适身上,骂他:“你个没良心的!本宫除了这件事没依你,什么事不给你擦屁股?!”
  谢适被空杯子砸了个满怀,没有多少力,他却哀嚎连天。
  谢敏白了他一眼,还要说些什么,便见一宫婢轻轻推开门扉,同她遥遥打了个照眼,后门扉关闭,身影退下。
  谢敏便止了话头,“别装,坐好!让金家女君瞧了,还以为我谢家的规矩这般不堪!”
  “你还叫了她?”哀嚎的谢适动作一顿,却依旧维持原样,甚至还手动调整了一下姿势,“我就这样,不喜退婚最好!”
  这话一出,谢敏又是脸一黑,听着室外传来的稀疏脚步声,声含警告地快速说了一句:“谢金两家的婚事不是你我能做主的,莫要心思不净牵连无辜!”
  “你!——”
  谢适被说得一愣,玩味的神情因此变得阴沉。
  随着门扉的敲响,打开,谢适面色沉郁地调整坐姿,目光沉沉地看向门口,有一身量娇小的女君稳步逆光而进,身姿挺拔,仪态大方,从容不迫地对着上位面容和蔼的谢敏盈盈一拜,脆声跪安:“金氏萌雅见过娘娘,娘娘万福。”
  “无需多礼,萌雅啊,快坐。”
  谢敏笑着招手,让金萌雅落座到左侧。
  金萌雅抬首,冷漠的面庞扯起一点弧度,走到了一旁盈盈落座,与对面的谢适来了个对照。
  金萌雅唤人:“谢郎君,幸会。”
  谢适在谢敏的瞪眼攻势下,沉声开口:“金女君,幸会。”
  而后双方相顾无言,各自撇开视线,一室寂静。
  谢敏坐在上面,恨铁不成钢的用眼神剜谢适,未婚夫妻,见了面是这副模样?
  干干巴巴的,平时流连醉春烟讨得里面的美姬娇笑连连的时候怎么没这么生疏客套?!
  谢敏笑呵呵的为两人打圆场,她请来的人,谢适不给力,她总不能冷待了她去。
  可是,这金萌雅怎么也是这个态度,无论她怎么递话给两人,要么谢适答,要么金萌雅答,要么相互沉默,就是不会双方接话,把场子热下来,给双方一个相互了解的机会。
  当室内再度沉默,谢敏也沉默了,干脆的不再插手,将空间留给两个人。
  反正她留着人守在外面,不待够时间不准出来。
  她就不信了,这两人会是闷声不说话的人!
  谢敏倦意明显的起身,看着两人都随之将视线放到了她的身上,尤其是谢适一脸的庆幸,为了她的离开,他就可以找借口抽身离开此地。谢敏走下台阶,笑得亲切:“身子不争气,乏了,我就先离开了。”
  金萌雅起身见礼:“娘娘身子重要,您慢走。”
  谢适也赶紧接话:“是啊,我扶您去休息吧?”
  说话间,谢适已经起身来到谢敏面前,眼疾手快地就要搭上她的手臂,借着把她搀扶到后屋的功夫偷溜。
  谢适的算盘打得噼啪响,谢敏如何看不出来。
  当即笑容更加,抬手抓着谢适扶着她胳膊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惯带着谢适也贴了过去,人还没站稳,就见谢敏一把用力地将他手掌薅下来,拿在半空,另一只手对着半步远的金萌雅,示意她伸手过来。
  谢适见适不好就要抽手,却发现他大姊拿他手的力度简直可以说稳若千钧,无论他怎么用劲都挣脱不开,当然这里面肯定有他不愿伤害着他大姊的缘故。
  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有些怔愣谢敏举动的金萌雅,在谢敏微笑鼓励下,慢慢地伸出了右手。
  “啪!”
  皮肉相贴,层层叠叠,在寂静的室内发出一声轻响。
  谢敏一手托着金萌雅的手背,一手盖住谢适的手背,用点力使两人的手掌贴合在了一起,两人都因此有了不一样的小情绪,不复刚才那般生疏冷硬。
  谢敏很是满意的拍拍盖在上面的谢适的手背:
  “这些年你们虽然都在上极,但都是知规守礼的人,从不越矩。”
  “以至于,两个未婚小夫妻见了面,这般面薄怕羞。”
  “也是怪我不识趣,忘了给你们留空间相处。”

  “婚期将近,郎才女貌的两人,还是要多接触,增进感情。”
  ......
  虞恙侧耳倾听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句,不由眉头上扬,心道果真是因为这事,这是不放心她,要借此给她敲警钟啊!
  皇后此举实在是,多此一举啊!
  她当年确实是猪油蒙了心,不知道怎的就萌生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想把谢适这个非常不适合的小国舅作为她未来的夫婿人选敲定下来。
  虞清荀芫禾他们虽然说过不干预她及笄之后的婚嫁自由。但朝廷有法度,晚婚要缴纳税钱,逐年递增还要连带父母,增加徭役。
  所以为了规避这些事情,还是该什么年龄走什么路比较好,至于怎么走,就是她说了算。
  加上她向来忧思多绸,觉得事无绝对,还是要早做打算,以免落入被动局面,所以不过十二三岁便开始暗地里为自个挑选合宜的夫婿对象了。
  她很有自知之明的,也知道自个不是甘于屈居人下,受人摆布,困守宅院的性子,所以挑的时候自有一套标准。
  比虞家官职高的少年郎君,即使再知书达理,谦逊自持,忠厚诚恳,一概不看、不碰、不想。一来是高门妇不好做,受拘束,管限制,是非多。二来是怕以后两家利益牵扯过深,她处处受制,处处权衡,不好脱身和离。
  所以她瞄准的人家多是官职不如虞家的,或者不是为官的清流人家,人品要求也没多高,只要过得去,好相处,就算是不学无术,也行。挑挑拣拣的一圈下来,倒真还让她选出几个家世、家风、人品、学识都不错的人家,只是还不等她有心去接触,她就被忽悠着不知道怎么起了这高攀的心思。
  虞恙做事低调谨慎,但碍不住当时与谢适关系好,走得近,他又是个心细的,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她的想法后,嬉笑她糊涂,放着他这个贴心的人选不用,竟然舍近求远,多费功夫。
  当时的谢适就是那种朋友有难出手相帮的心思,并没有其他男女情愫在里面,所以虞恙才会在谢适天花乱坠的自演自夸下,一时间昏了头认可了他的提议。
  因为他说,他老来子,家里宠,无事继,婚自主,又不喜拘束,他们也算知根知底,少时朋友,互相帮衬,以后就算各有所爱,也不会过多纠缠,一纸和离便是。
  他们两个人想得简单,一拍即合,谢适屁颠屁颠地跑去同谢夫人说这件事,打算等虞恙及笄他们就把婚事定下来。以为一向宠溺疼爱他的谢夫人会一口答应,因为她也是见过虞恙的,说过这女君是个不错的,想来不会太阻拦他们的婚事。
  但风云莫测,朝夕之间,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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