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出处不详[1]
朝时第一次见到周起，是2010年，高三分班后第一次做早操。
朝时下楼最早，在操场上等。右手大拇指指甲劈了，扯下来以后指甲盖两边凸起，于是她低头抠，感觉有人了就往后退两步，不知不觉，站到了队伍最后。
朝时有点圆脸，下巴微尖，脸颊饱满圆润，唇珠微嘟，低头的时候显得分外乖巧，抠手也抠的分外认真。都没注意到操场已经站满人了。
“朝时！”
有人在身后叫她。
朝时抬头，面前正对着个人的胸膛，贴跟前，挡住了她全部的视线。
……站反方向了！
又在叫她，声音在队伍的另一头，朝时猛地回头，她的头发不算长也不算短，高高束起马尾，一转身，发尾甩起来抽到了对面着的人。
朝时听见对方猝不及防被抽，低声嘶了一声。
朝时赶紧停下，回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抽到了一个男生的下巴，男生长得很高，人挺瘦，宽大的校服被他穿得松松垮垮，却并没显得不合身，反而十分妥帖，天热，他没拉前襟拉链，校服就松散敞着，露出里面的白t。
男生手摸着被抽到的地方，指尖轻轻蹭了蹭。
“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男生垂下眼，目光落下来看她，他个子很高，朝时的视线到他胸膛前。
朝时仰头看着他，她虽然矮，但眼睛却很大，明亮清澈，还闪烁着光。
男生低眉扫她一眼，眸中透着一种漫不经心，好像没放心上，语调也散：“没事。”
“那就好。”朝时顾不上他，宋星辰又在叫她过去，赶紧转身跑过去，校服太大，把她压的更矮，跟没腿似的往前跑。
“小矮子，往哪跑呢你。”宋星辰总算把朝时叫过来了，拽她站自己前面，但不行，她还是太矮，班主任一眼就看见队伍参差，把她拖到了第一排。
“怎么又是第一排。”从小到大都站第一排，想偷懒划个水都不行。
班主任齐静就站旁边，开玩笑：“多吃点下次就去第二排了。”
朝时只好认命，离开队伍往前挪。
这次高三分班她被分到了一班，是理科物生重点班，班主任齐静是数学老师，下早操之后的课就是她的。
开学第一天，她先是占用了十分钟的时间开了个短会。
齐静拿着木量尺撑桌面，头顶的吊扇呜呜作响，但是刚做完课间操，底下的同学都热的不行，女生拿书扇风，糙点的男生直接掀开衣服当扇子。
齐静尺子指他：“那男生，把衣服放下，跟个二流子似的。”
齐静人挺和气，虽然是呵斥，但是带着半分玩笑，那男生也是个调皮捣蛋的，放下衣服比了个手臂：“yessir！”
齐静没理他：“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齐静，是这个班的数学老师，也是你们的班主任，齐是整齐的齐，静是安静的静，黑板上是我的电话号码，回头都跟家里人说下。下面说一下纪律，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有很多学生没穿校服，可以理解，但是从今天开始，大家每天都要穿校服。”
这句话引起齐声不满，一个女生半撒娇：“可是很热啊老师，能穿夏季校服吗？”
齐静：“可以啊，穿在秋季校服里面。”
学生嘈杂起来，纷纷表达不愿意。
朝时一手撑着脸，倒是没加入进去，旁边的宋星辰也是，只是撅着嘴。
朝时拿笔捣了她一下：“你不是怕热吗，怎么不去打商量？”
宋星辰瞥她：“你不也是，谁还不知道这鬼学校的尿性，夏季校服就是个摆设。”
朝时长叹了口气，打算开小差看小说，偷偷把抽屉里的小说摸出来，抽屉里还塞了她刚脱的校服外套，上课她不好大动作，摸了半天，哗啦一声，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一对上花花绿绿的封面，朝时直想糟糕，怎么掉出来了！
班里闹哄哄的，幸好杂志个头小，也不引人注目。朝时赶紧弯腰去捡，刚回头，有一只手先她一步伸下去，手指细长，骨节分明依稀可见手背的血管，把杂志捏了起来。
朝时发现是被她头发抽到的男生，坐她侧边身后，杂志就掉在他脚边。
朝时半侧身体，小声学蛇吐信发出嘶嘶两下，想让那个男生把杂志还给她。
班里太吵，人家没听见。
朝时不死心，加大了声音，又嘶嘶两下，这会他终于听见了，脖子动了动要回头。
就在这时，齐静磕了磕讲台，压下嘈杂的声音，并且往这个方向走了两步，朝时赶紧坐正回去。
齐静道：“好了！热也得穿，高一军训你们不也过来了？就上早操穿一下，几分钟的事，完了脱下来就得了，再说了，第二节课大课间就是早操，又不是中午放学，能有多热，别抱怨了。”
“这个事就过了。然后是关于上课时间，今天没有晚自习，从明天早上开始，早自习晚自习照常，时间和上个学期一样。”
“各位同学，进入高三了，离高考不到一年的时间，希望大家不要贪玩，收收心，好好学习，备战高考。”
“现在请大家打开课本……”
一节课很快过去，齐静的脚刚迈出门，朝时就从位置上蹿起来，找那位男同学要她的杂志。
男生坐的很随意，朝时轻轻拍他的肩膀，男生侧头，缓缓撩起眼皮看她。
朝时小声道：“同学，能不能把那本书还给我？”
男生目光在她脸上打量了两秒，在确认什么，才伸出两根手指，抽出压在下面的小本子，递给她。
朝时兴奋地接过去：“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脆，有一种像百灵鸟一样的清脆，此刻还带着笑，辨识度非常高。
男生眼神落到她的马尾辫上，眉尾稍稍扬了一下，又转回去了。
朝时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摸着后颈，按了下，思考什么。
—
下午第八节课上自习，虽然是分到新班，但很多人都认识，在一起吵吵闹闹，然后齐静就过来了。
班里瞬间安静。
齐静睥睨一眼，当没看见。
“按照各位同学上学期末的成绩给大家重新分了小组，现在所有人都到走廊去排队，叫到名字的进来。”
班里响起稀里哗啦的桌椅板凳拖动声，所有人在走廊站成了两排。
队形没按早上的站，朝时拉着宋星辰倚着窗台边，掏出一个小折扇给两人扇风，旁边的男生也凑过来蹭，被宋星辰一把推开：“去去去，要脸不要？”
宋星辰望着前面的人嘀咕：“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坐在一起。”
朝时：“没事儿，反正我们在一个班，不坐一起也能一起玩儿。”
齐静已经在叫名字了，前面叫的两个人，朝时都没听见，只听见齐静叫：“周起。”
朝时循声望去，队伍后面的男生又高又瘦，斜倚阳台手插兜里，听见叫声，缓缓起身手从兜里伸出来，不疾不徐地往前门走，在门口停下，齐静指了一下，他就随意地找了个靠墙的座，身子倚墙，没骨头似的。
好巧不巧就在朝时站的窗口旁边。
今天第三回见了。
原来他叫周起。
朝时听见旁边有几个女生在小声议论，看着周起，捂嘴在笑，害羞又兴奋。
教室一半的位置都有人了，朝时站的有点热，趴到窗户边吹风扇。
周起就坐在窗户边，感觉到有阴影，抬头，正好跟她对上目光。
跟前两次见一样，有点慵懒，神情淡淡，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
周起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一眼，随即移开，懒懒地抬起一只手，把窗户推大了点。
顿时有更多的风吹过来了，朝时心情瞬间大好，弯起双眼，脸贴到窗框。
热了有风吹，她的快乐就这么简单！
她打算谢谢周起帮她开窗，周起已经转回去了，朝时只能看到他的背，他人虽然瘦，背却很宽阔，蓬勃有力。颈肩像衣架子一样撑起宽肥的校服，身子往旁边墙偏，露出全窗，把风都让给了她。
“朝时，第三组。”
作为最后一个进班的学生，朝时收获了全班人的目光。
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朝时迅速屁股拍板凳上。
座位并不是正面对着黑板的，而是竖着着摆放，两个学生面对面坐。朝时还是跟宋星辰分到了一个组里做同桌，坐她对面的是周起。在最后一排，挨着后门。
朝时背对着的是个男生，从背后戳她，嘿嘿地笑：“哎，你是最后一名啊！”
这人考倒数第二，也不知道在幸灾乐祸什么。朝时想说他乌鸦别笑猪黑，宋星辰已经团纸丢他：“关你屁事。”
朝时冲他做了个鬼脸。
齐静拍了拍手，让大家安静：“现在大家分了新的组，下面自我介绍一下吧，从第一组开始往下顺。”
一共九个组，每组六个人，朝时这组四女两男，宋星辰坐下后她站起来，转身面向大家，全班人都看着她。
朝时捏住校服边，她一紧张就会笑，露出两个梨涡，一个深一个浅，圆圆的眼睛明亮清澈：“我叫朝时。朝在姓氏里读cháo，和朝花夕拾的朝是同一个字，时是时间的时，意思是珍惜时光，不负少年。”
她的自我介绍很长，相反，跟着后面的周起则极为简短，只有四个字，嗓音稍低沉，语速也快：“我叫周起。”
讲完就坐，被齐静拦住：“等一下，”她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着全班：“大家可能也发现了，每个组的组员成绩都不一样，我特意把你们打乱调在一组，是希望成绩好的能帮扶带动差一点的人提高。”
她对着朝时：“你要多向周起学习——周起，以后你就是这一组的组长了，你要多帮帮组员，尤其是朝时——其他组也一样。”
周起居高临下扫了朝时一眼，淡淡地，而后移开，脚勾凳子，扯开往下坐，随口敷衍：“哦。”
还挺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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