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045
周起本来似乎是路过，被她拦下来。
眼睛垂下去，看了眼她手里的罐头，而后，平静地移开，越过她，问前台：“上午药品收货单在这吗？”
前台还在懵的状态，反应过来：“哦哦，在的。”
周起：“给我。”
“哦。”
前台翻箱倒柜找，脑子一懵想不起来了，找半天。
朝时抿嘴，脑子一热说完，现在有点尴尬。
……忘了旁边还有人。
朝时收回手，低头抠罐头盖。
他要不理自己，那不就显得，她上赶子勾引老板被无视了吗？
“……”
前台找到了，递周起手里：“给。”
朝时继续抠盖子。
周起把收货单慢条斯理叠了下，收进白大褂口袋，手指向她伸过去：“拿来。”
语气依旧是冷冰冰的。
朝时有点懵的抬头，“啊？”了一声。
手里的罐头就被拿过去，咔的一下，拧开盖子，然后放到了旁边接待台桌子上。
整个过程很快，朝时都没看清，眨了下眼，他就放下走了，背影欣长又冷淡。
也就这几秒的功夫，旁边袁灯灯和前台的注意力，瞬间就从她身上转移到了周起身上。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啊！！！
她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八卦，又都不敢直接问。
朝时有点懵，然后……
有点美滋滋。
朝时弯起眼，回头，袁灯灯抿着嘴，瞪眼看她却不敢开口说什么。
朝时顿时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指了指罐头，转移话题：“要不然这个……”
袁灯灯立马道：“你拿走吧学姐，本来就是给你的。”
“……”朝时咂咂嘴：“那、那谢谢你。”
一罐糖水的能量，朝时觉得今晚可能需要步行走回去才能消耗了。
默默啃了好久，感觉旁边俩姑娘一直在看她，被盯太久，朝时放下叉子，反看回去：“你们想问什么？”
袁灯灯跟前台对视了眼，瞬间统一口径：“我们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朝时觉得有点好笑：“这算什么秘密。”
无所谓，耸肩：“就是你们看的那样。”
“我在追他。”
袁灯灯：“……”
这么直接的吗。
—
宋星辰打电话来的时候朝时正在洗澡，手机放在了旁边台子上。
水流哗啦哗啦，她关上，沐浴露挤到起泡网上。
宋星辰一打通就问：“进展如何？”
朝时搓着泡沫，整个浴室都是水汽，雾蒙蒙的，泡沫把她白皙的皮肤掩盖，凹凸有致的身段也朦胧。
“没戏。”
宋星辰：“什么意思？”
朝时：“就是字面意思。”
宋星辰有点恨铁不成钢：“什么没戏，你撩他啊！你不撩怎么有戏！”
朝时叹了口气：“我真的努力了，但他无动于衷。”
宋星辰顿了半秒：“你怎么撩的？”
朝时把今天开罐头的事告诉了她。
宋星辰听完，先是沉默。
呃了一声，继续陷入沉默。
用了很长的时间消化这件事，然后语气严肃地：“要不然你放弃吧。”
“……”
“我不。”
隔着电话，朝时都能感觉到她的崩溃：“你这也太茶了吧，我真是服了。”
“茶吗？”
朝时想了想：“好像是有点，但他还是给我开了啊，我感觉他就吃这套。”
“……挂了吧，我睡了。”
朝时：“别呀。”
刚说完，放在架子上的手机滑掉了，咣当一声掉地板，一声巨响，宋星辰问怎么了，朝时顾不上手里的泡沫，去捡手机，随便用毛巾擦了两下：“手机掉了，你继续说。”
宋星辰忘了要挂电话的事：“你好好想想，他以前喜欢你什么？”
朝时仔细想，他以前喜欢她什么……
坦诚：“我不知道。”
宋星辰无语。
“我觉得你也别搞什么心机了，你虽然腿短了点吧，别的该有的都有，胸大腰细屁股翘，反正他也喜欢你，你往他怀里一坐，他能坐得住？”
“……”
这次是朝时挂的电话。
—
朝时想了一夜，睡得不太好，第二天头昏脑涨，跟喝多了似的。
许涵就比她晚几秒，两人同一时间在门口遇到，跟她打招呼，朝时含含糊糊地嗯了声。
许涵活力旺盛：“你咋了这是，晚上偷人去了？”
朝时瞥她一眼。
“我倒是想，这不是还没偷到吗。”
许涵：“？”
不过她没太多想，因为眼前这人一看就没睡醒，脑子糊涂着，估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啥。
让她自己在后面磨蹭，自己先进去了。
朝时打了个哈欠，太困了，她今天甚至没化妆，只涂了防晒和口红。口红色调偏粉，薄涂的颜色像樱花，衬得她更白。
朝时脸颊本身就透着淡粉色，不用粉遮，显得有几分稚气。
正打哈欠，身旁过去一个身影，高挑修长，长腿笔直。
哈欠打一半停住。
朝时脑子一热：“等等。”
人没理。
朝时跑着跟上去。
在楼梯前，朝时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可能是没睡醒，也可能是昨天一直纠结着这件事，朝时抓住他，周起的一条腿已经迈上台阶，朝时仰头，清澈透亮的眼眸忽闪，一眨不眨盯着他看，脱口而出：“你以前到底喜欢我什么，你说，我照着学，行不行？”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起的胳膊顿住。
一向没有波澜的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胸腔发出一声低沉，极浅的气音。
微弱到几不可闻。
空气都陷入安静中。
朝时顺着去看他，周起眉眼半敛，眼睫后隐忍着情绪，眉间动了动。
而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抽回了手，转身留了一个背影给她。
朝时被他松开的手还杵在半空，愣了许久。
怎么回事？费了半天劲儿，好像还不如这一句话管用？
但因为他这个反应，朝时一天都很开心，这是动容了吧。
这种感觉，比以前请家长打脸班主任还要来得更爽。朝时一整天都嘴角上扬，坐下的时候，腿忍不住晃了晃。
许涵看她那样子：“怎么了这是，跟发春似的。”
半开玩笑说了这句，没成想朝时抬头，笑嘻嘻的弯起眼：“对啊。”
“……”
吃错什么药了？
袁灯灯跟前台说到做到，真就没跟其他人说，所以现在，许涵是真不知道她跟周起的事。
她一脸兴奋掏出手机：“对了，我爬墙了一个新的小鲜肉，给你看看，又白又嫩，好帅哦。”
许涵对着屏幕犯花痴，卖力地开始推荐：“太帅了，我刚刚安利给灯灯，她也觉得帅，我俩现在还换了同款壁纸！”
朝时才终于回过一点神：“壁纸？”
许涵：“对啊，你要不要，我跟你说，镇圈神图呜呜，你快看！”
朝时凑过去看，照片里男人确实挺白，但太瘦了，角度刁钻，灯光打的恰到好处，正跳舞，眼尾上扬，表情酷拽。
说实话，比周起差远了。他那种，不是化妆也不是表演的表情管理，是生来就挑着眉尾，眼尾也有点扬着的弧度，随便往哪一站，整个人都漫不经心，尤其是转笔的时候。
他现在还有这习惯，低头沉思，想事情的时候，手里有习惯性地转着笔，手指修长，骨节清晰，手背的青色血管若隐若现，一路往上延伸到手臂，胳膊也长，肌肉线条匀称流畅。
正巧是短袖，朝时拍了个正着。
周起正好又发现她，转头。
啪地按下快门，拍到了抬眼扫过来的一瞬间。
定格的动作，他直看着镜头，又好像，是直勾勾看着她。
朝时满意地嘴角弯起来。
周起：“干什么？”
朝时两手捏着手机，眼眸圆又透亮，直勾勾盯他，弯出漂亮的弧度：“偷拍你呀。”
想了想，又故意把手机在他眼前亮了亮，一顿一句缓缓补了句：“当、壁、纸。”
说完，她还盯着他看，观察他的表情，她以为他会像上午那样，控制不住躲闪，或者难以自制地动容。
但是没有，可能是知道上午失态，这次收敛得尤其好。朝时观察不到一点变化。
对视着。
几秒过后，周起扭过了头。
朝时就笑起来。
就知道他装不下去。
朝时没追过人，也不知道怎么追，她去网上搜过，没看懂。但是她发现，她不需要刻意怎么样，就只是寻常相处，想到什么就做，周起反应就挺大的。
那天沈瑶说，我就喜欢他这股子傲劲儿，让人非得拿下不可。
朝时现在，是真想扒了他那层禁欲又正经的外衣，看看他情不自禁难以把持起来，到底是什么样子。
—
周起还是被一通电话叫回了家。
上次沈瑶父母攒的局，周起本来没打算去，结果父母好事，已经替他应下了，不好驳长辈面子，两家还有生意往来，更不好不去。
意料之中，沈瑶也在。周起象征性跟她点了个头，之后就谁也没看谁，听两家父母在耳边唠叨不停，周起坐那听着，时不时应一两句，也就没了。
饭后周起就进了书房躲清净，他看了眼时间寻思差不多了，才打算出去。
“你下楼，我爸妈、你爸妈，问东问西的，还不如在这待会儿。”
走廊里，二楼阳台那边传来沈瑶声音，冒了这么一句。
周起仿佛没听见，继续往外走。
“你躲着我做什么？”沈瑶手里夹着烟，倚栏杆，一笑：“怕我缠着你？”
“放心吧，上次就说清楚了，但今天吃饭这事儿是之前定好的，不来显得我这小辈不讲诚信。”
楼下传来笑声，不知道在聊什么。周起只犹豫了一秒，成功被说动，跟她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
少有的几次见面里，沈瑶都是不抽烟的，今天她难得没有打扮，穿的也休闲，给人的感觉却是更加张扬。
沈瑶从烟包抵了跟细烟出来抵他，周起视线往下瞥了眼，没接。
“真不抽？”
“是不是觉得我这人挺善变？之前还要死要活缠着你，这么快就不喜欢了。”沈瑶，吸了一口，仰头烟雾吐到空气里：“没必要，你又不喜欢我，之前是不知道你有心上人，现在知道了不可能，我这人就这样，喜欢就是喜欢，你不喜欢我也不上赶着，我他妈又不欠你的。”
这是周起第一次看向她，不是处于礼貌，而是真的看向她。以前只把她当做个长辈的女儿，朋友都算不上，只觉得这姑娘挺难缠，今天却发现，这人活得挺通透。至少比他通透。
起初分开那几年，周起都分不清到底什么时候在想朝时，什么时候不想，他让自己很忙，忙得脚不沾地，不去想她的模样，不去想分手那一天，也不去想那条发不出去的消息。
他全世界跑，去湿地看孤雁翱翔，去孤岛荒漠里看星辰大海，仿佛把自己也融入了大自然。
后来渐渐的，时间久了，也真的就不再想了。
因为不去想，所以也就根本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会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跟以前一样在他周围蹦蹦跳跳，跟他说话，眨着眼看他，更甚至，要跟他在一起。
她提出和好的时候，周起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这段时间，他感觉像在做梦一样，比梦更加不真实。
梦里，朝时不会回来。
梦里，她不会说，周起，我们再试试。
她只会说就到这里吧，我们好聚好散。
他的印象似乎也就停在了那个时候。
所以在朝时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好像一场梦忽然醒了，把他拉回到现实里。
然后她又说，我们好聚好散。
周起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活得挺明白的人，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在感情的事上，整个人就是一团浆糊。
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男人，也会无措，甚至，也会优柔寡断。
所有的清醒自信，都在朝时面前溃不成军。
他能做的只有逃避。
不面对，好像，那一天就不会来临。
周起笑了下，目光移了过去。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打开看到备注，正要接的手指停住。
沈瑶看了眼，夹着烟：“接啊。”
周起接了。
熟悉的声音随之传来：“周起，我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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