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蝶梦
亮点徐徐而落,将纸袋映衬得通透。
果糖折射出多样却温和的光,宛如彩虹藏入朦胧之中。
江月白怔然看着,唇角悄然扬起,露出孩童般真心的笑容。
细眉舒展着,凤眼浅眯成线,这副与谢止相似的面容,现在却呈现出他完全不会有的表情。
宋夏凝眸而视,那种飘在云端的感觉逐渐消失。
她常会忘记,江月白并非谢止。
他不是那个以冷漠眼神杀死自己的仙君,而是会失落会笑,活生生站在面前的人。
自己不该将对谢止的恨强加在江月白身上,这对于他来说,未免太无辜了些。
幻虚之境已如经年旧梦,再绚烂的亮点也并非漫天萤火。
或许这就是江月白所说的‘天道’,如行舟顺水,沿途所遇皆无法预测。
浮光飘散,树影婆娑发出窸窣声响。
宋夏垂眸笑,拂袖赠予烛光:“夜晚风凉,你早些回去休息。”
江月白凝神看向身侧的桃花灯,浅谈眸色中难掩眷恋。
他指尖捏紧木牌,待脚步声完全远去,才悄然启唇:“好。”
云雾遮挡月色,亦抹去言语间的苦涩。
至此后,宋夏彻底改变态度,再不独自沉闷房中,也鲜少去看那株巨木。
她在院中打造秋千,还播撒些花草种子,以妖力相护,心想隔年定能拥有最美的花。
翠灵性子活泼,常围绕秋千绕来绕去,既好奇却不敢上前去试。
宋夏见状就调侃两句,弄得翠灵又羞又恼,追在她身后一个劲儿地反驳。
江月白总是在读书,白玉指尖翻过卷章。他目光虽不在院中,听见喧闹亦会扬起唇角。
短短三日,流逝得如此平静。
临走时,宋夏站在最左边的木屋前,直盯着前方发呆。
这些都是宋老爷给女儿的嫁妆,用沉木箱子装着,几乎要堆满整间屋子。
她有妖力在身,出门仅需几块金银。这些钱财留在山中,只能在灰暗中竟然灰尘。
翠灵踮脚走来,侧目看她纠结的表情:“想什么呢?”
宋夏曲起指节磨蹭下颚,声音缓慢:“我有一事要你帮忙。”
“可以。”
翠灵快速答,“你讲给我听。”
自从自己答应保护江月白,翠灵对她的态度便热情许多。
宋夏亦没客气,直言道:“我需要你用这些钱,去收集世间孤本。”
翠灵一愣:“你这是要当归女状元?”
她瞪大眼睛,眸子里满是震惊。
宋夏垂眸,掌心习惯性贴合胸口:“我只是不愿再后悔。”
翠灵不明白买书和后悔有什么关系,眉头轻蹙,索性摆手道:“只要你对主人好,这些小事不成问题。”
她一副阔气口吻,却提起眸角偷瞄对方反应。
宋夏‘噗嗤’笑出声,抬手轻抚她发顶:“一言为定。”
翠灵足尖踮起,昂首道:“一言为定!”
姜国在紫苑峰往北,若驱马车而行。最快只需要一日。
宋夏担忧江月白身体劳累,便提出由自己赶车,后者仅需道明方位即可。
但天色已近暮霭,别说是城门,甚至连来往百姓都看不见。
堆叠云层遮挡日光,雾气逐渐缭绕身侧。
江月白抬眸,嘴唇动了动,忍不住说:“我们刚才已路过这关口。”
宋夏烦躁摆手:“那就掉头,下面该往哪走?”
绯红术法凝结成线,猛然向后拉扯,马儿发出嘶鸣后掉转方向。
如此绕路,恐怕明日也到不了。
江月白扶额轻叹,语气多有试探:“要不还是我来?”
宋夏正专心琢磨东南西北,闻言元眉蹙起:“且看你的书,告诉我路线就好。”
江月白只能答:“前方进西北小道。”
宋夏吸取上次教训,指尖扬起,驱车拐进左侧入口。
离紫苑峰越远,天地间雾气愈重,仿佛有邪气笼罩山海。
她眺目瞧,小声嘟囔着:“书中多描绘凡间美景,为何我一路所见却皆为荒凉。”
江月白捏起页脚的手顿住,并未说些什么。
马儿飞驰向前,车内仅听见纸张翻过的窸窣声。太阳终是掩去光芒,星月藏入云层之间。
道路由泥泞变得平整,不远处,已然能窥见灯火。
宋夏欢喜,扭头喊:“看,前面就是姜国都城”视线对及车内,声音由高转低。
江月白手里捧着书,长睫低垂,不知何时已陷入沉睡。
她心尖一软,赶忙拂手。马儿发出嗤鼻,踱步在林间停下。
夜很静,虽然城门尚未关闭,但街边已无来往行人。
有灯光侵入车内,似薄纱拂过江月白削瘦的下颚,悬停在他薄唇之间。
宋夏忍不住侧目打哈欠,手指探向腰间绣袋:桃花小囊鼓鼓囊囊,里面装满江月白准备的糖果。
她取出一快,用舌尖抵着含在口中。
恰有风来,车帘拂起少许,光线骤然变亮。
江月白似乎被惊扰,细眉轻蹙,更显出脸色疲惫。
宋夏顾不得吃糖,便欲起身去掩灯光。
她担忧术法闹出动静,只能踮起脚,弓腰绕过江月白,用手指去够对面的窗帘。
奈何车内宽敞,她尝试几番,依旧离帘角差过半寸。
偏偏风像在挑衅,起伏着并未停歇。
宋夏越试心中越恼,双眼紧盯向飘动的窗帘,眸色显出几分狠劲。
她后腿用力一蹬,猛然扑去,手指将要碰到帘角。
恰时,马儿歪头嗤鼻,木车随之摇晃。
宋夏崴到脚,尚未来及呼痛,指尖顺势落下,帘纱却飞得更高。
“嘿,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她咬牙,愤然撑起身体,掌心似触及温软。
宋夏眸子轻颤,周围瞬间褪去喧闹,半蹲的身体僵在原地。
风声渐止,帘纱摇晃而落。
她指尖蜷起,听见背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江月白困意未散,眸间显出几分朦胧:“这是到了吗?”
宋夏将乱发撩至耳后,慢悠悠地站直身,不忘抚平衣角褶皱:“对,下车罢。”说罢,率先提步而出。
江月白看着她略显慌乱的背影,指节轻抵鼻尖,忍不住笑出声来。
当下已过三月,都城外却毫无春色。
宋夏伸手抚过枯枝,指尖轻点,那枝梢上便生出新芽。
浅淡绿色升起,在一片昏黄中十分突兀。风吹来,能嗅见明显的尘土味。
宋夏皱鼻,嫌弃道:“我以为国都是富饶之地,没想到会这般冷清。”
江月白眺目看向城头,坚硬的石砖上隐约可见炮火痕迹:“姜国历经战争,光景早不似当年。”
宋夏摊摊手:“那李景之呢,贵客既来,他难道不该出城迎接?”
江月白垂眸笑,语气中安慰居多:“或因天色已晚,再做宴请会扰百姓安眠。”
“谁说非要他宴请”
宋夏嘟囔着,手指画出范围,让马儿原地休息,“走罢,小仙人。我们也要去寻个住处。”
城门两旁士兵手握长矛,看见有人进城却没有排查,面无表情得如同木偶。
宋夏轻啧了声,转头像去寻个干净的客栈。
忽而,身侧飘来阵紫色的雾,拂卷起清淡花香。
她蓦然一怔,却见有什么奔出城外,细碎紫粉沾染衣衫。
“让路!”
马蹄声飞奔而来,领头将士举剑高呼,浓眉扬起满脸怒色,“前面人都让开!”
尘土上扬,铁蹄惊起飞沙。
江月白将宋夏拉至身边,双眸冷漠地看向鞍上人。
“哈!”
一阵策马声,队伍飞驰过城门,片刻,只剩浮尘缓缓而落。
宋夏掩唇咳嗽,怒道:“搞什么,大晚上在城内赛马?”
江月白仍看向城门:“不,他们在追人。”
追什么,又没有要逃亡出城的百姓。
宋夏哼了声,刚想启唇反驳,视线却无意间落在袖口。
街灯晕染,粉米细纱间透出淡紫色痕迹。
她蹙眉,用拇指蹭了些凑近鼻尖,果真嗅见清淡的花香。
江月白侧身问:“这是什么?”
宋夏磨搓着,片刻才回答:“蝴蝶双翼的鳞粉。”
可姜国都城不见花朵,又哪里会引来蝴蝶。方才士兵在追捕的,到底是什么呢
江月白见她苦恼,柔声道:“今日驱车劳顿,还是早些去休息罢。”
宋夏颔首,便提步往城中走去。
姜国都城十分奇怪,无论是居所或店铺,门上都贴着红纸卦象,仿佛在避讳什么。
有百姓瞥见他们身影,皆纷纷避让,眉宇间多现惶恐之色。
宋夏摆弄起手链,含着糖,一路都没寻到像样的旅店。
她猛然驻足,不顾江月白呼喊,径直拉过一女子问:“你们诺大个都城,就没有座尚好客栈?”
女人吓了一跳,忙将儿子拉到身边,胆怯着就要向后逃:“我,我不晓得嘛。”
那男孩躲在母亲怀里,边嗦手指边盯向宋夏,满目都为好奇。
宋夏叹气,又欲开口解释。
江月白却率先启唇,声音温和:“夫人无需紧张,我们受李大人的邀请而来。现天色已晚,只想寻个休息之地。”
女人愣住,犹豫着伸手指天,用独特口音说:“那位大人吗?”
宋夏听出她语气中的小心,不觉转眸去看,却在围观百姓脸上瞧见同样的紧张。
江月白微微颔首,并未点破其身份。
女人闻言明显舒了口气,露出抱歉笑容:“往前就是南街,拐进去就看见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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