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大年初二,过了年关,婚事便真的近了,栾府上下也都开始操持起来。栾若宁刚起床,宋书薏和沈善和已经来了她这个院子。姑嫂三人如今都是一身红色,只是深浅不一,为着过年这个好由头。宋书薏向来大方亲热,拿了十二批新缎子来,笑道,“听说妹妹有喜事,昨儿回娘家特意要了一批新布来,是江南请来的绣娘,已经绣好花了,拿去裁衣裳还是做被面,任由妹妹处置。”
沈善和如今身子大好,人也较从前开朗了许多,笑道,“我没大嫂嫂送的贵重。备了八套瓷具,是我母亲娘家瓷窑里新制的彩陶,样式玲珑可爱,想着妹妹会喜欢。”
栾若宁挨个瞧了一眼,那布匹瞧着就价值不菲,瓷具晶莹剔透也绝非凡品,连忙一一谢过,请人到屋里吃茶。
凝珠帮几人备了茶点,宋书薏瞧着栾若宁近来的确喜兴非常,便打趣道,“真是不一样了。虽说还没张扬,但瞧妹妹神色也知道这婚事是让妹妹称心的。”
“是啊,五妹妹总算要嫁出去了,高兴些也是应当的。”
栾若宁又急又羞,佯装叹了口气,道,“二嫂嫂说话好令人伤心,好似我在家里添了麻烦似的。”
沈善和连忙解释,道,“怎会,五妹妹帮了我们家许多,妹妹要出嫁,我第一个舍不得。”
宋书薏也猜到些许,跟着打趣,“可不是。如今母亲在养胎,妹妹的婚事可不得我们两个帮着操持。虽然还没谈六聘,你二嫂嫂却已经帮你准备好了去苏家打点时的礼物。瞧瞧,善和对你上不上心。”
“是呀,苏家是高门大户,我也替你打听过了。苏府人多口杂,规矩也多,只怕看不上寻常的东西。不过幸好,我嫂嫂家有徽州官商的门路,托人带回几套文房四宝来。苏家子弟众多,讨好小辈也能让那几个长辈高看你一眼。”
栾若宁自己倒没来得及想这么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连连拜谢,却被沈善和扶起来,“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说到底,是妹妹有恩于我在先。所以妹妹安心收下就是。我视五妹妹为亲姐妹,亲妹妹出嫁,我自是也该出一份力的。”
宋书薏掩唇笑道,“好了,都是一家人,五妹妹当真太客气了。五妹妹放心,只管交待给我们俩便是,保证让妹妹风光出嫁。”
年节刚过,赐婚的圣旨果然传了下来。栾家举家上下都透露着喜庆之意。正月底,苏家已经敲定了媒人前来行纳采之礼,除却聘雁,另有羊、香草、鹿等等,总共有二十二种,各有八数,一共一百七十六抬,取好事成双之意。
云清娆如今虽有孕在身,但也不是不能走动。此一项自然要亲自前往,正坐在主位上,与媒婆交谈。宋书薏和沈善和也在一旁陪着。虽不是栾家第一次嫁女,却是头一次这么隆重。瞧苏家的意思,是要把六礼走齐了,才称得上是婚事顺遂。
栾若宁躲在屏风后面,原不想这么麻烦,却被秦妈妈捉住送回了房间。秦妈妈见栾若宁的样子,笑道,“姑娘莫急。听说这六礼是苏家大公子亲自要求的,可见大公子重视咱们姑娘。若随随便便下了聘就定昏礼,姑娘日后也得觉得心里不畅快。”
栾若宁细细一想,觉得秦妈妈说的也有道理。想她向来敏感细腻,怎的一碰上这事倒显得急切而粗心了。许是太挂念苏家那位,因而如此。秦妈妈见了,也知道她不过小女儿心思,连忙安慰道,“姑娘这不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吗?自然是有许多不清楚的地方。也不要紧,有大娘子和两位夫人替姑娘把持着,准出不了差错。”
近日以来,便将问名和纳吉也一并完成了。生辰八字请了专人来算过,说是天作之合。也不知是吉利话,还是确实如此,总之煞有介事,两家人都觉得高兴。
之后便是二月初一,正儿八经来下了聘。来的人是苏家族里的亲信,还有苏衍怀的姨母,宋书薏的母亲温大娘子。温大娘子和苏衍怀的母亲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因为苏衍怀母亲早逝,便由温大娘子代行下聘之礼。
苏家人礼数周全,照着栾若宁的年纪先送了十八担老酒来,而下聘之礼较纳采礼有多无减,可谓给足了栾家面子。婚期定在三月初三,乃上巳节当日,更是请人算过了的吉利之日。
眼瞧着婚事近了,栾若宁却觉着越发不现实起来。家里备的东西齐全,也无需她亲自准备嫁衣。只是苦守着日子难捱,但时光荏苒,说慢也慢,说快也快,转眼就要到了婚期。
栾峻把栾若宁叫去了书房。这是栾若宁第一次进父亲的书房,栾峻宵衣旰食,尤其在书房时从不准人打扰,即便是家中几位兄长也甚少有机会能进入此地,更何况她一个女孩子。
栾峻有文人风骨,如今一看他的书房更能体现。只见满屋子的书本古籍,有三面墙之多,可谓之汗牛充栋。栾峻见女儿来了,笑了笑,道,“坐吧。”
栾若宁是有几分拘束在的,也不敢坐下,只站在栾峻身边,一时半会也不知说点什么好。半晌,只见栾峻从案桌背后的书架子最底层,翻出来两个盒子,又坐在书案边,见栾若宁还站着,又指着案桌对面的圈椅道,“站着干什么,坐这儿。”
栾若宁这才坐下了。只见栾峻打开木盒,里面似乎是一摞纸张,他从里面将这一沓纸都拿出来,栾若宁才看清竟是一摞地契,而最底下,还有数张银票。
“这些是你祖父留下的,还有你祖母的嫁妆。”说罢,又叹了口气,似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才继续说道,“咱们栾家,实在算不上什么富贵人家。你祖父虽是嫡子,但也不过空守着个懿仁公的名头,靠你祖母变卖嫁妆才艰难维持。原因无他,当年你祖父和那些兄弟们分家,是那些兄弟们掏空了栾家的家财跑到广东一带再也没有回来。你祖父殚精竭虑想要考取功名,又要艰难打下栾家基业,虽然积蓄半生却始终没有考上功名。而因为兄弟的事情,祖父发誓不会纳妾,一生便也只得了我和你姑母两个儿女。”
栾若宁从未听说过这些事,见其他家族人丁兴旺,只以为是自己家这一支香火不盛罢了,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原因。正想开口安慰,却又听栾峻道,“靠你姑母在宫中得宠,栾家这才渐渐起了势。只不过这时你祖父已经熬坏了身体,行将就木。祖母也日夜的哭,哭瞎了眼睛,哭坏了身子。两人同一年故去,以至于我二十岁那年,就不得已承袭了爵位。那年,我也不曾考上功名。”
“但若祖父泉下有知,得知父亲您今日位极人臣,想必也会欣慰吧。”栾若宁如是安慰。
栾峻却苦笑了一番,道,“我父亲其实并不在意什么官职,他不过是想让栾家光明罢了。宁儿,父亲今日找你过来,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也想告诉你,父亲觉得很对不住你。我和我父亲一样,将家族的荣耀看得太重了。我去云家求娶,一开始的确是看中了云家的权势,没想到清娆待我却一片赤诚。我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清娆,对不起你们兄弟姊妹。你小时候,我忙着打点同僚,一心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很忽略了你们。如今你们一个个都长大成人了,我才觉得后悔。”
栾峻低着头,摩挲着桌上的另一个盒子。像一个犯了错的孩童,将自己包裹住。世事难料,栾若宁也不敢说白彤雯有没有后悔过成为栾峻的妾室,又或者有没有责怪过他。而她自己,却比其他兄弟姐妹好了很多,至少栾峻偶尔也会想起她,如果其他的兄弟有所怨言,她更不能替他们原谅,于是只是说道,“父亲,于我而言,我从未怪过你。一切自有定数,所以我想母亲和小娘大约也是如此。您为栾家殚精竭虑,又何尝不是为我们这些子女铺路呢。”
栾峻闻言,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了。栾若宁忽而发现栾峻两鬓已有些花白,恍然间才想起来父亲今年已经四十有五,是人到中年了。
栾峻站起身,将另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玉镯,成色透亮,可见品质上佳,栾峻道,“这对玉镯,是你祖母的嫁妆,当年卖掉才换了如今栾家主屋的一小块地,我当官之后四处找寻,终于找见了,于是将它们买了回来。今天你要成亲了,这对玉镯,就当父亲赠与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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