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老板，碰碰车多少钱？”倪清月扯着嗓子喊。
苏佳忆瞄了眼碰碰车门口大字写着“十五元五分钟”的牌子，心知肚明倪清月的想法，便也对牌子视若无睹。
“十五块钱一次，一次五分钟。”老板啃着苹果走出来。
“便宜点啊，”倪清月熟练地还价，“你看这都没多少人就我俩。”
“怎么没人？这么多孩子呢。”老板笑眯眯的。
“小孩子也玩不了这个啊。”苏佳忆助攻。
“那让你们多玩几次吧。”老板让步。
正是此意，两个女孩一口答应，付了钱就跑进去。
苏佳忆娴熟地钻进她一直最喜欢的红色车子，倪清月则站在之前坐的黄色和没坐过的绿色前犹豫。
“快点啊。”苏佳忆催促。
她咬了下嘴唇，还是跳进了老朋友黄色车子的怀里。
几声响后游戏开始，倪清月一脚油门向苏佳忆冲过去，而后者一个急转甩尾躲过去。
这是两人惯用的玩法，大概也是性格使然，倪清月进攻，苏佳忆躲避。
“这是碰碰车你懂不懂！”在嘈杂的背景音乐下，倪清月大喊着追击，重音落在“碰碰”两个字上，试图唤醒苏佳忆对游戏的尊重。
苏佳忆乐此不疲：“有钱难买我乐意！”
三轮下来，两人张开双手活动着紧绷了十五分钟的手指，倪清月嘴也不闲着：“你别躲，我都撞不到你。”
“躲才需要技术！”她得意。
老板站在场外，说：“可以了吧？”
“再来一把嘛！”倪清月声音尖尖的。
老板一边拉动开关，一边提醒：“最后一把了啊。”
音乐再次响起，追着苏佳忆绕了两圈后，倪清月心生一计。
她先是左转装作要加速，趁苏佳忆向右躲避时猛地把方向盘拧到右面，直直撞上去的瞬间，她高呼：“撞碎我和许蓦之间的隔阂喽！”
苏佳忆被碰得左右摇晃了下，见她笑得灿烂，也踩着油门顶回去。
“撞碎高考！”
“高三快点结束！”
“撞碎所有不开心！”
…
从碰碰车场地出来后，两人不仅手脚紧绷，喉咙也像在沙漠里暴走了三个小时一样，干得冒烟。
在公园中间的小卖部买了瓶水，苏佳忆先喝了几口就递给她，却被推回来：“多喝点。”
她只好又喝了许多再递给倪清月，半瓶的水被瞬间灌下。
“去哪？”苏佳忆活动了下脚腕。
倪清月乐着，用下巴指了指周围被铁丝网围起来的，长方形的大蹦床。
蹦床倒是便宜，五块钱不限时。
甩掉鞋子，两个女孩就急急冲进笼子欢脱地蹦起来。
没一会苏佳忆就累了，大剌剌地原地躺下，任凭自己的身体随着倪清月奋力跳动的动作起伏。
“天好蓝。”苏佳忆枕着自己的胳膊，眯起眼睛看被铁丝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天空。
“天还很大呢。”
“天下都是我们的地盘。”
“太大了。”倪清月微微喘着粗气。
“躺会。”苏佳忆拍了拍她脚下的蹦床，怕被她踩到又猛地缩回来。
正好也累了，倪清月便听话地躺在她身边。
“我们要考一个大学。”倪清月也把手臂弯起来垫在脑袋下面。
“当然。”苏佳忆惬意地闭上眼睛，“你想好学什么语言了吗？”
“没，我只是想做翻译，什么语言都行，”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是俄语就行，俄语太难了。”
“你为什么想做翻译？一直没问过你。”
倪清月懒洋洋道：“因为很酷啊。“
“好好说。”
她抬起一只脚搭在苏佳忆腿上，说：“因为觉得把一种语言要传达的东西通过另一种语言表达出来，很厉害，是两种文明的交流，真的很酷。”
苏佳忆沉吟片刻，认同地点点头。
“其实和你的理想也差不多。”她补充。
“确实，”苏佳忆睁开双眼，目光聚焦在相互勾结的铁丝网上，“我是想把那些或大或小的真相，如实传递给所有人。”
倪清月举起手臂伸了个懒腰。
“你没想过去找许蓦吗？”苏佳忆问。
“想过，”她靠到苏佳忆肩膀上，“但是我不会去的。他有他的梦想，我也有我的。”
-
此刻的许蓦正在南下的火车上，对面坐的是室友衡哥，正和女朋友腻歪地煲电话粥。
持续不休的“宝贝”“想你”惹得他心烦，却又无处躲避。
他坐到靠窗的位置，手肘支在小桌板上，心不在焉地看窗外，脑袋里全是倪清月的身影。
这次分别要三个多月才能再见面，尽管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自从上了大学，许蓦渐渐对这段感情失去了信心。
被遥远的距离打败过一次，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再次迎战。
他伸手掏出手机，和倪清月的上一条通话是在早上，他打过去说自己上车了，她声音平平的，只说“好”。
再没新消息。
难免失落，他轻叹了口气，又把手机塞回口袋。
窗外风景逃也似的往后倒退着，许蓦暗自下决心，不管怎样，一定要坚持下去。
-
可能因为忙碌，高三日子过得很快。
天气慢慢冷起来，每天沉浸在题海里的苏佳忆最快乐的事，就是下课时，趴在桌子上，等着苏寒从门前经过去洗手间，看他的衣服一周一周加厚，头发长了短短了长。
每次路过时，他都装作不经意往班级里看一眼，对上苏佳忆的目光后，有时做鬼脸，有时挑眉毛，有时翘着嘴角笑。
而她也乐此不疲用丰富的表情回应，偶尔借着出去打水的幌子和他闲聊几句。
熬夜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苏佳忆历史最弱，她常常记不住各种重大事件的日期、发起人、意义。
于是书桌前的墙上被便利贴铺满，密密麻麻写着从古至今的伟大。写题写累了，她就仰起头一遍遍默念。
一开始每天晚上，她都会收到来自“苏小狗”的晚安短信，不多不少，只有两个字。
她也老老实实回复。
慢慢地，有时她睡得早，就会先给他发；有时他不小心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就会补发一个“早安”。
一条都舍不得删。
苏佳忆家里换了新电脑，四个人互相交换□□号，拉了个群组，倪清月把群组名字改成“美女与野兽”，苏寒不乐意，换成了“美女帅哥与野兽”，许蓦一看，倒也笑呵呵接受，反正野兽也不一定是自己。
自从加了□□，倪清月和许蓦的联系更简单了，晚上的通话变成视频形式，两个人分别在两边做作业，偶尔聊几句天，说说今天发生的事。
交流变少，也就没有吵架的机会，整整一学期，倪清月和许蓦都其乐融融。
两个人心里都清楚，这种和平不一定真的是好事。
有时碰到不会的题，倪清月就打给苏佳忆，和她一起讨论，挂电话时还不忘提醒她复习历史。
苏佳忆突然明白美好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
又是一年除夕。
苏佳忆醒来时已经十点多，妈妈早就贴好对联和福字，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
睡得很好，她伸了个懒腰，慢悠悠起床。
整理床铺时，她记起前几天四个人出去玩的时候，约好了今年一起放鞭炮。
想到这，苏佳忆走到书桌边，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
果真有条新信息，是倪清月发来的，只有三个字“看群聊”。
她倒是不急，先跑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围着妈妈聊了会天，才叼着牙刷回来打开电脑。
“美女帅哥与野兽”的图标闪个不停。
【月月女侠：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啊？】
【许蓦：我都可以】
【苏大帅哥：晚点吧】
【苏大帅哥：五点？】
【许蓦：可以，我买鞭炮】
【苏大帅哥：我们去哪？】
【月月女侠：佳忆呢？】
…
苏佳忆心不在焉刷着牙，敲下几个字发过去。
【sjy：你们起那么早？】
【月月女侠：佳忆！】
【苏大帅哥：我们可没有某人那么懒】
她刷牙的动作一顿，随即不屑地笑了一声，没回复，转身又走进洗手间。
尽管表现得不在意，她漱口的动作还是不自觉加快了。
回来时他们又聊了许多，苏佳忆细细翻看着。
【苏大帅哥：所以去哪啊？】
【月月女侠：就知道问，你不会想想啊】
【苏大帅哥：许蓦！你女朋友老说我】
【许蓦：活该】
【苏大帅哥：没天理】
【许蓦：那就五点，去苏寒家集合？】
苏佳忆已经打出了“可以”两个字，苏寒的消息先一步出来。
【苏大帅哥：在我家绕远吧，有更近的】
她眯起眼睛，删除了自己在对话框里打出的字，静静等待。
【月月女侠：你就直说佳忆家更近呗】
【苏大帅哥：…】
【许蓦：那就佳忆家】
突然滴滴两声，她来了新消息，看过去，苏寒的头像闪动。
【苏大帅哥：你怎么不说话？】
她想了想，把对话框切回群聊，回复：
【sjy：好的】
中午，在一片鞭炮声里，苏佳忆家准时开饭。
妈妈打开橙汁一人倒了一杯。
苏佳忆夹了个虾到妈妈碗里，笑着说：“妈妈，晚上我和月月还有同学们出去放鞭炮。”
妈妈敏锐捕捉到了关键词，笑眯眯地问：“男同学吧？”
苏佳忆搪塞：“就同学。”
“男同学也没事，”妈妈递给她一杯橙汁，“亲情、友情、爱情，每一样都不能缺少。”
她遗传了妈妈的洞察力，接过橙汁，迟疑着抿了一口，问：“你谈恋爱了？”
妈妈似乎没想到她这么直接，目光闪躲，却掩盖不住笑意：“还在了解中。”
见她没搭腔，妈妈试探着问：“哪天让你们见见？”
“当然好，”她看出妈妈的担心，忙笑起来，“早就让你找一个了。”
妈妈放下心来，举起杯子，笑得开心：“新的一年，祝我的宝贝女儿开开心心，心想事成！”
她也迎上去：“祝妈妈收获美好爱情，身体健康。”
“哦对，你也身体健康。”妈妈连忙补充。
苏佳忆看着她可爱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旋即又觉得巨大的幸福感满满的填在心里。
日子好像终究是越过越好的，真希望能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吃过饭坐在书桌前发呆时，苏佳忆的手机震动了一声，是来自“苏小狗”的短信。
【一会早点下来，有东西给你。】
她反反复复看着这句话，笑意浮上脸颊。
她回复：【好】
等了会儿，不再有回信，她打开相册。
相册里照片不多，有两张倪清月的照片，一张苏佳忆自己的，再就是半年前在肯德基，她慌忙之中偷拍下的苏寒。
明明两人已经很熟悉，这样的背影她早就看过无数遍，可是再打开这张照片，她的心脏还是不可控制地加速跳动。
她左手握着手机，右手食指滑上屏幕，轻轻抚摸过他的头顶，他摆到后面的手臂，他挺拔的后背。
苏寒。她喃喃着，情深意切。
苏佳忆不知道他口中的“早点”是多久，于是四点就收拾好，换上崭新的米白色羽绒服，枣红色围巾，水洗蓝牛仔裤，就这样坐在鞋柜边等待。
怕膝盖的弯曲把裤子弄出褶皱，她直挺挺伸开双腿。
半个小时过去，就在她马上不耐烦的时候，他的短信传来，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到了”。
她腾的一下站起身，对着镜子前后左右转了一圈，又凑近了些，仔细看自己的脸。
“够美了。”妈妈嗑着瓜子，一脸看戏的表情。
一路冲到二楼，她刹住脚步，悄悄拉开了些窗户往下看，却没看到他。
她心里却了然了他的位置。
于是她深呼吸了几口，放慢脚步，从容地走下楼梯。
果不其然，他侧立站在楼道口，身上穿着长款的白色羽绒服，在晕进来的光影里显得晶莹剔透。
苏佳忆暗自想，谁说晶莹剔透只能形容女人。
“给我什么？”她走过去，直入主题。
听见声音，苏寒看向她，随着她的靠近慢慢笑起来，说：“给我拜年就给你。”
她努努嘴：“今天只是除夕，还没过年呢。”
他眉头拧起来，却还是开心的表情：“明明就是过年。”
“不是。”她自顾自向前走，也忍不住偷笑。
“那我规定它就是。”他跟上来。
“是什么？”出了楼道，北风打过来，她打了个寒战，把手塞进口袋里。
“正月三十是苏苏日，见面就要说苏苏日快乐。”他一脸认真。
苏佳忆一脸鄙视，说：“你多大了？”
“十八。”
苏佳忆：…
南岸处在丘陵地带，常年大风，冬天更甚。
苏佳忆的过年新衣服不是很厚，为了好看她才急匆匆穿出来，此刻面对呼啸北方却是傻眼了，尽管裹得再严实，也控制不住颤抖。
苏寒看出来她不敌寒风，便把她拉回楼道。
她一时还没缓过神，肩膀紧紧缩着。尽管手握在兜里，还是觉得冰冷僵硬无比。
“你是不是穿少了？”苏寒并不觉得冷。
她没说话，吸了吸鼻子，看着苏寒垂在身体两侧活动自如的手，心中渐渐产生疑问。
为什么他不冷？他的口袋很暖吗？
这么想着，她猛地向前一步，把手插进了他羽绒服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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