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苏寒刚走出楼梯间，迎面撞上倪清月。
她一脸古怪：“你们说什么呢？外面都能听见声音。”
“没见过情侣吵架？”他径直离开。
谁知倪清月刚刚推开门就看到蹲在地上的苏佳忆，她迅速退出来，一拳怼在苏寒肩膀上：“你干嘛了？佳忆怎么哭了？”
苏寒脚步顿住：“她哭了？”
说着，他转回身向楼梯间走去，步伐急促。
她哭了，是不是代表着她其实很喜欢我？苏寒刚刚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一定是这样，她只是不擅长表达，而我又太急躁了。
而楼梯间的石灰色大门先他一步被打开，苏佳忆好整以暇地走出来，神色正常。
“没哭啊，”她朝倪清月笑了下，“分手而已，有什么好哭的。”
倪清月震惊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苏寒。
苏寒眉毛又拧起来：“谁说分手了？”
苏佳忆像没听见一样，淡定地从他身边走过，她拉上倪清月的手，说：“带我去看一下闪闪吧。”
倪清月回头朝苏寒使了个不明所以的眼神，苏寒也气极，快步超过她们，没多看一眼。
闪闪的离去像一篇悲彻乐章的最后一个重音，给这段奇妙的生活画了个痛彻心扉却又无能为力的结尾。
黎姀从酒吧离职，收拾东西回了老家。
苏佳忆在那之前最后一次见她时，她发根是新长出，还没来得及染红的黑发，闪闪最爱的丹佛玩偶被她穿了条绳子，像背包似的背在身上。
扬手间，苏佳忆看到她手臂上多了个刺青，一条飞扬的文字。
苏佳忆没多问，只是仰起头喝了口酒。
在医院这些时间，苏佳忆见过许多悲伤崩溃或是喜极而泣的人，没有一个像黎姀这样，淡淡地，仿佛一只浅色的玫瑰，没有哭，也没有笑。
-
寒假前苏佳忆和倪清月去市剧院看了黎姀的演出。
是她在维也纳的学校里加入的乐团，浩浩荡荡上百人，她依然像只美丽的天鹅，穿蓝白色的抹胸长裙，抱着大提琴矜贵地坐在人群前。
乐曲充满艺术感，低低似哀鸣。
苏佳忆坐在观众席上，听得有些犯困。
感受到口袋里手机震动，她四处看了看，观众全部陶醉在音乐里，也就没好意思掏手机出来。
过了会，身边倪清月坐立难安地看她，显然是想说话，但知道不礼貌。
“想上厕所？”苏佳忆用口型询问。
她摇摇头：“无聊，听不懂。”
苏佳忆倏地笑起来，有时她真的羡慕倪清月的坦荡。
她悄悄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发来信息的陌生号码她扫一眼就知是苏寒。
自从上次在楼梯间吵完架，他忍了两周没联系她，可也最多两周。
随后他就时不时给她发信息，也不道歉，也不求和，就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比如现在，他发：【董主任今天穿了双彩虹斑点的袜子】。
苏佳忆无语，关掉手机继续看演出。
看着看着，她脑袋中浮现了一幅场景：常常一脸严肃，白大褂里面穿衬衫打领带的董主任，黑色老式皮鞋里面是可爱的彩虹斑点袜子。
不经意间，她浅浅抬起嘴角。
演出结束，梵音请两人在一个有名的高档西餐厅吃饭。
在旭城也算久，苏佳忆从来只是远远地看过这个建筑，华丽宏伟。有一次她和倪清月路过时还认真讨论了什么样的人才能在里面吃饭。
落座后，梵音简单询问了她们有无忌口之后就自在地点菜。
倪清月有些着迷地看她对服务生轻轻点头说谢谢的样子。
“真是很久没见。”梵音优雅地笑着。
苏佳忆点点头：“什么时候回奥地利？”
“后天早上的飞机。”红酒上桌，梵音依次给她们填杯。
“你男朋友没来？“苏佳忆问。
梵音的手一顿，她垂眸，转而笑起来，说：“分手了。”
“啊？”倪清月撇了撇嘴，“可是他那么帅。”
“毕竟不是一个国家的，很多观念想法不一样。”
精美的菜品渐渐上桌，服务生介绍是焦糖苹果鹅肝。
倪清月看着眼前的精致，不知如何下口，只能悄悄跟着梵音。
一口下去，她没绷住，抬头问：“哪个是鹅肝？”
过了会，梵音喝了口酒，玫红色的唇印印在高脚杯口。
她说：“所以我打算读完研，来旭城发展。”
苏佳忆拿着叉子的手停住，抬起眼皮看她。
倪清月倒是笑起来：“好呀！那我们就能在一起玩了。”
梵音注意到苏佳忆的异常，笑着问：“怎么了？”
“没事。”她低下头。或许梵音她并不知道许蓦也要到旭城。
回宿舍路上，倪清月有些不胜酒力，靠着苏佳忆走得东倒西歪。
苏佳忆以为她是真的喝醉，谁知她把头搁在苏佳忆肩膀上，慢慢说：“每次见梵音，我都觉得，许蓦为什么爱过她之后，还能再爱上我。谁会不喜欢她呢？”
“我，”苏佳忆回答，“我觉得你才是可爱。”
这话不是安慰，她是真心被倪清月的光芒吸引过。
她永远热烈，永远鲜活，生气就怒吼，开心就蹦蹦跳跳。就连看见美好到有些不真实的梵音，她也从不妒忌，不猜疑。她的世界简单到用一条线一分为二，线这头是爱，线那头是恨。
她身上总有少年气，不会消磨在无色无香的成人世界。
倪清月哈哈大笑起来，说：“你知道吗，如果是许蓦，这时候会说‘不要和别人比，每个人都不一样’，我得逼问他到底喜欢谁，他才会说‘我不喜欢你干嘛和你在一起’。”
苏佳忆越听越沉默，这许蓦的做法怎么和她有那么一点点相似？
倪清月继续说：“然后我就得和他吵架，生气，冷战，最后他才会跪地求饶，大声喊永远只爱倪清月。你说，他明明会说这句话，为什么非要吵了架再说？”
这时苏佳忆的心思彻底跑远，她想起那天，气到不行声音里带着委屈的苏寒，质问她究竟爱不爱。
可她只顾着生气，在她有限人生里浅薄的爱情观中，尚且不懂，没能让别人感受到的爱意皆可归零。
-
苏佳忆寒假要在市电视台继续实习，直到过年前几天才回家。
苏寒依旧每隔几天给她发送不咸不淡的信息，时不时去她社交软件上点个赞。
有天她心情不好，干脆把他的联系方式都删除。
可随后她就意识到，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有底气这样做，并不是决心分离，反而是相信重逢。
她也不得不承认，在这段恋爱关系里，苏寒给予她的安全感无可比拟。
正月，苏佳忆去倪清月家里玩，顺便一起过夜。
第二天一早，倪清月还在睡，苏佳忆打开她电脑，用脚推了推她，说：“看下你qq啊。”
倪清月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转身继续睡觉。
苏佳忆鬼鬼祟祟点开苏寒的空间，看到公布他们恋情的那条说说还在，心满意足地退出。
正要关电脑，她忽然发现苏寒的头像在通知栏闪动。
她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倪清月，按下鼠标。
他们的聊天记录不多，时间跨度却大。
从苏佳忆和苏寒吵架开始，倪清月先是发了一长串警告苏寒的话，苏寒没回复，过了两周才问苏佳忆怎么还不找他。
倪清月：【滚】
苏佳忆看着，被逗得乐出来。
随后苏寒几乎每周都会问她差不多的问题——苏佳忆有没有喜欢上别人。
倪清月一开始还照实说，后来就开始瞎扯，说有，新遇见了个大帅哥。
苏寒：【骗我的话你就一辈子找不到工作】
倪清月：【没有】
最近一次是苏寒问她苏佳忆怎么把他删了。
倪清月：【你说呢？】
之后假期的每一天，苏佳忆不常出门，出门时也会故意避开苏寒家的那条街。
她说不上自己在较什么劲，只是觉得高中时他们之间常有的那场战役又起，她不能输。
春天慢慢到来，倪清月除了工作之外又多加了一个烦恼——论文。
她常常在宿舍哀嚎着寻找俄语资料，键盘敲得噼哩啪啦，吵得林京白揍了她一顿。
苏佳忆继续在电视台实习，空闲时也会帮学校新闻台写写稿子，做做采访。
电视台的陈组长也真如张和歌所说，对她很好，并且承诺她一毕业就可以转正。
苏佳忆的人生真切地朝她曾经梦想的方向发展，只是目前来看，除了苏寒。
三月的最后一个周二，苏佳忆照常在电视台工作，那个曾经她和张和歌采访过的水产老板有说有笑地从部长办公室出来。
她下意识有些紧张，连忙把头埋在稿子里。
可那老板在告别后偏偏停在她桌旁。
她视线里有一只短粗的手伸过来，在桌面上敲了下。
她抬起头，看到那张脸，压抑着心里的厌恶，勉强笑了下。
“苏记者怎么这么冷漠？”他问。
“没有。”她回避他的目光。
“那就好，”他突然把声音放低，“苏记者找人去我办公室浪费食物的事，我可没对任何一家媒体说过。”
“你说什么？”她没听懂。
他扯着嘴角点点头，掏出手机放到她面前，播放了一段监控视频。
是个黑灯瞎火的晚上，有个人影从窗户翻进那办公室，像有目的似的，直奔办公桌下，拿了一整盒燕窝出来。
然后那人把燕窝包装打开，一碗一碗，间隔有序地扣在桌面。
临走时还不忘把垃圾都收好，放回桌下。
那人虽然戴着鸭舌帽，苏佳忆却轻而易举就认出，是苏寒。
视频左下角有日期，去年十一月份，他们吵架前几天。
那几天他看到水产老板的新闻播出，问她现在他还是节目的赞助商吗，苏佳忆没多想，只说不了解这方面的事。
那时他每天医院学校两头跑，经常饭都顾不上吃，她怎么也没想到，他还想着为她报仇。
而他报仇的方法也够别出心裁，不打砸，不揍人，就对被坏人用来当借口的燕窝下手。
那老板把手机收回去，一副“你现在没话可说了吧”的表情看她。
苏佳忆也摊手：“这是谁啊？那么好的燕窝怎么浪费了呢？”
那面部长忽然从办公室冲出来，手里还举着手机，大喊：“二院神经外科门诊发生一起医闹伤人事件，被打的应该是个实习生，不怎么严重，几组去？”
二院，神外，实习生。
苏佳忆瞬间站起来：“我！我们去！”
陈组长显然被她热爱工作的劲头震惊，不仅给她竖大拇指，还专门配了个经验丰富的摄像。
苏寒曾经说过大四下学期就要在二院实习，一切都能对的上。
虽然知道可能是巧合，但她还是觉得心慌。
摄像大哥看她面色凝重，还笑呵呵安慰：“放心，应该没什么人和我们抢。”
“啊？为什么？”
“市中心好像有要跳楼的，都去那了。”
医院果真没什么媒体，只有一些七嘴八舌讨论的围观群众。
苏佳忆跟着他们的指引走到出事的门诊，一推开门，就看到董主任和陆呈熙在里面坐着，神情严肃。
陆呈熙还在读研，也算实习生。
苏佳忆突然觉得自己恶毒，竟然不合时宜地松了口气。
她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一位病人坚信自己没有病，拒绝做ct，还说医院就是想骗他的钱。
“然后苏寒说了一句‘没病你来医院干嘛’，董主任就让那个人出去了，结果他拿了根棍子回来。”陆呈熙说。
苏佳忆大脑当机：“苏寒？”
“今天是董主任第一次带苏寒出门诊，”陆呈熙显然也意外她不知道，“你们还在吵架？”
苏佳忆微微颔首：“他在哪？”
陆呈熙一指：“楼梯间，他现在特喜欢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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