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真的是祁轻筠。
“你刚刚说, 是谁回来了?”
钟玉容的面相本就生的冷淡,肖似其母的一双桃花眼并不显得昳丽多情,反而因为久居上位所以略显淡薄, 如同月下的一汪冰潭般, 倒映着寒星,冰冷彻骨。
他微微眯起惊疑不定的眼眸,薄唇动了动, 正想再问, 电话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只听一个少年欢快地笑声突兀地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响了起来, 间或还夹杂着一两句句“你慢点走, 小心摔着”的无奈叹息,两者交织凝成一缕线传入钟玉容的耳膜,如同钟声猛地在他耳边敲响,瞬间让他的指尖倏然似被烫伤了一般, 下意识一松, 手机猛地掉落在地, 发出咔嚓一声。
这个熟悉的语气是祁轻筠的声音!
居然真的是!
钟玉容心中顿时翻起惊涛骇浪, 震惊地不知该如何言语, 万年冷漠的五官竟罕见的出现了些许波动, 反应过来后, 只觉四肢如同灌了铅般重余千斤, 几乎连微微抬起指尖的力气都积蓄不起来,表情惊骇异常:
“”
怎么会有人的声音这么像祁轻筠的?!
他不是死了吗?!
钟玉容内心如同投石入水,激起水花无数, 思绪如同池底的尘埃般四散, 惶惶然竟抓不住任何思绪, 半晌勉强镇定下来,咬了咬牙,左臂抬起,用力按住颤抖的右手腕,僵硬着身躯,一寸一寸地弯下腰,将地板上震动不停的手机捡了起来。
管家那边见钟玉容那边许久没有回音,以为是钟玉容临时开会去了,所以把电话挂断了。
钟玉容本欲再拨过去,就发现管家给自己发了几条信息,将抓拍到的祁轻筠的照片发到了钟玉容的手机上。
借着照片,钟玉容终于看清了那个声线和祁轻筠极其相似的男子的模样。
对方此刻正支着一双大长腿,抱臂靠在葡萄架上,看着钟雪尽和祁有岁母子俩在葡萄园里一起捉蛐蛐玩儿,低眉时气质温柔,长着一双斜飞入鬓的丹凤眼,清冷昳丽,但高挺的鼻梁和如剑的长眉却中和了他双眸的女气,显得落落大方起来,配着白皙的皮肤和嘴角勾起的一缕闲散的笑容,倒真和祁轻筠少年的时候有十足十的像!
钟玉容捂着手机,用力地喘了一口气,太阳穴鼓胀到绷起青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像了怎么会有人这么像
钟玉容心中闪过万千芜杂的念头,片刻后强迫自己碾的干干净净,等完全冷静下来后,才迅速将老板椅背上的西装披在身上,沉着脸,抬脚就往楼下走去。
即使知道祁轻筠早就死了,甚至连尸体都还是他亲自埋的,但这个人实在和祁轻筠长的太像了,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程度,不管这个人和祁轻筠是什么关系,钟玉容都想亲眼见一见对方。
即使是,远远的看一眼,聊作慰藉也好。
“钟总,您去哪里?”
眼看着想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钟玉容面上罕见的带上了些许急躁和不耐,秘书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在心中迅速过了一遍经手的资料,确定通通核对无误后,才强做镇定地拦住了这位大boss的路:
“晚上□□的江总和他夫人许总约了您吃饭,谈合作的事,您?”
“推了。”
钟玉容竟是连犹豫也没犹豫,冷声下了命令:“我先回去取个很重要的文件。”
“你现在把所有的饭局和不重要的会都推迟到下周一,这两天都有事,不要来打扰我。”
说完,钟玉容也不管跟了自己多年的秘书心里掀起了什么样的惊涛骇浪,脚步一转,就乘着专属的电梯下了楼,急匆匆朝停车场跑去。
一路上,钟玉容的手机就响个没完,钟玉容都没空看,直到跨进车里关上车门,将车钥匙插进锁孔内启动,才有空拿起手机,趁挂挡的功夫瞄了一眼闪烁的手机屏——
夏星斐。
“”
钟玉容沉默片刻,落在手机屏幕上的手一抖,吓得当场挂掉了电话。
电话那边似乎沉安静了一下,随后,更加催命的铃声又响了起来,不依不饶,大有钟玉容不接电话就一直打下去的趋势。
钟玉容咬了咬唇,冷淡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纠结,半晌轻啧了一声,接通了电话,故作冷漠道:
“喂。”
“老公,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夏星斐做了爱豆之后,说话总是黏黏糊糊的,自带一股撒娇感,仗着“老钟”和“老公”的发音相近,三翻四次地占钟玉容的便宜:
“你什么时候回家呀,我都洗好澡等你了。”
夏星斐说最后几个字时,尾音拉的又长又软,嗓子像是泡在蜜罐里似的甜丝丝的,莫名的有些缱绻旖旎,在狭小的车内,竟然无端让人脸红心跳起来。
但钟玉容现在显然没有没有空读懂他的撩拨,甚至都没想过回去陪他,连不回去找他的理由都没想好,就急匆匆道:
“今天我不会公馆了,你早点睡,我挂电话了。”
夏星斐闻言眸光倏然一凝,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宽大的男友衬衫歪歪斜斜,露出带着些许粉意的凝脂肩角,嗓子差点喊破音:
“等一下!”
电话里的钟玉容没有回他,甚至准备发动车子,夏星斐听到车轮滚动的声音,更气了,眼尾泛红,恼怒地对着电话喊道:
“钟玉容,妈的,你要是敢挂我电话,我现在就穿着你的衣服去街上跑一圈,好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现在是钟家夫人!”
“”话音刚落,他这一喊,果然把钟玉容镇住了,那边的动静慢慢小了下来,许久之后,钟玉容才开了口,冰冷的男声似被春风拂化,由冰块化为流水潺潺,清澈明朗,带着些许叹息:
“小斐,不要任性。”
“我才没任性。”
夏星斐倒在床上,两条又白又细的脚踩在卧室墙上挂着那幅两个人的合照上,看着上面那个容貌俊秀沉稳的男子,眼尾微眯,任由冰凉的温度顺着脚底板往上蔓延,小声嘟囔了一句:
“为什么不公开啊,老公。”
“我这三年里已经慢慢转型不□□豆了,演的戏已经足够我在娱乐圈站稳脚跟,公开不会影响我的事业的,为什么不公开啊”
钟玉容听着听着,总觉得话题越来越歪,不知为何眼皮倏然一跳,直觉不大好,果然,下一秒夏星斐幽幽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而且”
他顿了顿,舔了舔唇角,指尖慢慢动了动,听着钟玉容清浅的呼吸声,脸庞不由自主地变的一片潮红,间或溢出一丝轻吟:
“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在躲我啊?”
“你是不是外面有狗了?”
“”钟玉容心虚地攥紧了手机,太过于紧张,竟然没听出夏星斐那边的动静,强做镇定道:
“我没有。”
我没有外面有狗。
他不管什么时候,声音都如同不会掀起波澜的江海,平静淡然,只有在做那事的时候,嗓音才会哑一些,低一些,有时候夏星斐为了多听两句,常常作死把自己弄的哭爹喊娘。
“”夏星斐听不太出来钟玉容语气里蕴含着多少的紧张和心虚,况且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是钟玉容熟悉的声音,湿润的眼眸盯着摇晃的灯光和对面钟玉容的相片,忽然闷哼一声,像是小猫的嗓音般又轻又软,沙哑难耐,惹得钟玉容面色大变:
“你在干嘛!”
“在等你cao我。”
夏星斐毫不羞耻,伸出手抽了一张纸巾擦干净手指,懒懒散散道:
“我不管,你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必须回来陪我,否则我就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二选一吧。”
堂堂钟氏总裁居然潜规则旗下的艺人,真要传出去,也不知道向来视钟玉容为此生培养的最优秀的继承人的钟知春面上会是什么表情。
一想到那个处处看他不顺眼的老头子吃瘪,夏星斐就忍不住笑了一声,惹得钟玉容心中愈发警铃大作,沉默许久,才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见指针早已指向十点半,一踩油门将车开了出去,沉声道:
“知道了,挂了。”
说完,他迅速挂了电话。
夏星斐躺在床上,用力抱着钟玉容的被子滚了一圈,鼻尖充盈着钟玉容身上熟悉的白檀香,想了想,又将今天赶通告时在医院撞见钟知春的那一幕发给了钟玉容,并配字:
“今天在医院门口看见你爸,又被他骂了一顿,让我离你远点[可怜][可怜]”
“不过我也当场怼回去了,什么年代了还一口一个戏子,他妈的,就算是我岳父也不能这么侮辱人吧!”
钟玉容那边似乎是在忙,许久没有回过消息来,夏星斐不满地撇了撇嘴,倒在床上,对着设置着钟玉容的屏保壁纸狠狠亲了一口,才重新爬起来,开始构思将要发行的歌曲。
钟玉容不知道夏星斐那边发生了什么,自然也没看见夏星斐发给他的有关钟知春进医院的消息,所以等他开车一路狂奔到钟宅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
车内开着空调,况且现在已经是入秋,根本不可能热到哪里去,钟玉容还是出了一身的汗,脚步几乎是有些踉跄地跳下车,身形如同一阵旋风般冲向钟宅,迎面便和钟雪尽撞了个正着:
“”
钟雪尽身量比较纤细瘦弱,被尚在少年时期的祁轻筠抱在怀里刚刚好,但被钟玉容这个身形挺拔笔直的成年男人一撞,直接被撞飞半米,踉跄几步砰的一声摔倒在地,捂着屁股,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但钟玉容似乎一直对钟雪尽压在嗓子里的痛呼有些无动于衷,眼球只是短暂地转了转,视线落在钟雪尽微微有些痛苦的脸上后飞速移开,嗓音邦邦硬的像石头:
“你没事吧?”
那语气和神态,不像是关心弟弟该有的,反而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钟雪尽忍着从尾椎骨蹿上头皮的疼痛,掌心撑在冰凉的地板上,正准备自己站起来,钟玉容却又忽然有些不忍了,伸出手掌将他拉起,亲眼见钟雪尽踉踉跄跄地站稳,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钟雪尽将掌心背在身后,感受着自家大哥难得的贴近,心中有些雀跃,摇了摇头:
“没事。”
但他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能暗自低下头,双手背在身后,这幅畏畏缩缩的样子,像极了在阴暗的角落里发霉的小蘑菇,和记忆里那个因为被丈夫和家人宠爱而肆意无法无天的钟雪尽判若两人,惹得钟玉容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想到自己那个死去的弟弟,思念瞬间如潮水般漫上心头,让他心中一时间刺痛不已,用尽全力才压下心中那点烦躁,脚步一转,直接擦过钟雪尽的肩膀,避免去看钟雪尽那张和自己弟弟一模一样的脸,语气很淡,却带着些许急切:
“今天那个来找有岁的同学,他人呢?”
他现在非常迫切的想要见到那个和祁轻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虽然明知不可能,但钟玉容还是有点儿期待——
万一那个是祁轻筠的弟弟或者其他的什么有关系的人呢?
虽然祁轻筠是孤儿,但说不定他的父母之类的还在人世,再给他添个弟弟之类的也不奇怪。
只是让他看看那张脸,也算聊以慰藉了。
“”
钟雪尽看着钟玉容此时急迫的模样,眸光暗了暗,语气逐渐变的有些冷:
“他在有岁房间,两个人玩累了,就先睡下了。”
“家里不是还有客房吗?”钟玉容皱了皱眉,有些不甘心:
“怎么不让客人去客房睡?”
“是有岁缠着他要和他一起睡。”
钟雪尽本来也对祁有岁缠着祁轻筠给他念睡前故事这件事有点点吃味,但是此时却无比庆幸祁轻筠因此错开了和钟玉容见面的时机,不动声色地将手指掐入掌心,借着疼痛掩饰自己的窃喜,镇定道:
“他们都睡下了,您明天再来吧。”
只要等明天祁轻筠一醒,他就能想办法将祁轻筠带走,防止祁轻筠和大哥相认。
钟玉容不知道钟雪尽心中的小算盘,听到祁轻筠睡了,有些不甘,又觉得把人从床上薅起来就为了看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焦躁地在原地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决定直接上去看看。
钟雪尽动作一滞,看着钟玉容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些慌乱,紧张又纠结地抠了抠手指,眼睛忽然红了,瞳仁一片暗潮翻涌,竟不管不顾地喊住了钟玉容:
“大哥!”
话音刚落,钟玉容果然因为这个称呼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面容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时露出一双皱起来能夹死苍蝇的眉毛,语气很淡漠:
“不是说过了,不要叫我大哥吗?”
“我只有一个弟弟。”钟玉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面前看似有些“不知所措”的钟雪尽,有些不耐:
“因为这张脸,我爸才会把你带回来。但是我们钟家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不是让你给我添堵的,知道吗?”
“”钟雪尽垂下头,指尖绞了绞衣摆,呐呐不语,那懦弱的模样引得钟玉容撇过头,好半晌才强压下心底的急躁,耐着性子道:
“回房间睡觉去吧,很晚了已经。”
“确实很晚了。”
钟雪尽闻言,忽然笑了笑,只是那笑意看上去有些僵硬,看上去像是粗糙的工笔随意在一张白布上画就,透露着与主人的真实的心绪之间强烈的矛盾和不自然:
“十二点了,您不去陪夏嫂子吗?”
“”
钟玉容豁然抬起眼,眼睛微微眯起,像是被冒犯到了似的,手臂的青筋绷起,竟然被钟雪尽的一句话引得分寸大乱,咬牙切齿道:
“你怎么会知道夏”
他明明把对方保护的很好,钟雪尽怎么会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句话还是钟玉容自己教钟雪尽的,如今被钟雪尽一股脑用在了自己大哥身上,微微一笑,嘴角噙着的一抹笑意竟然无端令人胆寒,淡声道:
“我想,大哥还是多陪夏嫂子吧,爸爸本来就不喜欢夏嫂子,万一知道你还在和他暗中来往,他不定会”
钟雪尽没有继续说下去,点到为止,但语气里的暗示意味却很浓,不得不让钟玉容乱了阵脚。
钟玉容盯着钟雪尽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深吸一口气,本想再说什么,裤兜里的手机又再次震了起来,他下意识拿起来一看,正好看见夏星斐发给自己的那条信息,包括他今天和钟知春吵架那条。钟玉容的表情有了片刻凝滞,钟雪尽的话宛若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让他手脚僵硬,血液冷的几乎要凝滞。他的脑海中不期然蹦出钟知春拿着拐杖怒气冲冲地逼自己和世家小姐少爷们相亲、话中还明里暗里拿夏星斐的星途威胁自己的场面,半晌,终于忍不住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到底,还是担心夏星斐的心思占了上风,钟玉容站在原地踌躇了一阵,心想明天再来看也不会怎么样,抬起头看了一眼祁有岁的房间,又低头看了看表,抬起脚往门口走去。
看着钟玉容的背影,钟雪尽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提起的心慢慢落到了实处,抬眼看了一眼祁有岁的房间门,缓缓挪动脚步走上楼梯,在祁有岁的房间门口站定,深吸一口气,随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祁有岁这会儿才十六岁,精力旺盛,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睡着。
他像是要将十几年前祁轻筠没能给他的父爱补全似的,趴在床上晃着一双腿,缠着祁轻筠给他念睡前故事。
祁轻筠将他装蛐蛐的盒子放到抽屉里,抬起头问他:“你想我给你讲什么睡前故事?”
祁有岁转了转溜圆的大眼珠子,猛地从床上蹿下来,穿好鞋从保险柜里宝贝般捧出一个故事书,在钟雪尽喊他“别穿着鞋就往床上跑”时笑嘻嘻地蹬掉鞋扑回松软的被子上,将书捧到祁轻筠面前:
“给我念这个吧,好不好?”
祁轻筠坐到祁有岁身边,支起一只腿,接过这本故事书翻了翻:
“《海的女儿》?”
“嗯呢!”
祁有岁捧着脑袋用力点了点头,一双肖似祁轻筠的眼睛闪亮亮的,像坠着星星,但神情又像他早死的妈似的单纯,小声催促道:
“给我念吧,给我念吧。”
祁轻筠闻言低下头,掌心在童话书上抹了一把,感觉书皮的制作还有些粗糙,翻开里面的书,书页早就已经泛黄,似乎还能感受到漂浮起来的颗粒感,皱了皱眉:
“这书都多久之前的了?”
“不记得了。”
祁有岁很努力地想了想,掰着手指数了数,似乎有些不确定道:
“十二年前好像?我妈给我买的。”
“”
钟雪尽在给祁有岁摆好床边乱放的鞋子,闻言动作一顿,收回手,视线下意识地落在祁有岁的侧脸:
“”
“这么久了还保存的那么好啊。”
祁轻筠笑了笑,拍了拍祁有岁的脑袋,提高声音道:
“你肯定也很爱你妈吧?”
他说这话时,眼睛虽然和祁有岁对视,余光却还有意无意地看向钟雪尽。
“不喜欢。”
祁有岁皱了皱眉,似乎是在说气话,又像是在抱怨,别别扭扭像个小姑娘似的:
“我妈他他不喜欢我,我也不稀罕他。”
“”
祁轻筠无奈地笑了笑,掌心下移,像是安抚般捏了捏祁有岁的后颈皮,像是在安抚:
“又说傻话,世界上哪有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我妈就是不喜欢我,他要是真喜欢我,就不会把我一个人丢下。”
祁有岁恼怒地咬了咬唇,似乎不是太想提及记忆里那段极其惨痛的回忆,钻进被子里,踢了踢被子,含糊道:
“你还念不念了。”
“念。”祁轻筠看了他一眼,捧起书,声音低沉,仿佛山间的云岚,和煦温柔:
“在深邃的海洋深处,有个人鱼的王国。海王有6个漂亮的女儿”
祁有岁缓缓闭上眼,听着祁轻筠的话语,只觉得自己的浑身仿佛被太阳包围,暖洋洋的,忍不住朝祁轻筠靠去,将头贴在了祁轻筠的大腿上,昏昏欲睡。
隔着薄薄的布料,祁轻筠似乎感受到祁有岁的体温有些灼热,但他没有太过于在意,以为是这是少年人体温高点是正常的,本想继续往下念故事,一旁的钟雪尽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忽然变的有些严肃起来,忽然站起身,在祁有岁的身上拍了一下:
“祁有岁,你今天还没有刷牙,去刷了牙再睡觉!”
祁有岁骤然从浅睡眠中惊醒,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哼哼唧唧含含糊糊地在祁轻筠的怀里蹭了蹭:
“我今天不刷可以嘛”
“不行,你今天吃了好多葡萄,睡前不刷牙很容易蛀牙的。”
钟雪尽十分强硬地将祁有岁从穿上薅了起来,将对方拎进洗手间,替对方弄好牙膏,甚至将杯子里的水都放好了,催促道:
“快,刷了牙就可以睡觉了。”
祁有岁像梦游似的半梦半醒,神志似乎还有些不太清醒,像乌龟似的慢吞吞地动了动,拿起牙刷懒洋洋地开始刷牙。
祁轻筠靠在门边看着这母子俩,笑道:
“就一天,哪这么容易蛀牙了,非得把人从床上薅起来。”
“他牙脆,从小就这样,一看不住就容易蛀。”
钟雪尽瞟了祁轻筠一眼,眼看着祁有岁把口中的水吐干净了,才放下心。
祁有岁将水吐干净后,总觉得自己嘴巴里黏黏腻腻的还有血味,以为是葡萄吃多了上火导致牙龈出血,也没太在意,砸了砸嘴将口中的血沫咽下去,又摇摇晃晃地倒回床上睡觉了。
见儿子总算睡着了,钟雪尽走过去,弯下腰给祁有岁盖好被子,犹豫了片刻,又低下头在儿子的眉心亲了一下,眉眼弯弯,悄声道:“好梦。”
祁有岁似乎感受到钟雪尽的温和气息,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像个动物幼崽似的在梦中嘤呜了一声,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妈”,随后本能地摸索,握住了钟雪尽的手。
钟雪尽任由他握着,原本冷厉的眉眼在此刻变的分外温柔,祁轻筠走过来,将钟雪尽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
“今天陪儿子睡会儿,他其实挺想你的。”
一本故事书都默默藏了好久,就算心中再有隔阂,但说不想妈妈是假的。
钟雪尽闻言有些纠结,想到还尚未治好的病,有些惶惶然:
“可是我怕伤到儿子”
“没事的,我在这。”祁轻筠安抚性地摸了摸钟雪尽的脑袋,双手捧起钟雪尽的脸蛋,弯腰在他眉心的红痣上亲了一下,语气郑重异常:
“只要我在这里,就不会让你们两个都受到伤害的。”
“”
钟雪尽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向祁轻筠,忽然站起身,一个猛扎子扑进祁轻筠的怀里,用力吻住了祁轻筠的唇。
祁轻筠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但还是下意识张开双臂接住钟雪尽纤瘦的身形,将他稳稳当当地搂在怀里,温柔地张开嘴任由对方像个小狗般肆意在他舌尖肆虐。
钟雪尽的吻毫无章法,就算练了那么多年还是很青涩生疏,祁轻筠将他压在墙上,掌心贴在他后脑勺上防止他撞伤,借着钟雪尽倒在墙上的力度关掉了祁有岁房间里的灯,温柔地抬起对方的头。
周遭的气温越升越高,眼看着就要刹不住车,祁轻筠肩膀搭在钟雪尽身上,堪堪在要做到最后一步的时候,猛地将钟雪尽推开。
借着月色,祁轻筠能看清钟雪尽的唇红肿一片,眸中水波潋滟地看着他。
祁轻筠在心底默念了一下清心诀,帮钟雪尽整理好凌乱的头发,强压着沙哑的嗓音,低声道:
“儿子还在这里,等过几年再说。”
“可是我”
“不,你不想。”祁轻筠再怎么忍不住也不至于在睡着的儿子面前,摸了摸对方的脑袋,见钟雪尽的脸还是有点烫,有些无奈地将对方推进卫生间,打开冷水水龙头交给了钟雪尽,低声道:
“洗个冷水澡冷静一下。”
钟雪尽头一回这么被拒绝,撇了撇嘴,还想再缠上来。
祁轻筠简直要被他折腾死,但他死守着两个人年龄这条线,摇头拒绝了钟雪尽,甚至在钟雪尽想要贴上来的瞬间,顺手将卫生间的门关上,逃似的离开了祁有岁的房间。
他此时后背被汗打的湿透,其实也有些忍不住,但他要比钟雪尽克制的多,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站在原地冷静了一会儿,祁轻筠抬起脚,正打算往楼下走去,去花园里吹吹风泄泄火,谁料刚转过身,视线内却忽然闯进一个高挑挺拔的熟悉身影,惹得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从嗓子里挤出一丝念过千百遍的称呼:
“大哥?!”
回来拿资料却不期然刚好和祁轻筠打了个照面的钟玉容“”
他刚刚车开到半路才想起来有资料没拿,想了想,还是打了个方向盘回到钟宅,结果刚刚进门,走到二楼,就正好撞见从祁有岁门口出来的祁轻筠:“”
两个人愣怔着对视,心中皆是一片惊涛骇浪,心中思绪翻滚不休,面上却是同样的麻木,双腿像生了根似的呼吸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许久,钟玉容才慢慢反应过来,对祁轻筠那句大哥明显在意的很,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叫我什么?!”
“”
祁轻筠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重生的,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上前几步,将自己的整张脸暴露在钟玉容的视线底下,在对方见了鬼的神色里,低声道:
“大哥,我真的是祁轻筠。”
“你”
钟玉容没想到管家口中的祁轻筠竟然真的和照片上一模一样,难怪对方会一直喊祁轻筠“姑爷”,但钟玉容毕竟在商场上磨砺打滚了那么多年,不可能轻而易举地相信祁轻筠的话,眯了眯眼睛,视线仿佛x光似的在祁轻筠身上上下扫射,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看出个花来似的,冷声道: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和我认识的人这么像?!还和他一个名字?!”
钟玉容原本想过的最合理的理由就是眼前这个人可能是祁轻筠的弟弟之类的,但没想到祁轻筠坚持说自己就是已经死去的祁轻筠本人,惹得钟玉容心中半信半疑。
祁轻筠见钟玉容还是不信,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怕自己和钟玉容的说话声打扰到钟雪尽,想了想,低声道:
“大哥,我们去书房说个清楚吧。”
说完,他抬起脚,径直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钟家内部结构复杂,就算来过一两次的人都不一定能完全摸清楚里面的布局,何况钟玉容的书房里还放着许多资料,更是隐秘,但祁轻筠就仿佛像这里的主人似的,十分熟悉这里的构造,竟然还先钟玉容一步,跨进了书房里。
钟玉容目瞪口呆地看着祁轻筠熟门熟路地走到书房边的沙发旁边坐下,优哉游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见自己还不归去,甚至还掀起眼皮,疑惑地问了一句:
“大哥,你不过来坐吗?”
“”
钟玉容这下是真的对祁轻筠的来历觉得有些诡异了,他不动声色地摸出手机,将祁轻筠的照片发给自己的助理,让他去查清祁轻筠的身份,随后也在祁轻筠对面坐下了,像是严格的甲方审视乙方,目不转睛地盯着祁轻筠,严肃道:
“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是谁?”
“我真的是祁轻筠。”祁轻筠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重复这句话,但仍旧耐心十足:
“不信的话,你随便问几个问题来考考我。”
钟玉容正有此意,毕竟他以前确实被和祁轻筠长的像的人骗过,闻言抱臂,任由自己的身体陷进沙发,眯了眯眼,忽然道:
“你第一次和我见面是什么时候?”
祁轻筠想了想,“大一,我和雪尽去看电影的时候,在路上刚好碰到你。”
答对了。
钟玉容的面色却没有因祁轻筠答对了而有半分缓和,反而愈发警惕,总觉得祁轻筠心怀不轨,甚至提前调查过许多消息,顿时如连珠炮似的抛出几个问题来考他:
“我爸逼你和我弟弟分手时,你们两个见面的酒楼是哪家?”
“澜语,悬冰苑天香厅。”
“你娶我弟弟的时候和我说过什么?”
“我会爱他、保护他一辈子。”
不管钟玉容问什么问题,祁轻筠始终对答如流。
钟玉容的面色已经隐隐有些松动,正想再问一个问题,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瞬间打破了紧绷的气氛。
钟玉容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见时间早就已经过了十二点,而此时,专属于夏星斐的催命电话也如期而至。
但钟玉容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管夏星斐,无情地掐灭了电话,忽然抬起头,问出了那个关键性的问题,嗓音缓慢,眸光却像猎豹般凌厉,仿佛祁轻筠一旦答错,之前建立起的信任就会全盘崩溃:
“你和我见的最后一面,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祁轻筠闻言怔了怔,面前再度浮现出十六年前,尚且和他同样年轻风华正茂的钟玉容,指尖缓缓掐入掌心,竟然迟来的觉得有些疼痛。
他的嗓音哽了哽,许久才吐出破碎的几个字,眸光中已经蕴了水光:
“我当时说”
“大哥,葡萄熟了,你准备什么时候酿酒给我和音音尝尝?”
“”
话音刚落,满室寂静。
钟玉容浑身发抖,眼睛慢慢红了,像是弥漫着可怖的血色般,随后猛地扑上来,死死地抱住了祁轻筠,几乎有些喜极而泣,嗓音颤抖着仿佛随时能绷断的琴弦:
“是你,阿筠,真的是你!”
他面上喜悦和茫然交缠,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竟然开始浑身发抖,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已经四十岁的男人此刻在祁轻筠面前竟然和一个孩子似的,神色里全是失而复得的欣喜,惹得祁轻筠也忍不住红了眼,伸出手用力抱住了钟玉容,两个人曾经也因为志向相同互相引为知己的人跨越时光的重重阻碍,隔着岁月的洪流再度重聚,一时间竟然有无数情绪涌上心头,让祁轻筠感慨万千:
“没想到,我们竟然还有再见面的时候”
“你怎么会复活?!”
钟玉容现在还是不敢相信祁轻筠竟然真的死而复生了,怀疑这只是因为自己太过想念好友而幻想出来的梦境,捧着祁轻筠那张嫩的能掐出水的脸蛋左看右看,几乎有些不可思议:
“你怎么变的这么年轻了?!”
“我也不知道。”
祁轻筠摇了摇头,有些茫然地任由钟玉容揪他温热的脸蛋确认他是人是鬼:
“我的记忆点只停留在我车祸去世的那一刻,然后一醒来就遇到了有岁。”
“你一醒来就遇到有岁?”
钟玉容此时情绪也镇定了下来,恍然坐了回去,面上还带着些迷茫,比划着道:
“也就是说,你一醒来就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是谁把你复活的?”
“是啊”说道这个,祁轻筠也迷茫好久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忽然就死而复生了,还第一眼遇到的就是有岁。”
“太神奇了。”钟玉容此时也不得不感叹缘分的奇妙,“你竟然第一眼就遇到了你儿子。”
“我当时都不知道他是我儿子。”
祁轻筠一想到两个人之间因为身份信息错位闹出的乌龙,有些哭笑不得,正想说些什么,又忽然想到今天摘葡萄那件事,不由得笑道:
“我今天摘了你的宝贝葡萄,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本来就是你出资设计修建的,我怪你做什么。”
钟玉容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视线落在祁轻筠身上时,冰冷的神情如冰川陡然融化,化为涓涓细流,温柔和缓:
“反正,这个葡萄园的主人已经回来了,不是吗?”
祁轻筠带着气音笑了一下,和钟玉容对视一眼,眼中有许多话,但已经尽在不言中。
祁轻筠还想再和钟玉容叙叙旧,忽然又想到祁有岁,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哥,你今天为什么忽然要将有岁带强行带走培养?”
“我看了一下,教学课程中好多的书都是关于家族企业治理的,你确定现在教给他这些,他能接受?”
祁轻筠话一说出口,钟玉容面上的表情逐渐变的有些不自然起来,视线飘忽,好半晌才定了定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
“其实,就算有岁是钟家的血脉,但他毕竟姓祁,所以爸爸一开始并没有想让有岁继承钟家。”
“但是”
钟玉容的神情不知为何,忽然漫上些许尴尬,似乎也觉得有些难以说出口,犹豫了半天,在祁轻筠耐心的神情中打了半天的腹稿,正想说出理由,耳边却忽然听到一声巨响,书房紧闭的大门竟然被人一脚踹开,如同炸雷般在两个人的耳膜炸响,惹的人精神一震,齐齐回头看去。
只见门口有一个染着粉毛的小美人气势汹汹地一脚踹开门,巴掌大的白皙小脸上因为怒意染的微红,就想红梅落在雪地上,乌黑的睫毛下是一双忽闪清澈的杏眼,水润有光,漂亮的和钟雪尽不相上下,但脾气却比钟雪尽暴躁很多。
如果说钟雪尽是在无数宠爱和钱堆里培养起来的小公子洋娃娃,矜贵如庭院前的芝兰玉树,温柔动人;那么这个小美人就是路边随便栽在路边花坛里都能开出一簇簇花苞的小野花,又辣又呛人。
他一脚踹开门,在祁轻筠和钟玉容双双震惊的视线里,握紧拳头,气势汹汹地冲到面色慌乱的钟玉容的面前,忽然一屁股坐在钟玉容的大腿上,伸出柔弱无骨的双臂,猛地抱住钟玉容的脖子,在上头啵唧亲了一下,恶狠狠地咬出一个草莓,随后像咬不到胡萝卜的兔子似的,红着眼和祁轻筠挑衅:
“妈的,不许抢我的老公!”
祁轻筠:“”
他忽然有些想笑,没想到自家大哥居然老牛吃嫩草,搞了一个看上去嫩的和未成年似的人当对象,抱臂让自己的全身靠进柔软的沙发里,指尖握成拳掩住嘴角的笑意,抬头对上已经开始无奈揉太阳穴的钟玉容的视线,慢悠悠笑道:
“不解释一下吗,谁是谁的老公?”
他本是想让钟玉容解释,但话音刚落,夏星斐却会错意,顿时如遭雷劈,一张小脸血色褪尽,整个人都开始打哆嗦,不可置信地看向钟玉容,颤抖的嗓音吐出破碎的字句,可怜的让人心疼:
“你真的不要我,找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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