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复杂的官场

这次安茹才到坝头街口，就被烟花迎进了沈夫人的房里。沈夫人正看着账本，见安茹进来便放下账册，起身说到：“烟花，你让王婆婆煮些甜汤来。”

        “后头你和那苏提点去了郑家，又听了审案子，可有什么确切的消息？”沈夫人待屋里人退干净了后低声问道。

        安茹把后来和苏提点推案子的事情细细同沈夫人说了，又说到：“这几日审那罗氏和她娘家人，可惜苏提点不让我跟着。”说罢一手撑着脑袋还叹了口气。

        沈夫人喝了口甜茶，摇着头说到：“你这丫头胆子还真大。平常百姓若是进那府衙大牢没有不胆战心惊的，你到是自在得很。你居然还躲在后头偷听审案子，往日还真是小瞧了你。不过话说回来，这罗氏我见过几次，没想到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图什么？”

        安茹道：“其实苏提点留了一些案卷给我看，有几处不太明白的地方，我就来问问。”

        “看来这苏提点倒是挺信任你。”沈夫人放下茶碗说到。

        安茹点头道：“嗯，我听说了一些戴少尹和杜府尹的事情，应是官场派系之争。我一直奇怪明明有三家茶行涉及此事，为什么那泉祥记的人一直被关押在其他地方而不得见。连那日审讯我都没见着泉祥记的褚泉祥，后头才晓得那是被府尹大人扣下了。我不太懂官场的事情，可是这谋害皇室的重罪，怎么样的情况都应以案子为重，为何还互相扣押涉案人员，妨碍案件调查。处理不好这案子，难道府尹和少尹都能独善其身吗？”

        沈夫人颔首说到：“这里面的关系的确复杂。你不清楚原委，的确想不明白。我姐夫和杜府尹是同年的进士，当年在京城其实两人关系颇好，后来也是一起授的官职，那杜贤是陕西应县的县令，我姐夫则是应县隔壁亳县的县令。但是永康四年的时候出了一件大案子。”

        “永康四年，那前一年不是出了谢家的案子吗？”安茹低头想了说到：“那几年这么不太平？”

        “不是谢家的案子，但是关系也深。永康三年的时候，谢家交出镇西军，谢老国公回府当日就去世了。原本西北三路都靠镇西军多年和金人对抗，百姓得以安居，谢家交出军权后，金人进攻利州路，新将领毫无招架之力，连失九城。永康帝不得已再次启用谢家族人，同时下拨二十万两白银用以安顿流民。这二十万两的银子运到应县和亳县两县分界的大屿山里被潜伏的金人劫掠了。我姐夫和杜贤两人召集了人手，和当时的负责此案的参军蒋百里进山剿匪，追查这二十万两白银。”

        “还有这样的案子！”安茹听得津津有味，好奇道：“这两人一起剿匪不是应该关系更好吗？”

        “唉，谁知道后来出了乱子。原本想着潜伏进来的金人不会太多，而且前线吃紧，所以蒋参军就带来一支两百人的队伍，加上两县县令召集的人手一共三百余人进山剿匪。结果那些金人设下种种埋伏，蒋参军带的这三百余人全部丧身大屿山里。唉，听说蒋参军的尸首都没有找到。我姐夫和杜贤两人因为都没有进山，所以逃过一劫。可是杜贤却和当时山西路转运使汪直一同上书此事，反倒把我姐夫撂在一边。我姐夫还傻傻写了折子，等着杜贤一起上书，结果后头来就来了枢密院回批文书，由当时云骑尉负责此事继续追查，而我姐夫等人因为失职被罚俸禄，且当年政务考核不通过，五年内不得迁升。但是杜贤和汪直二人仅仅被罚了俸禄，因为他们在折子里把事情都推在了已经去世的蒋参军头上，说蒋参军刚愎自用，自视甚高，所以判断错误，原本应听从汪直的意见，以封山逼迫金人自投。”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戴少尹和杜府尹明明是同年的进士，还同年授的官职，却比杜府尹矮上一阶。更何况戴少尹岳家颇有助力，这杜府尹没听说有家族背景。”安茹边吃果子边说道：“这仇倒是结的深了。怪不得查案子都要走两拨，实在信不过对方。对了，那后来二十万两银子找到了吗？”

        “没有。后来云骑尉带了一千人进山，在山里搜寻了一个月直到大雪封山才出来，可是什么也没有找到，只找到一些士兵的尸首，已经被野兽啃得不成样子。云骑尉后来上书里猜测金人把蒋参军等人杀害后挟持至金地，因为当时金人的习俗，用我方将领的头颅可换黄金牛羊等物，所以尸首已不在山内。”

        沈夫人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到：“看来你对我娘家钱家也是有些了解。”

        安茹笑了笑说到：“沈夫人，你知道我的，我那些都是市井里道听途说的多。”

        沈夫人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你又想套话，我也不和你兜兜转转。你想问什么直说就是。”

        安茹不好意思地摸摸脸颊道：“现在的户部尚书便是杭州钱家的钱慧安，而那钱慧易是如今文坛领袖。而且钱家历朝均有出仕，门生众多。听说沈夫人娘家钱家是这杭州钱家的分支？按理说，戴少尹有钱家这样的靠山，不是会更容易些，有些消息也知道得更快一些？像贰拾万银子的事情，戴少尹过错甚小，为什么受到这么大的牵连？而那杜府尹早一步上书可以理解，但钱家不会眼睁睁看着戴少尹因此牵连。”

        沈夫人瞧了安茹一眼，带着几分怀疑说到：“你这丫头怎么就能想这么多？你哪来那么多想法？你这年纪都不该知道这些？”

        安茹憨憨地笑着说：“我就是因为不懂，所以就多看多问。”

        沈夫人叹了口气，想这姑娘来湖州不足一月，已经在这城里混得极好，聪慧超常人，接着说到：“杭州钱家已有百年，如今的掌家是钱慧原。钱慧安、钱慧易和钱慧原是三兄弟，我父亲是他们的堂兄。当年的事情，我大哥为此奔波了杭府京城两地，原本已经联系了铁御史等人，那个时候杭州钱家被拖到了谢家的案子里，我大哥甚至被按上了结党的罪名。”说到这里，沈夫人顿了顿，斜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着：“后头你也想必都打听出来了吧。”

        “我上次打听，好像也是因为这个你才嫁到了沈家。”安茹小心翼翼地瞄了沈夫人一眼，心想这事儿居然扯到这里了。

        沈夫人见安茹忐忑不安的样子笑了一下，声音倒是缓和了许多，她说到：“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个中细节我就不说了，杭州钱家自顾不暇，我父亲无奈之下找了贤王帮忙，把我嫁去沈家换了百万银子用来疏通贤王。我姐夫的事情就只能靠他自己了。后来兜兜转转过了十来年，两人一起到了湖州做官。虽然杜贤官大一级，可是我姐夫有钱家的助力，这湖州大大小小的关系多少离不开钱家，因此这些年来看上去杜府尹处处压制我姐夫，实际上两人势均力敌，各不相让。这次茶饼案把原来暗地里的较劲拿到了台面上。杜贤不知什么时候联合了尹副转运使，把我姐夫的人都架空了，反倒掌控了局面。只是他没想到苏提点居然这么快来湖州，更没想到陈东指挥使也暗中到了湖州，这才把局面掌控住。”

        安茹摇着头说到：“唉，我就觉着案子本身有点蹊跷，但是不难弄清楚。最可怕的就是人心各异，这就把水搅浑，更看不清案子了。”

        沈夫人也点头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看事情倒是很透彻。今儿来不光这些事儿吧？”

        安茹笑嘻嘻地捧着茶碗说到：“沈家太太，有个事情需要你帮忙。”

        “呦，瞧你这样子，这忙想必有些大。”沈夫人支起身子正想的拿过茶碗，安茹就狗腿地递了过去。见安茹如此，不由笑着问道：“到底是什么忙？可别吓着我。”

        “我想去趟双林镇，沈夫人能不能借个掌柜给我？我还想看看沈家在双林镇的账册。”

        “双林镇？你去那里干什么？”沈夫人疑惑道。

        “那罗氏必然有问题，我想去她娘家查一查。”安茹道：“我打听过了，双林镇原先是个村，不过百余户人家，后来才慢慢人多了起来成了镇子。沈家的铺子在双林镇也开了三十余年了，我想看看所有铺子三十年的账簿。”

        “你看得过来吗？沈家在双林镇有大小铺子五六家吧，三十年的账簿，你这得看到什么时候？”

        “嗯，我有方向，我只是查证一下心里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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