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人命

宋辰赶到玉山别墅时，见到几个穿联邦局制服的人，站在昨天举办宴会的草坪上，佣人正在被问话。路上他大致了解了事情原委，昨天参加宴会的胡紫衣，今早被发现死在家中。死状惨烈，疑似他杀。调查局上门例行查问，还要调取嘉宾名单和全园监控。

        客厅里是新到任的安东尼组长，他端起第三杯咖啡时，终于见到除保姆张嫂以外的人。

        “你好，我是宋辰，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他递上名片，对方看也没看，随手塞进裤子后袋。“你是这家主人？”宋辰没有作声，他嗤笑一声，歪了歪嘴。“看来不是。狗还真比人勤快。”宋辰面不改色。“长官要调取名单和视频，请问有搜查令吗？”

        “会有的。”

        “那就是还没有。”

        “现在是要阮时言接受问话。”他忽然拔高声音，冲张嫂喊，“请他尽快下来。”

        张嫂满面堆笑答应着，人却不肯挪动半步。安东尼见她一味敷衍，说话间要亲自去二楼请人，被宋辰拦住。“长官，这里是阮家。”安东尼推开他。“这里是莱市。”

        “当然是莱市，不是长官你的瀛岛。”阮时言适时出现。楼下两人均是一愣，只见他脸颊处有道新鲜的抓痕，身旁站着位长相惊艳的美女，嘴角也破了层皮。

        安东尼举着胡紫衣的照片，问阮时言昨天否见过她，跟她同来的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跟什么人离开的。阮时言一概说不认识、不知道、不记得。他又问昨晚十二点以后他在哪里。阮时言说在家睡觉，然后看向身边的付南茵。付南茵点头，证明他昨晚的确在家里。

        “长官，请问胡小姐怎么了？”她犹豫着开了口。安东尼眼前一亮，寄希望于她，“她被人谋杀，凶手可能就是昨天宴会上的人。你记得她昨天跟谁同来，跟什么人起过冲突吗？”付南茵仔细回想昨天宴会场景，晚上她泼许若婧满身酒，下午同林晴朗争吵，还有稍早被中年人带进来。那人她不认识，但宋辰对他殷勤备至。她看向宋辰，见他以微不可察的幅度摇头。“我不记得了。”她说。的确想不起来那人叫什么名字。

        “长官问完的话，请立刻离开。”宋辰下逐客令。安东尼心有不甘，走前递了张名片给付南茵。“如果想起来，或者需要帮助的话，请打给我。”他刚转身，名片就被阮时言抽走，撕碎扔进壁炉。

        “是沈议员的侄子，已经通知沈家。”半个小时后，宋辰再次进来。“名单和视频全部销毁，搜查令也不会下来。”阮时言重重搁下筷子，冷眼看他。“晦气。”

        “抱歉，是我的疏忽。已启动备选方案，踢沈家出局，瀛岛开发计划不受影响。”

        “真晦气。”阮时言嘟囔着，忽然拿起粥碗摔到地上，发起脾气。“没有一件事做得好的。”他目光最后落到付南茵身上，宋辰连忙说，“对不起阮先生，都是我的错。”

        张嫂听到声音慌忙跑来，捧着他的手查看是否被伤到。“这是怎么了？早上那长官是怎么回事？”“没事，死了只蟑螂。”他甩手离开，走前对宋辰说，“留下吃早饭。”

        付南茵便在这时接到林晴朗从大门口打来的电话。“他们不让我进去，说是宋辰的命令。”宋辰就坐在她对面喝粥，听到她的请求后，建议她们“打电话交流”。“我出去。”她推开椅子站起来，又听他说，“你够聪明的话，最近就安分点，尤其离林远一些。”

        付南茵没想到自己又被“禁足”，保安拦住她不让她出门，林晴朗不被允许进来，两人只能隔着铁门相望。林晴朗新电影即将开机，要在深山老林里进行封闭拍摄，这一走最少要两个月才能回来。好在姜姜亲自陪她住组，她被降职处理，目前有时娱乐由宋辰直接管理。

        付南茵扒着铁栏杆目送林晴朗上车离去，红色法拉利驶到银杏大道尽头，走入下坡路后消失不见。这座别墅整体地势比周围都要高，肉眼看去会产生与天空相连的错觉。今天天气格外好，晴空澄碧，白云漫卷，像漫画里精心淘洗过的风景。很多年前，林晴朗被警官带走，付南茵也是这样送她走的。她早已习惯守望者的角色，因为知道不管仙鹤飞得多高，都会衔着系在翅膀上的红线给她。

        黑色车子停在门口，宋辰从副驾驶下来，打开后座车门，请她进去。阮时言要出门，付南茵得“送”他上班。“可是，我不被允许出门，宋先生忘了吗？”她站定不动。“付小姐请上车。”宋辰用同样的语气重复一遍。付南茵轻扯嘴角，移步到他面前，“嘭”得一声将门关上，转身朝别墅里面走。“你们不让我出去，我照做就是。”她赌气地想。

        同样的，晚上司机宋强请她坐车去接阮时言时，也被拒绝。她将手机关机，躲到图书楼看《古希腊神话》，这也是她准备睡前读给阮时言的新故事。

        “付小姐，见好就收吧。”张嫂找到她，拉下脸劝道。“小言没什么耐性，闹大了对你没好处。他把你捧在手心上，你就不能顺着他哄他开心？”

        “张嫂，你觉得我是什么人？”付南茵盯着书，眼皮动也不动，反把盛气而来的人问住。张嫂初见她时觉得人可怜，后来觉得她熟悉，现在认定她不详，放古代就是不折不扣的祸水妖妃，但这话不能对她说。付南茵以为她无话可答，便自嘲说，“说不上来？因为我根本不是人。名贵珍珠，芭比娃娃，水晶舞鞋，被做成标本的蝴蝶，落下枝头的花……能被捧在手上的都是这些死物。哦，还有它……”她扯出脖子上的樱花项链。“我跟它们一样。是这座奢华别墅的装饰品，大理石柱上的雕花，山水屏风上的金线蝴蝶，黄金笼里的哑雀，供养遗物的首饰架。他是你的小言，不是我的。他是我的阮先生，不对，是主人。哄他开心？请他先把我当个人吧。”

        “他处理方式可能不对，你这么轻贱他的心意就对吗？你对他就没有一丁点儿感情？”

        “什么感情？恐惧还是厌恶？你不觉得，跟疯子谈感情就是个笑话。”

        出人意外，张嫂这回异常冷静，脸上漾开奇怪的笑。付南茵顺着她的目光下移，看到她手上亮着屏幕的手机。“听到了吧，她不想去。”说完，她关掉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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