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结婚（1）

阮时言要结婚了。

        付南茵转头扎进《书妖传》剧组。

        恰逢媒体探班，剧组把全剧的重头戏——抢婚，挪到探班日拍摄。

        公元318年建康乌衣巷

        丞相始兴郡公世子大婚，轰动帝都和朝廷内外。

        若是没有那一阵似血的红雨，或许那将是一场完美的婚宴。因为在那场猝不及防的大雨过后，吉时已错过，最不该出现的人却来了。

        林岐跟他第一次出现在这世上的时候一样，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就那么突兀地出现了。

        “公子要成亲？”他盯着王悦，脸上的笑与平素无异。

        从他进来就无休止的风依旧张扬地刮着，王悦不禁打起寒战，接着不动声色地抬起袖子将新人护在身后。昨晚从桃叶渡口逃回来后，他就在等这一刻，如今悬着的心或者头上悬着的刀终于落下，当下淡淡地说，“既然来了，喝杯喜酒再走。”

        “公子当知，我不是来讨酒吃的。”随着他脸上的笑隐去，天空似乎都跟着变得昏暗。风吹着门窗砰砰作响，陡然令人心惊。

        “如此，恕不远送。“王悦言罢，早在一旁待命的家将蜂拥上来要将人“请”出去，可是还没有碰到人就全部飞了出去。

        王悦对此早是见怪不怪，可怜满堂宾客被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书生吓得魂不附体，看他像折柳枝一般轻松将人折成两半再随手抛向院子，顿时吼叫着逃命般冲出屋子。

        “妖孽，他是个妖孽！“丞相毕竟半生风雨，经历这种事还能强自镇定。他拔出多年未出鞘的莫邪宝剑，横挡在王悦身前，毫不犹豫地朝林岐的胸口刺去。

        剑却仿佛刺进虚无中，看不到血流出，也看不到伤口。丞相怔住，接着脖子被人卡住。他惊惶地看着林岐把他揪着脖子提到半空，另外一只手却拔下胸前的宝剑要向他刺去。

        “住手。”王悦双手握住剑刃，厉声喊道，“你若伤害父亲，我绝不原谅你。”

        “你跟我离开，我放他。”林岐甩开剑，拉过王悦双手低头在手掌上吮吸，不一会儿被剑划开的伤口竟完好如初。

        “多谢。”王悦抽回双手，冰冷的神情略有动容。良久，微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叹息，他轻声道：“我不可能离开这里。”

        林岐并没有过多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他平静地看着王悦，抓住丞相的手却暗暗用力，下决心要把他掐死。

        砰！丞相摔到在地上，剧烈地咳嗽数声，在为自己竟然没被妖孽害死庆幸时，猛然发现对面的妖孽摇摇欲坠，双手捂住脸发出痛苦的呜咽。

        “我喝了耆婆符水。”耆婆符水混在他血液里，被林岐喝了。林岐听后，忽然抬头冲王悦笑，血混着泪从他眼中流下来。他没想到王悦真这么狠心。

        “虐缘由我起，也该我来了结。”王悦跪到他面前，拿衣袖为他擦干净脸上的血，现出林岐那张原本白净的脸庞。此刻他脸色苍白如濒死的人，望过来的眼神漫溢着悲伤和绝望。

        王悦不知何时从他怀里掏出一卷书帖，林岐猛地睁大眼睛，伸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嘴唇大张却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王悦看着他，又移开看着满室血污和狼藉。

        撕拉一声，手中的书帖被他撕成两半。接着脖子一痛，被人生生卡住咽喉。林岐用尽最后一份力气贴过来，在他耳旁说了一句话。

        终于，天地重归于寂。

        “这妖孽从书帖里来？”丞相目睹林岐化成一缕烟飘进书帖中，呆楞片刻上前抢过书帖一把掷进门口的火盆中。

        “林岐！”王悦发疯似的抢到门口，把火中燃着的半卷书帖拿出，并紧紧攥着不放手。

        当晚，世子抱着残帖在书房一夜，次日被发现吐血而亡。

        这场戏是前半部的高潮，也是前世的结尾，戏剧冲突十分激烈，对演员情绪、演技和相互配合要求极高。付南茵原本担心晏安会有些吃力，特地安排演技老师就这场戏对他进行了三天特训。不过，看完现场，她意识到自己的担忧多余了。

        “世子并不是个软弱的人，他只是身体弱。面对父亲的厚望、家族的重担和不被世俗接纳的感情，他内心被撕扯得极其痛苦，但是从始至终都非常清醒。那就是无论他多么多么爱一个人，都不可能将他放到天枰上与家族相抗衡的另一端。所以，他会亲手把爱人封存……”

        回答记者专访时，晏安流畅地表达出对角色的感悟。刚结束拍摄，他还戴着全套戏装，大红婚服，如锦缎垂坠的黑色长发，装点着白皙精致小巧的面庞。说话间，无意识地蹙眉思索，十足十还原出“病如西子胜三分”的弱美人情态。

        付南茵心下微动，脑中跳出一句古老的歌谣，“凤凰，凤凰，止阿房”。思绪穿越一千五百多年，烽火狼烟的尽头，绮殿高阁，拥红染翠，巍峨皇宫打造的黄金笼子，曾锁住过一个同样绝美的少年。晏安的脸渐渐与历史浓雾中的亡国皇子合二为一。原来，真的有比女人更女人的男人，比女人更柔弱，甚至激起女性的保护欲。

        “付小姐，你这样很危险。”姜姜坐到对面的遮阳伞下，提醒她收一收过分炽热的眼神。说着，充满怨念地看向正接受采访的两位主演。

        她现在就是后悔。

        不该拍耽美，更不该动《书妖传》。自从项目启动，她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从发布组讯、公布选角到公开定妆，每一个节点都毫不意外地引发舆论血雨腥风。书粉撕剧组、演员撕番位、演员粉撕剧组，撕来撕去，最后都撕到她这个公开的总制片人身上。亿万网友无处发泄的怒火，被倾注到几十亿条国骂评论上，每一条都点名道姓问候她全家和列祖列宗。骂得酣畅凌厉，金句频出，令人击节称叹。姜姜在冯一转给她的那些链接里随便选了几条，看完不禁感慨，粉圈惹不得，产出能力强的耽美圈尤其不能惹。在她们离奇的想象力和超强的动员力下，形象好、气质佳、能力夯的职场御姐顶级金领风华正茂的姜姜女士，就因为长着两颗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记的小兔牙，被全网塑造成唯利是图利利欲熏心面目可憎的丑恶资本代言人“姜大牙”！

        骂归骂，粉丝的气愤和情绪除了给她们自己增加些乳腺结节外，影响不到姜姜丝毫。影响不了她拉投资卖版权，影响不了她升职加薪，更影响不了她为平衡各方随意改剧本塞新角色。一想到剧播出后，那些疯狂辱骂她的人为了嗑cp不得不捏着鼻子吞下她们所谓资本喂的“屎”，姜姜多少有了点变态的心理平衡。说到底，粉丝反对得再凶也无济于事，她们没有话语权，只会无能狂怒。能给姜姜造成压力，让她惴惴不安的根源其实还是两个主演。谁说只有女人才爱惹是非，这两个小鲜肉都不是省油的灯。

        一向走可爱佛系路线的晏安，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进组后事业心爆棚，不仅十分重视自己外宣上的唯一一番地位，现场每次拍戏更是牟足劲，要跟萧恒争个高低。他一反常态热心工作，让本就高度警惕的顾承泽警铃大作，不仅加派两个助理二十四小时“照顾”他的大宝贝，还天天给姜姜打电话，话里话外提醒她注意剧组动向，有任何苗头第一时间报告给他。“出任何事，我要你老板给我交代！”这句话如一把悬在头顶的刀，让她寝食难安。

        姜姜理解顾承泽的严防死守。演员本就容易因戏生情，何况晏安这次要搭档的是男演员，还是近来被圈内人传为“万人迷”的萧恒。林晴朗活生生的例子在前，他能放心才怪。

        至于萧恒，更是个隐形核弹，不发作则已，爆炸起来会让她粉身碎骨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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