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原来不是为了学习啊。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被孟秋压了下去。
育儿手册中说到,不应该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孩子身上,他愿意努力并且当个有钱人是他的自由,如果实在不愿意也可以培养他的兴趣。
她记得他之前那手出神入化的开锁技术,这么灵活的手搓澡、啊不是,变魔术应该也厉害。
来到横滨这几天她也见识了许多血雨腥风,对太宰的未来标准更是一降再降,到现在更是只要他长大以后不去当mafia就行了。
说回现在,太宰说完话就仿佛个黄花大姑娘似的羞答答地站在原地,大概对于孩子来说,怕黑怕打雷是件丢脸的事情吧。
“进来吧,以后记得要把鞋子穿上。”
孟秋侧身,让他先进门,四月的晚上温度仍然很低,还好房间里铺满了厚厚的毛毯。
将他身侧的火球掐灭,门内瞬间一片漆黑。
她忽然想到刚才这孩子还在闹脾气,那现在就用魔法哄哄他好了。
回想了一下脑海中仅存的几条咒语,还没等她做出一番挑选,她便仿佛肌肉记忆般挥出了一片星光。
悦动的光之精灵调皮地在房间里奔跑嬉戏,点点辉光荡开深沉的黑暗,汇聚在一起成了璀璨的银河,它们争先恐后地落入男孩的怀中,仿佛错落世间的烟火终于找到了归宿。
自己竟然下意识觉得这条魔法可以用来哄人么?
她怔然。
-
“你要把星星送我吗?”
“如果你觉得是,那就是,这个新魔法还没有别人看过。”
“那能作为我的专属吗?以后不给其他人看,好不好?”
“为什么?”
“不行吗?”
“也不是。”
“那就这么说定了。”
-
恍惚中回过神的她一拍额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下意识用了这个,看着被群星环绕的太宰,他仿佛看到另一个总喜欢让他用魔法的人。
-
“它们都很喜欢你耶。”
“比起这个,我更希望魔法的主人喜欢我。”
“你在说什么?”
“咦?我没有说话哦,文文酱是听到了什么吗?”
“…没有。”
-
肆意飞舞的星光戛然而止。
孟秋看着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太宰,难得有些窘迫和不知所措。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旁打开台灯,在他提问之前就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去洗漱,你要是困了就先睡觉。”
太宰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脑子又有些胀痛。
似乎在遇见她之后,自己就有了这个症状。
是生病了吗?
漆黑的浴室中,孟秋皱着眉蹲下身,摸了摸手腕,滚烫的热度带着她的情绪似乎都沸腾了起来,
“这次是因为什么?”
是修治…还是…他?
不过一秒,她就排除了后一个选项,
“也许爱神那个半吊子说的方法真的有效。”
不再思考太多,在简单洗漱之后,孟秋用魔法把头发烘干,钻进暖烘烘的被窝里。
太宰早就缩成小小的一团躺了进去,察觉到她的动作后他将身子朝她挪动了一点,眼睛慢慢睁开,声音又软又轻。
——人类在探寻什么的时候便总是这样。
“香橙味的。”
“嗯?嗯。”
她朝他所在的地方轻轻嗅了嗅,笑了起来,
“你也一样,像一只大橙子。”
讨厌。
她真的很讨厌。
为什么要伪装?明明什么情绪都没有吧,为什么要笑?
虚伪。
相同的味道在经过热度的加工后在空气中融化,太宰觉得越发难捱。
他想问她到底是谁,来自哪里,收养自己的目的,还有…她是不是认识他。
空气一时沉默下来,他明白她猜到了自己的想法,这是第一步的开诚布公。
但他在等她开口。
“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还好,她先问了。
将疑问塞回口中的太宰回答的很快,
“我不想呆在那里,他们不像人类,倒像是一张张面具,每个人都挂着令人作呕的笑容。但我听说所有人类都是这么生活的,我不想相信,想要亲自看看。当然,也有可能我才不是人类。”
…她觉得自己被内涵了,但没有什么证据。
因为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可惜他离家接触的第一个人是自己——一个不算人类的人类。
她不希望他就这么对人类失去希望,所以组织了语言,这对她来说有些艰难,但还好,她顺顺利利地说出来了,
“从生理角度来说,你的确是纯种人类。不过,据说所有人都是这么生活的?这就是无稽之谈了,每个人都是立体的,他们面对不同的人自然会有不同的姿态,就像你面前的我是这样的,但其他人眼中的我可能是可恶乃至可恨的。”
“你不能用你见到的那一面与其他的他们不同,就自认为了解他们的全部,认为他们是伪君子,这难道不是一种傲慢吗?”
孟秋其实不大了解霓虹的国民是怎么样的,但在她的印象中,自己祖国的人民都是充满朝气的,可爱的。
也许其中不乏因为岁月把过往打磨得斑斓的缘故,但她还是愿意一厢情愿认为他们都是美好的。
而且排除他在内涵她的可能性,很容易从这短短的一句话发现他厌世的先兆。
太宰认真的听完了她的话,忽然觉得自己对她的评价有些片面,她并不笨,只是不想思考,或者说,她不在意。
但既然打开了话匣子,他也不介意将一切说得更明白些,
“…我这般居高临下的批判的确有傲慢的嫌疑,但事实却是如此,他们若是要说一件事,非要扯出另一件事,拐弯抹角、闪烁其词,他们因为不愿担负责任而将简单的话语说的微妙复杂,徒劳无功地严加防范、无时无刻不费尽心机。”
“他们不了解我,却可以自称为我的好友,喜我所喜,忧我所忧,但只要稍稍挑拨,又可以成为我的至仇,咬牙切齿地用拳头招呼我。单方面的付出情感,并在此基础上想象出一系列的虚无的爱恨情仇、说到底,只是为了自己有个寄托罢了。”
说到这里,他是真的茫然了,不再只是为了剖析自己,而是真切的,实实在在的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我不明白人类为什么开心,又为什么难过,那些平常人触手可及的欢喜有时明明离我只有咫尺之遥,我也仅能感受到一星半点,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消失,当然,大多数的时候我连触碰到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理解、不明白、只好用搞笑的方法蒙混过关,再不然就将自己变作大家,这样所有人都欢喜了,但时间越长,那种欢喜便越痛苦,反显得我更像个怪物。”
孟秋看见他的眼中是纯然的疑惑,但定睛一看,又仿若那里只是一片虚无。
就像在问为什么自己费尽心力来到的世界充斥的总是虚伪和欺骗,为什么人间的痛苦永远比愉悦长久,
“我不明白,人活着,真的有意义吗?”
“咚——”
半支起身子的孟秋用力地往他头上敲了一下,一脸厌世的男孩立即流出生理性的泪水,两眼汪汪地看向她。
也许前面的问题她不好回答,但如果是活着,她的资格却是足够了。
毕竟她是从地狱里走来的人。
“很多人光是活着就已经费尽心力了。”
“有时候一切的痛苦都源于六个字——吃太饱、想太多。”
“今天早点睡,明天请假。”
她一锤定音,闭上眼睛就往被子里钻。
“…啊?要做什么?”
“睡觉。”
-
第二天一大早,孟秋拖着还迷迷糊糊的太宰吃完早餐,一边告诉他以后不能|非|法|入境一边直接非|法|越|境进入种花家。
“我们要做什么?”
“看看人间。”
晨曦初升,已经劳作一番的农家老汉擦掉头上的汗水,洗了洗满是泥土的双手,又将水渍擦在身上,毫无形象地坐在草垛旁,将媳妇儿做的馍馍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满心欢喜地咬了一大口,望着满地的绿苗,露出欣慰而朴实的笑容。
村里的妇人解下围裙,往田垄的方向望了望,将围裙解下,拿出针线和一个已经破了一半的男士外袍,开始缝缝补补。
走了几小时山路的孩童在响铃的前一刻终于抵达教室,几乎算得上是虔诚地将书本从半旧的布包中取出,每翻一页都要小心的不留下一点褶皱,他的目光始终跟随着台上的师长,翻山越岭的疲惫未在他的眼中留下一丝痕迹。
热闹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有人背着公文包挤上公交,有人推着手推车贩卖温暖,有人搬出凳子在门口摆上棋盘,有人结伴而行在公园跳起扇舞,有人拉开卷门霸道香气扑鼻而来,有人拽着狗一起沐浴阳光。
巡街的警察身姿挺拔,一丝不苟地站在岗位上。
教师戴好了眼镜,一边翻着教案一边回应学生的问好。
环卫工人将车停在一旁,挥舞着扫帚,瓶子放在车前,其余倒在车后。
码头的水手拉动缰绳,晒得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科学院的院士拿着一份又一份资料,灌下苦涩的咖啡,继续在仪器面前奋战。
“最后一站。”
冰冷的气体无情地侵入所有人的鼻腔,消毒水的味道更人忍不住皱眉。
一具披着白布的尸体被推出诊室,凄厉的哭声瞬间充斥在每一片空气,承受不了亲人离去的人紧紧拉住了死者苍白的手,哭到近乎昏厥。
“这是死。”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响彻云霄,焦急地在产房外来回踱步的人眼睛一亮,冲入内室时发现妻儿都无事的瞬间才露出安心的笑容,他极为温柔的为挂念孩子的妻子撇开湿漉漉的头发,将怀中的婴儿轻柔地捧起,这对新生的父母一同看向他们来之不易的珍宝。
“这是生。”
夜色中,一路万家灯火、高低明灭,如永不熄灭的生命之华于尘世簇簇相映、熊熊燃烧。
连风中都满是尘世的喧闹。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努力的活着,你尚未看过人间万景,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类其多,无一相同。有你说的虚伪狡诈之徒,但更多的却是努力活着的,万万千千最普通、最善良的人类。”
“人类本身的存在,就是世界最伟大的奇迹。我们活下去的意义,不正是活着吗?”
“不过,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你的意义,需要你自己去寻找。”
太宰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放在沐浴在群星之下的人,她看着人间,眉目间全是柔和,仿佛垂怜万物的神明,但如果直视她的眼睛,却能看到里面只是一片虚无。
想要活着却只能无力地堕入死亡的人类。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那种情绪不叫厌恶,而是看见了与自己相同的存在时无法克制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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