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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云见日


 喝!

  随着雷鸣一声令下,雷火观众弟子纷纷亮出了自身法器,这些人的修行根基皆与【雷法】相关,故而他们所用仙器,绝大多数是可以承载雷电之物,例如其中一个名弟子亮祭出的仙器便是一根通体黝黑的三尺短棍,正是一根极其罕见的雷木,可以自行吸收蕴藏在天地间的精纯雷电汇入雷木之中,仿似一根跟随修道者行走八方的袖珍雷池。

  金台观梁龙见此情状不由嘴唇哆嗦了一下,天下皆闻雷火观弟子脾气火爆,未曾想竟是连四大仙族谢氏弟子的面子也不给,说亮家伙就亮家伙,根本不去想得罪仙族谢氏的可怕后果—

  须知,这谢氏家族之所以会让仙门中人如此忌惮,并非这个家族出了什么修为惊天的盖世人杰,而是因为他们掌控了三万里南疆地界里绝大多数的灵石出产宝地,得罪了他们,就等于自行切断了灵石的来源。而关于灵石的重要性,对于谪仙境以上的大修士影响或许不大,但对于谪仙境之下的修道者而言,失去灵石的辅助,不但会极大延长破境的时间,一个不小心,甚至会有大道断绝的莫大危机。

            

                况且,这世间有几人,能真的摸到谪仙境的门槛呢?

        

                  梁龙看好戏般的想着,雷火观果然都是些食古不化的蠢人,做事之前都不过过脑子的吗?且不说谢道石是谢氏仙族重点栽培的年轻后辈,说不定就是谢氏未来的家主了!

  在场的人里,大多数都是与梁龙一般心思活络之人,故而各自眼神在在,大多是幸灾乐祸的模样。

  众人的目光皆落到了谢道石一人身上,看他会对雷火观众人的不敬之举如何发出回击。

  传闻之中,这位谢公子可不是什么易与之辈,自小便行事乖张且睚眦必报最是记仇,很多不小心招惹到他的人,不管有理没理,哪天出门一个不留神,就是一场飞来横祸。

  此时谢道石依旧是那副倦倦的样子,他环伺众人,忽然笑眯眯的说道:“雷火观雷道友敢说敢做,是个英雄人物,在下佩服至极,不过这也仅是他一家之言,不能代表所有人。”

  他的目光一转,“梁道友先前似乎也心有不满—”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倒让梁龙有些措手不及起来,但被指名道姓,只好硬着头皮越众而出道:“虎妖之事,我会如实禀告观主。”言下之意,就是任由谢道石处置虎妖了。

  谢道石点点头,不置可否,最后将目光转向了抚云观的叶步清,笑问道:“那么,叶道友呢?”

  看这样子,这位来自谢家的后起之秀,似乎是要确定了每个人的态度,才会做出最后的决断。只是人心难测,谁又敢担保这个年轻人,不是在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以此试探雷火、抚云、金台这三家道观对自己上任火云观观主的真实态度呢?

  叶步清皱起了眉峰,抬手止住了观中弟子的议论之声,这次跟随他前来伏妖的总计六名观中高手,其中只有一名弟子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在其余弟子不善目光注视之下,终究选择沉默了下去。

  叶步清心中轻叹,上前一步,抱拳道:“我与梁道友一样,会如实禀告观主—”

  话音一落,几乎可以清晰看到雷火观弟子们脸上闪过的浓烈失望,这些弟子自是不能当众违抗雷鸣,却也不能不考虑己身之修行大道,若是事后仙族谢家真的把所有的罪过全部怪罪到一家头上,断了灵石的供应,后果难以想象。

  谢道石脸上显出一抹晦暗难明的神情,却也分辨不清对这个答案满意与否,或者是对这位大道顺遂的天之骄子来说,他只是想听到梁龙、雷鸣和叶步清这三个人的亲口说出答案而已,至于其他的,对他并不重要。

  “雷道友,看来今日你要孤军奋战了。”

  谢道石微微一笑,慵懒的语气里似乎透着一股淡淡的寂寥。

  雷鸣上前一步,眼中雷芒大盛,洒然笑道:“那便领教了!”

  “且慢!”

  眼看一场大战便要再度爆发,众人屏气凝神之际,一道声音却异常突兀的插了进来,竟是抚云观的叶步清!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就见这位抚云观历史上最年轻的首座弟子径直走到了雷鸣身边,与其并肩而立,方对谢道石抱拳道:“谢道友,今日之事乃叶某个人所为,与抚云观上下无关。”

  言下之意,只要双方开打,他就会出全力相帮于雷火观众人。

  雷鸣见状不由开怀至极,大笑道:“叶道友仗义相帮,在下铭记于心!”

  “雷道友不必客气,”叶步清手持山河扇目视前方,“在下也仅是为自己讨个心安罢了。”

  此话一出,众人之中一片哗然,金台观梁龙更是在心底直骂蠢货!在他看来,叶步清如此不计后果的行事,与自毁前程没有任何分别,他似乎已经预见了一位原本可以大道走的极远的年轻人,无奈中道夭折的惨淡情境。

  山中修行不是市井江湖,天道不仁,万物为刍狗,哪里会去管一个人是否会按本心做事?!看那些高坐云端之上的大人物们,有几个是按照本心行事的?!

  梁龙面无表情的望着姿态坦然的叶步清,眼眸深处写满了可惜。

  此时,喂过一枚小玄丹的柳三娘,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不少,在金羽搀扶着走出了坑底,坐在一把椅子上,开始旁观这场一波三折的道门纷争。

  金羽可能是受了惊吓尚未缓过心神,脸色依旧苍白无比。

  “雷火观名不虚传,抚云观主倒是收了个好弟子。”柳三娘低声自语了两句,她忽然瞥了一眼身边的金羽,若有所指的笑道,“以后修了道,可不要像某些人!”

  金羽闻言眨了眨眼睛,没有做声。

  而那头作为始作俑者的虎妖,左看看右看看,却始终不敢逃离坑底半步,它心有所感,陡然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金羽,那个此刻本该沦为牵线傀儡的少年—虎妖的兽瞳深处莫名泛起了一股阴毒之色,他日所侥幸脱困,必要十倍偿还!

  它在心头不断冷笑着,打吧打吧,最好全都打死了才好,人类没一个好东西。

  虎妖心头不忿,想要抬头看戏,可接下来的场景,却跌破了它的眼睛。

  “两位英雄这是做啥子?快收起来快收起来—”

  这道声音就像是一根陡然戳破气球的银针,蓬的一声,鼓涨的气球瞬间破裂,惊了旁人一大跳—

                

                众人的情绪原本已被雷鸣和叶步清的破天荒联手激发到了顶点,各个圆睁二目,想要看看谢道石会如何大打出手!未曾料到,这位据说行事乖张跋扈的天之骄子,关键时刻,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举动—

  雷鸣和叶步清的精神同样紧绷到了极致,子午锤和山河扇早已蓄势待发,随时准备迎接来自谢道石的怒火,他们二人皆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是各自道观重点栽培的对象,可面对着谢道石,二人皆是如临大敌。

  或许正如叶步清所言,选择出手相帮雷鸣,就真的只是求个“心安”二字。

  可是谢道石的反应,着实让场中所有人,皆升起了一种“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的错觉。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位谢公子转性了不成?

  梁龙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揉了揉眼睛,结果还是看到了那副不可思议的画面。

  谢道石说完那句话后,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雷叶面前,看着依旧戒备万分的二人,两手各自轻轻按下两人法器,笑言道:“两位英雄可能是误会了,火云观日后还要仰仗二位的支持呢,岂能因为一点儿小事儿就伤了几家的和气,快快收起法器,免得误伤了自家兄弟。”

  见雷鸣和叶步清半信半疑,谢道石长叹一声,指着蜷缩在坑中的虎妖,开门见山般的说道:“不就是它掌握着开启那条山中灵脉的钥匙嘛,多大点儿事儿,我以新任火云观观主的身份保证,就一句话,见者有份儿,如何?”

  这话一出,不仅是雷鸣和叶步清变了颜色,金台观的梁龙闻言后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原来,三座道观高手齐聚洛仙客栈,降伏虎妖不假,但真正之目的,正是在降伏虎妖之后,从虎妖身上拿到一枚开启灵脉的钥匙!

  这等机密要事,场中诸人,除了领头的三人心知肚明,其余皆被蒙在了鼓里。

  “灵脉开启?”

  “钥匙?”

  “这是怎么回事?”

  “我就说嘛,一头虎妖而已,何止于让三座互不相干的道观同时出手!”

                    

                ……

  场间一时有些括噪。

  梁龙见状再也按捺不住起伏的心绪,上前一步,冷声说道:“谢道友,此等谬言,岂能随意出口?”

  谢道石饶有兴致道:“梁道友是想要证据吗?”

  未待梁龙反应,他已一步来到了虎妖近前,声音冰冷道:“吐出来!”

  那化作白猫身姿的虎妖仰头喵呜一声,双瞳懵懂,似是听不懂对方的言语。

  谢道石不急不恼,袖口微动,但见一方拳头大小、通体青铜之色的炉鼎飘飞而出,他的心念微动,冷却的炉子便开始自动燃烧。

  那炉子并不大,炉内的火苗看着也不如何出奇,却是令场中所有人骤然感受到了一股窒息般的大道气息—

  【九转炼妖炉】!

  已经有人叫出了那古怪炉子的名字,此言一出,就连面上始终波澜不惊的柳三娘也不由缩了缩瞳孔,别人或许不知这只炉鼎的威力,而她却是在二十年前的那场惊天变故里,亲眼目睹过它的煌煌之威!

  漫天流火,赫赫天威…

        

                小小年纪便能掌控这种级别的法器,这个谢道石,确实实力非凡。

  不去理会众人的反应,谢道石好整以暇的盯着地上的虎妖,嘻笑道:“你是自己进来,还是我请你进来?”

  地上的“白猫”愣了片刻,它当然听说过这枚流传至远古世界的炉子,它的体内流淌着妖族之王的神圣血脉,它甚至恍惚自炉鼎内听到了几缕虚弱的怒吼,那是自己先祖的声音!

  嗷呜一声,它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惊惧,大口一张,吐出了一团被白芒覆盖的物什。

  那团白芒十分乖巧的飘飞到了谢道石跟前,稍作停留,轻轻落到了他的掌心,白芒缓缓散去,露出了里面的真容,是一枚钥匙形状的天然石头。

  而随着这枚钥匙的出世,天地间如有回应,原本阴沉沉的天空顷刻间云开雾散,阳光倾泻而下,光明照耀人间。

  “滚吧。”

  谢道石重新将炼妖炉收回袖中,抬腿轻踢了虎妖一脚,饶是如此,虎妖依然有些吃不消,惨啸一声直直飞起,在空中翻滚几次后,径直落到了金羽的脚边。

  虎妖抬头看了一眼与自己成功结契的少年,又看了一眼那把握在少年手中的赤灵剑,最后哀鸣一声,认命般的匍匐在了少年脚边。

  柳三娘见状笑骂一声孽畜,反观金羽,却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虎妖,这会儿称之为白猫或许更加合适,便继续看向了场中的局势变化。

  这头胆大包天的虎妖,先前与金羽强行结契,却也只能勉强做到与少年平起平坐的关系,使用妖族秘法才可以暂居主位,但在赤灵剑和谢道石连番压制之下,几乎打落了他的所有信心。

  虎妖哀怨连连,好在契约仍在,只要活在,日后未必没有翻身之日。

  可是念头刚起,赤灵剑剑鞘便从天而降,蓬的一声,在它刻着“王”字的眉心重重砸了一记,虎妖一个翻身,四腿朝天双眼外翻,暗自想着,还是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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