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魔云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各自睁大瞳孔,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据说每逢有神异之物出世,冥冥之中,天地间皆有回响,而游浮于天地之间的浩渺灵气,乃是天下所有修道者的修行之基,灵脉这种由灵气具体显化而生之物,自是担得起‘神异’二字。
人们都在等待着,想要看看随着这条灵脉的开启出世,究竟会引来怎样的天地异象!
而随着灵匙的完美嵌入,失去法阵庇护的迷魂谷,似乎也跟着静止了。四座道观的参与者们屏气凝神,暂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雕像般站着,生怕一个错误的举动,便会引来天道的不悦,继而中断了灵脉开启。
除了极少数的个例-
例如谢道石。
这位扎根南疆谢氏仙族的年轻人,漫不经心的扭了扭脖子,眼帘深处除了浓重的倦意,却还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厌烦。
谢氏仙族祖堂就在南疆,家族传承已有近千年,是南疆宗门钦定的灵脉攫取者,有了这把尚方宝剑,谢氏几乎掌控了三万里南疆一半以上的灵脉资源。
这种环境成长起来的谢道石,从小耳濡目染,对开启灵脉这种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了。根据谢家对灵脉的强大探测能力,连云山的这条灵脉,跟谢家掌控的几条超级灵脉相比,规模也只属于中等。此番若不是宗门空降了一个观主的头衔,谢家怕是早就捷足先登了。
简单来说,谢氏之所以没有参与进来,只是对宗门的一个投桃报李,一种主动示好。
谢道石作为谢氏老祖宗重点栽培的对象,又怎会看不明白这中间的弯弯绕绕。
但他打心底里厌恶这种势力之间的人心拉扯,却又十分尊重这种壁垒交错的游戏规则,所以在洛现客栈时,便开门见山的挑明了灵脉由四家共享。
都说山下凡尘世道艰险,人与人之间很难存有绝对的公平,然而这云端的世界,又何来的绝对公平。
当然,谢道石也有自己关注的东西,他向左后方斜瞟了一眼,金羽正一脸冷漠的站在那里,察觉到他的目光投射,不知有心还是故意,竟然对他报以了一记真诚的微笑。
谢道石心里却是没来由的咯噔一下,想了想,还是缓退两步,用极低的声音询问道:“小子,你的事…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说实在的,他有些后悔跟这个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的少年合作了,因为他心里也泛着嘀咕,按照常理,此时在云端上看戏的宗门监察者,早就应该露面了。
金羽依旧回了一个笑脸,比了一个一切顺利的手势。
谢道石站回原位,脑海里划过金羽难得的笑脸,暗自祈祷千万不要出事,今日在出发之前,他就按照两人之前的约定,将那枚代表观主身份的观主印章,提前交到了金羽手上。
只是他没有察觉到,此时金羽的脸上,正浮现着一抹罕见的凝重。
金羽的目光和众人一样,同样落在了那座无名的半人石碑上,那枚开启灵脉的钥匙已经完全同石碑融为了一体,按他的推测,此时的场景,应是灵脉出世,天降异象才对。
然而,随着灵匙的嵌入,已经过了数分钟,石碑依旧是那座石碑,苍穹依旧是那片苍穹,竟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怎会什么都没有发生呢?他下意识便想起了藏在石碑深处的那把剑—
那道毁天灭地般碾压一切的狂暴剑意!
一抹不安的心绪瞬间渐渐涌了出来。
皓日当空,空气开始变得燥热,静寂的人群终于有人忍耐不住,开始出现躁动的声音。
“怎么回事?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我们是不是都被那只虎妖给骗了,它给我们的,并不是真正的灵匙?”
“灵匙一直由金台观保管着,难不成他们做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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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里的质问之声越来越大,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骤然落到了梁龙的身上。
所有人都知道,在洛仙客栈,最后保管灵匙的重任,落到了金台观。
梁龙先是惊愕,却很是无辜的极力辩白道:“关我什么事啊?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对!”
他终于记起来了,蓦然将目光转向了谢道石,怒气冲冲的质问道:“谢观主,解释下吧,这灵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会失了效果?”
众人随即也跟着反应了过来,若是究其根源,谢道石才是第一个接触灵匙的人。
“解释什么?”谢道石翻了个白眼,看白痴似的看着梁龙,“我谢家会缺一条灵脉?”
其实谢道石心里同样疑虑深重,也在思索着本该开启的灵脉为何就此失了动静,他下意识就把目光落到了金羽身上,却立刻推翻了这个念头,因为他清楚金羽需要的也是灵石,自是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叫,在灵匙上做手脚!
“谢家自是不缺灵石,”抚云观观主柳清风阴沉着脸走了出来,语气不善道,“但不代表,你身边的人不缺。”
他伸手一指谢道石身后的金羽,语气渐冷,“谢观主,我听说那夜你与幽冥刀主鬼王骨风在迷魂谷上空决斗,而你这位马童,便趁机溜进了迷魂谷,有没有这回事?”
“柳观主慎言!!”
谢道石瞳孔微眯,袍袖浮动,拦在了金羽身前,矢口否认道,“我这马童不过初雪之境,那夜群敌环伺,他又如何能够悄无声息的潜入迷魂谷!”
柳清风冷哼一声,语带双关道:“灵匙是由金台观保管不假,可那头虎妖是灵脉的守护兽,有它带路,自有办法进入迷魂谷!”
谢道石看着咄咄逼人的柳清风,对方眼神笃定,似乎早有准备。可他不打算退让半步。
“奉劝柳观主一句,”谢道石眼眸深处陡然射出一道寒光,“没有证据的话,最好还是不要说!”
柳清风这才微微一笑,丝毫不理会谢道石身上流露出来的怒气,反问道:“今日,那只虎妖为何没有出现在这里?”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众人,是啊,若不是那只虎妖在人间露了底,恐怕也无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确定灵脉的准确位置。
今日灵脉开启,这么重要的日子,虎妖为何没有出现在此间?
人心是世上最经不起推敲的东西,当一个疑问在人的心底产生,那么各种猜想便会接踵而至。
金羽的眉峰也蹙了蹙,他原本只是想在一旁静静看戏,然后便宜行事,没料到事情还没有眉目,却被柳清风神经质一般的盯上了。
他有些费解,自己与这柳清风素昧平生,这是第一次会面,为何偏要一口咬着自己不放?
而且,那夜趁乱潜入迷魂谷,按照他的敏锐感知,这位抚云观的强大修道者,并没有出现。
“小黑是我养的宠物,它在哪里,关你屁事!”面对柳清风的质问,他的面容依旧冷漠如水,“我倒想问一句,灵脉没有顺利开启,你们这些大人物不去想解决的办法,反倒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不觉得本末倒置了吗?”
“小小年纪,牙尖嘴利,”柳清风不温不恼,看上去颇有涵养,施然道,“那么敢问小道友,前夜,你是否潜入过迷魂谷呢?”
“没有!”
金羽目光一沉,斩钉截铁的否认道,“柳观主若有证据证明我来过这里,大可以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柳清风闻言目光微顿,似是没有想到金羽的心智会如此坚定,但他既然开了口,就不会就此罢休。
“我既然这样说了,”柳清风目光也沉了下来,“当然不会空口无凭!”
“这个证据,就在—”
事情一波三折,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都在等待柳清风口中所谓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如果证据确凿,证明灵脉迟迟没有开启,与金羽相关,那么今日之事,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快看,那是什么?!”
就在柳清风开口之际,人群中间不知由谁突兀地喊了一嗓子,令得众人心头同时一震。
包括柳清风在内,豁然抬头!
视线之中,苍穹之上,不知何时,迷魂谷上空赫然笼罩了一片浓稠如墨的云团,更加诡异的是,此时皓日当空,灿烈的光线竟是直接绕过了如墨的云团,不能浸染分毫。
在场之人心头无不同时骇然失色,也不知是谁蓦然喊了一声:“是魔云!”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此话一出,不光是柳清风,几乎同时,雷火观观主雷轰和金台观观主梁十方亦是脸色大变,并立刻作出了反应!
“魔族来袭,准备战斗!”
四道相同的命令,顷刻传到场中所有人的耳朵里,与其同时,四道传讯灵符不分先后冲入了云霄!
那是向宗门求援的信号。
一时之间,没人再顾得上什么灵脉开启,迷魂谷四周顷刻升起了各种绚丽的法器,全力对敌!
在场的四位观主,除了刚刚及冠的谢道石,另外三位观主眼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一抹追忆的神色…
二十年前…
自二十年前的那场惊天剧变之后,莫说三万里南疆,整座仙门世界都没有听到关于魔族的消息了,更不要说,魔族能够越过那道天堑,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南疆地界。
事出反常必有妖!
柳清风下意识看了金羽一眼,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深究对方到底有没有提前潜入迷魂谷了,全力应对头顶上的危机才是正事。
梁十方瞳孔之中风云变幻,忽然对身旁的柳清风若有所思地言道:“老伙计,不会是那道天堑,破了吧?”
“不可能!”
柳清风下意识的摇头道,但看着头顶那片真实无比的墨色云团,没来由的,他的心脏竟然不听使唤的猛烈跳动了两下,“不可能的,如果那道天堑破了,宗门不会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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