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亭中语
两人站在湖边，石英青黛的衣角被细风柔平，背影在最后一抹霞光下显得格外幽长，一高一低，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只是看着眼前的景象，只是，早已变为了画中人。后来，付熙玥每每想起，只觉得生活的美大抵也就那样了。
终于，最后一抹夕阳红越过他们的肩头，落尽了。
付熙玥这才回过眼看向南宫沐，问道：“佟寅的事是小侯爷的手笔吧。”
南宫沐半晌才回道：“怎么，觉得我心狠？”
“为什么觉得我会那样想？”
南宫沐这才收起眼神，看向了她：“不会么？”虽说在问，眼里却没有丝毫疑惑之意。
付熙玥笑笑，“为官之道，人命危浅，朝不虑夕。一脚踏错节节错，气数尽了，也就怨不得旁人了。佟家在皇上面前过于嚣张了，皇上哪还能容得下他，看着是受宠，其实在打压，可他们却陷在这所谓的皇泽中，无法清醒地看待。佟寅嘛，只是个幌子，恐怕这次皇上是铁了心了。”
“所以，我为何会觉得你心狠呢？”
南宫沐眼中笑意更甚，摇了摇头：“你小小年纪竟懂得如此多，看来是我小瞧了。”他原本以为，付宸教育女儿只是不拘泥于男女，可没想到
付熙玥仿佛看出了他所想，问道：“很惊讶？我虽是女儿身，可父亲并未将我与男子区别对待，我幼年时便习武，读遍各种古籍，你们学的我也学，你们不学的我也在学，父亲也从不避讳让我听朝中事。所以我知道的也便多些。不必诧异。”
“你竟同我说这些，就不怕我透露？”虽说付宸的教育没错，但要被有心人利用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付熙玥看着他：“我想小侯爷，不会如此吧。再说，这些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南宫沐失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有趣。”
付熙玥道：“那血书，也算是派上了用场，那位枉死的女子也可以安息了。”南宫沐点了点头。
“对了，那日之事，多谢小侯爷相助了。”
“小事而已，不用记挂。不过以你的身手，怎会受制于佟寅呢？”
付熙玥想了想道：“一时大意就让他有了可乘之机，当时情况危急，只得出此下策了，不过我也没有料到他无耻的程度。”
“对了，你没有受伤吧。”
南宫沐勾起嘴角，缓缓俯下身，直到与付熙玥视线一致：“怎么，关心我？”
付熙玥露出一个真诚的笑道：“是啊，毕竟你受伤，我可少不了被安上罪名。”
南宫沐笑着看着她，一动不动。
她看着南宫沐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吸进去，迎着一丝丝光线，柔和了他脸部的线条，他未束上去的乌发垂在他的脸颊，两人的裙角被吹起，紧挨在一起。她的发丝拂上了他的脸，挠的他痒痒的。
南宫沐直起身来，打开手中的折扇，道：“那晚的香只是对女子有强效，所以，我没事。”
付熙玥诧异地张了张口：“谁问你这个了？”说完脸上难得地现出一抹红。
南宫沐转着手中的扇子，也转过了头：“没问吗？”
付熙玥眼神躲闪道：“没有。”
“那”
“我还有事。先走了，小侯爷自便。”说完付熙玥便离开了。
回到房间里付熙玥便一直在发呆，小希帮她梳头，问道：“姑娘，你怎么了，怎么一回来便魂不守舍的。难道是因为小侯爷？”小希憋笑道。
付熙玥拍了她一把道：“瞎说什么呢。”
“那姑娘发什么呆呢？”
“我只是觉得最近发生的事真多，佟寅被抓，佟家查办，从我的婚事开始，糟心事就没有断过。我总觉得这些事没那么简单，我真怕，这些事会冲着我们来。”
“哎呀姑娘，佟家如此，是他们咎由自取，怎么会和我们有关呢，不用太担心了，还有将军在呢。”
“也是，且先看看吧。”看付熙玥轻松不少，小希便笑着问：“姑娘，你觉得小侯爷怎么样？”
付熙玥仔细想了想：“他挺好的。性格好，长得也还不错。”
“可小希记得，姑娘之前还怀疑人家来着，这才过了多长时间，态度就变了？”
付熙玥突然噎住道：“那那那，人家救了我多次，我也不好无情无义，总归是恩人。”
“是吗？那旁的呢，姑娘觉得如何？”
付熙玥疑问道：“旁的什么？”
小希道：“小希觉得，小侯爷可是对姑娘不一样呢。”
“这有何不一样的，只不过是巧了些。”小希摇了摇头：“小希说的可不是这个，奴婢听说，曾经有大臣犯错，想求小侯爷在皇帝面前说好话，小侯爷压根是没有答应。想必姑娘也听过，小侯爷不喜做这些事，可他如今却帮了姑娘一次，也是难得啊。”
付熙玥听的云里雾里的，问道：“想什么呢，他只不过是有自己的考量，恰巧这次我们有着同样的目标，你不会以为是因为别的吧，这我们才认识多久，顶多算得了面熟。”
“可明明”
“什么？”
小希嘴里小声嘟囔着：“明明那天他抱你出来时那样急切。”
但是她知道自家姑娘，什么都好，却从未触及过感情之事，迟钝的很。现在说什么，她都是不信的。
“没什么姑娘，是小希多想了。”“好啦，你也早些休息吧。”说完便走到了床边，熄了灯。
第二天一早，付熙玥便出去了。她到镜湖的时候已经晌午了，百鸟欢聚，倒是真真切切的草长莺飞二月天了。只是她这次来不是去军营，而是去镜湖的另一面。
说来也是巧，前几年，付熙玥总是来镜湖，这个地方是她偶然间发现的。那时的她觉得练武辛苦，所以总是背着父亲偷会懒，后来有一次她逃了学，出去捉野鸡了，不小心走到了镜湖这边，这边是一片园林，是当时皇帝，命人仿造江南园林造的一个工程。
镜湖这边是她不熟悉的，她当时迷路了，不得已一直往前走，后来在不远处雾蒙蒙中看到了一间木屋。
她便走进了院中，夏风习习，窗外的藤花被吹的晃晃悠悠，耷拉在窗边，蝉不时在树上婆婆娑娑，总得在这寂静的午后弄出点声响。她身上轻薄的衣角被吹起来，在这炎热的午后，感受到了清凉初透，庭榭芳草的缱倦怡然。
她深深地沉浸其中，过了半会才看到屋内有人缓缓地走了出来，那人头发和垂下的胡子早已花白，脸上却显得精神矍铄，眼角的皱纹也为这肃正的气质添了不少温和。身上并未穿着华丽的服饰，只着一身素雅浅淡的衣物。
和付熙玥见过的老先生不同的是，这位有气质极了，卷卷的诗意绕在身边，可偏偏有了那么一股中通外直的正气。
“你是哪家的丫头，怎会跑到这儿来。”说完佯装生气的样子。本来是想要吓吓这个小女孩，可付熙玥眼中没有一丝惧怕，扬起头也学着他的样子道：“您是哪家的老先生，怎么会一个人在此。”
听完那老头便嘴角一抽：“你这丫头，看起来年纪不大，嘴上可一点不饶人。”
“是您先问我的，我只不过是按照您的问法问您而已，何谈不饶人呢？”付熙玥眨着无辜的眼睛问。
老先生实在绷不住了，仰头就笑：“你这丫头真是有意思，既然这样，那老夫就不问了，你既然路过，便早些离开吧，免得家里人担心。”说完转头就要进屋。
可是脚底却没有动，转身发现一双手拉着他的衣角。付熙玥当时也不知道为何要拉着他，长大后她想，也许是那周身的气质让她感觉到安心吧。
自那次以后，付熙玥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去那个木屋，陪着那个老先生说说话。后来渐渐地老先生开始教付熙玥一些东西，用来打发时间。
老先生也是大方，将自己的所学也在一点点地教于付熙玥，只是付熙玥不知道他是何人，只知道他姓卫。后来看他教自己东西，要叫师父，可是那老先生是个老顽固，不让叫，说是太正经了，不喜欢，让付熙玥叫她老头。可付熙玥觉得那样叫有失礼貌，便还是叫他老先生。
于是便认识了这样一位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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