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姑姑这宫里当真热闹，此时宫中仅有的一个皇贵妃十阿哥的额娘已经去世，几个主位，除了姑姑，仅剩得德妃、惠妃和荣妃都来了，只惠妃没有来。见过面，郭罗妈妈没有走，我是晚辈，身份再高也是要站着的，便立在她和姑姑中间。细细看这些妃子，过的是人间最富贵的生活，无论气度和说话的语气，却又都是同出一辙，即便是笑也是不露齿，也总都是些恭维的话。姑姑却不一样，言谈举止洒脱得紧，连笑都是神采飞扬，一串串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毫不掩饰，我想这或许便是与众不同之处吧。

        惠妃到底还是来了，我想她心里一定是很犹豫的吧，要来呢，心有不甘，不来呢，又怕康熙和姑姑有意见。她是大阿哥的妃母，大阿哥居长，阿哥里数他为康熙做的事最多，不说有无储君的指望，更是连个封号都没有，反倒是我这个外来的格格居然白得了和硕公主的封赏，在大清朝也只有宠妃生的女儿才能封和硕公主，皇帝可以额外封赏，却也只有在和亲这类关涉国家大事时才有这样的先例。旁人倒还无话说，德妃和荣妃虽也有年长的皇子，但她们却没有这种想法，与惠妃不一样的是，她们都没有权倾一时的母家来争夺太子的位置，也没有嫡长子的心结在其中，对我自然也能平淡对待。

        姑姑听得通报，忙也迎到门口，我落在她后面，见惠妃来，忙上前几步扶着她跨过门槛，这皇宫里关系错综复杂，我若想平安地活下去，自然是任何人都不能得罪的。她垂眼看着我笑道：“才听说紫宸格格晋封了和硕公主，姐姐我便忙赶着过来给妹妹道喜了，谁知竟然还是来晚了。”母福晋也赶着过来请安，她微微颔首。姑姑笑着吩咐我道：“宸儿还不给惠妃娘娘奉茶，瞧姐姐说的，早晚的计较什么，哪怕不来呢，知道姐姐有这个心，妹妹还不高兴？咱们姐妹多年，这么大张旗鼓地，反倒生分了。宸儿这丫头，今后在宫里走动，各位姐姐还得多关照，皇上也不见得多宠她，只是看在死去的额驸和静格格的面上，多顾惜罢了。”姑姑说话的当儿，早有宫女端来茶，毓敏递给我，我忙奉上去，惠妃笑着接过来，道：“哎哟哟，瞧这小手嫩得，可别烫着了，谁说不是呢，别说宫里的这些公主了，咱们多少阿哥跟着皇上上前线都没有讨来封号呢，宸公主却是头一份呢。要我说，还不如直接让皇上认了女儿算了。”姑姑笑着道：“可不是，妹妹也这般说，可皇上说未免可惜了的。”我分明看到妃子们都看向惠妃，惠妃反而很高兴，却让我费解。荣妃笑道：“宸公主这样的模样，性情，妹妹还真是疼爱呢，以后啊一定要多去我宫里走动才是。”我忙躬身道：“是！多谢娘娘！”只见她偷偷地往门外使了个眼色，门外有个丫头进来和她耳语几句，她忙站起来，道：“各位姐姐得罪了，妹妹还有事先走了。”姑姑也不挽留，其他的妃子也都相继离开，倒是惠妃脸上颜色越来越难看，我心知她定是在想她一来，旁人都走，自是不愿意和她多交谈，这话又不能说出来，想必她在宫中为人自是不太好，八阿哥自幼由她抚养，日子可想而知了。待人都走尽了，姑姑见她仍无离开的意思，便笑道：“姐姐近日来，怕是不光为宸儿受封的事吧？”她一愣，讪讪笑道：“妹妹以为还为何事？”姑姑笑道：“这妹妹就不知道了，姐姐有话请直说，只怕皇上一会子就要来了。”惠妃倒没开口，母福晋忙过来道：“二位娘娘，臣妾来宫里也有些时辰了，只怕这会子府里也是忙不过来，臣妾要不在，失了礼数也不好，就先请告退了。”姑姑点点头，我正要说跟着一起走，她道：“宸儿就先留在这里，等去向太后祖母和皇上谢了恩，姑姑再派人送你回去，母福晋可好？”这原本是礼节所在，母福晋自是知道的，只姑姑这般询问她，她也有面子，又有何不可。

        惠妃再也坐不下去，便起身要走，姑姑虚留几句，待她出了门，望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那笑容带着些嘲讽，我并不能解，但有些要学些眉高眼低，便道：“姑姑，宸儿不懂她为何总要留在这里？”姑姑道：“你是小孩子不懂，以后宫里的事，看着就是了，不懂也别问，这辈子，姑姑是不愿意你再进宫了，这宫里的生活岂是一言两语所能道明白的？”她话还未说完，便听到门口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姑姑冷哼一声“到底还是撞上了。”我心中了然，想必惠妃是久不见皇上的面，总留在这里是想到康熙必然要来，哪怕不说话，见上一面也是好的。她也是颇懂康熙的心，越懂也未免越心酸了。如果我是打小便活在这个时代，或许我能够无视这些妃子之间的争风吃醋，或许还会将自己归入某一个阵营，可是我在现代受了二十多年的教育，我无法理解这世间竟然有人能为了一个男人和这么多的女人争风吃醋一辈子，将自己的一生消耗在这种无聊的事上，甚至凄凄苦苦地这般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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