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丁冬照例下午五点半闹钟响了之后赖了会儿床，快六点的时候沈林川给她打来电话。
她坐起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了烟，走到阳台上去抽。
接通电话的时候，她正好在点烟。
那头的沈林川听到打火机的声音，问：“你在抽烟？”
丁冬点燃烟，吸了一口，吐出来，回答他：“对。”
那头没了声音，她似乎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多么好的习惯，于是说：“我没有烟瘾。”
沈林川的语气听不出悲喜，他陈述事实：“空腹吸烟危害很大。”
丁冬看着指尖燃烧的烟，说：“我会注意的，小川。”
沈林川沉默了一阵，说：“我晚上还是来找你。”
他有些担心朱昊东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丁冬叫了他的名字，“小川，你是学生，需要恢复正常作息。”
沈林川说：“可我们日夜颠倒，我就见不到你了。”
丁冬看着自己手中迟迟没抽的烟落下一截烟灰，掉到她的脚背上，她缩了缩脚趾，说：“如果你想见我，我可以来找你。”
沈林川说：“我想见你，也舍不得你放弃睡眠来找我。”
丁冬笑了，说：“小川，你真的很会说情话。”
沈林川在她的劝说下，到底放弃了晚上来找她，只是提了一嘴吴建和朱昊东的事，她说她会处理好。
晚上，丁冬毫不意外在酒吧见到朱昊东，他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恋爱了？”
郑宇不想卷入这场风波，站得老远。
她和往常一样给他凿冰球，说：“我不能谈恋爱吗？”
朱昊东脸色很黑，一腔怒火隐忍着没发，有些自嘲地笑了，说：“没想到我两个月没来，被人偷了家。”
丁冬给他倒好酒，说：“你别去找吴建的麻烦，他什么都没做。”
朱昊东指着门外，说：“他什么都没做？他不让我给你打电话，不让我给你送礼物，还不让我见你，他这叫什么都没做？”
丁冬问：“那你为什么要听他的呢？”
朱昊东仰头一口酒咽下去，说：“我他妈就是信了他的鬼话！”
丁冬给他添上点酒，说：“你明知道我不会跟你在一起，你这是何苦呢？”
朱昊东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丁冬，你别忘了，是我拉了你一把，你谈恋爱，好歹得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吧？！”
丁冬沉默了，最终还是说：“朱昊东，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但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你也知道，你父母不会同意，我同样也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朱昊东说：“老子就知道你是个白眼狼。”
丁冬说：“我这些年一直在努力攒钱，本来想着年底跟你说的，既然到这个程度了，我就先说了，你借我的那些钱，我会还给你”
朱昊东打断她：“这根本不是钱的事，丁冬，我只是不甘心。他才认识你几天？抵得过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吗？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带着其他的目的呢？丁冬，我舍不得你再受伤，你明白吗？”
丁冬垂下眼去，说：“我不在乎，我只是觉得，或许，我可以试试。”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说：“我也不觉得，现在还有谁能伤害得了我。”
朱昊东说：“丁冬，从我们重逢得那一天算起，到现在，已经六年了，我不认为你走出来了，你说试试，就随便找一个没出社会的毛小子试？他知道什么叫谈恋爱吗，他懂什么叫爱吗？”
丁冬双臂交叉在胸前，直视他：“朱昊东，我没想过其他，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你帮过我，他现在和当初那个狼狈的我很像，你知道吗？他看我的眼神，和当初我看你的眼神一样，平淡下藏着窘迫与不安，所以，我想像你一样，拉他一把。”
朱昊东不说话了，默默喝酒。
如果说丁冬现在的拉沈林川一把，是效仿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那她的做法要比当时的他温和多了。
他一直都说自己和她是青梅竹马，其实充其量也就是个小学同学，俩人之间的交集仅限于父母偶尔生意上的往来，他学习成绩不好，而她是优秀学生，他爸每次都要拿她出来夸一嘴，再贬低贬低自己。
朱昊东从小就脸皮厚，头脑也简单，一个富家公子，皮实的跟个农村娃一样，出去玩一趟，回来一身灰。
他与丁冬，那是云泥之别。
小学毕业之后，丁家的生意开始出了问题，他们家也没再与丁家来往，他以为自此不会再与丁冬有所交集。
从商的人会莫名敬重会读书的人，为了朱昊东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他爸给他换了几个家庭教师，后来每门课请了一个，轮番上阵，盯着他学习。
他再怎么笨的脑子，被这样一大群人围着念经一样灌输知识，成绩想不提高也不行。
不负众望勉强够上江城理工大之后，他就放飞自我了。
大一一年全都是放纵富二代的玩法，每天辗转于各个酒吧，不过他并不是为了泡妞，就只是为了和一群狐朋狗友嘶吼，或者打架。
再次见到丁冬是在一条拥挤的小吃街道上，街道两旁的店铺里是坐满的农民工，附近的路段在修路，也在建楼，他和三两个好友勾肩搭背走过这条街。
快拐弯的时候，见到一张面孔，他几乎是立刻将她认出来了。
长大了的丁冬与小时候几乎如出一辙，又或许是在一众衣着邋遢的农民工中太过显眼。
她和那些人一样，排队站在饭菜称重处，在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几个硬币。
朱昊东走过去的时候，听见她犹豫的声音：“不要米饭多少钱？”
老板指着电子秤上的数字，说：“十二块四，收你十二。”
她捏着自己手里的钱，有些为难，想了一会儿，还是将那少的可怜的菜放在一旁，让身后的人先结了帐。
朱昊东在她转身抬头的一刹那，确定了就是小时候被他爸挂在嘴边的三好学生。
他颇为嘲弄地叫出她的名字：“丁冬。”
她看过来，目光透着疑惑，他说：“是我，朱昊东。”
她过了一会儿才记起这个人，对他说：“好久不见。”
朱昊东看清楚她手里拿着的钱，大概率是不够这一盒菜的，于是说：“丁冬，你现在怎么这么可怜啊？！”
或许是对童年生活在她名字阴影下的报复，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连他也觉得讽刺。
他的朋友在旁边起哄：“东哥，这你朋友啊？长得挺正。”
丁冬走过来，好似不在乎他的语气，也不在乎他说的话，说：“朱昊东，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朱昊东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又摸出几枚硬币，问她：“要多少啊？我这里就三块钱零钱。”
丁冬说：“够了，三块够了。”
朱昊东于是把那三个钢镚给她，她说：“谢谢。”
随后转身将那盒放在一边的菜拿着，给了老板十二块钱。
她拎着那一盒快餐，回到朱昊东面前，抬头问他：“你的电话是多少？我明天还你钱。”
朱昊东惊奇于这个人的平静，又觉得这个人仿佛一潭死水，他的冷嘲热讽对她起不了半点作用。
他拿出手机，给她，她将自己的号码输进去，拨过去，过了几秒，又挂了。
她说：“我会给你打电话。”
他想说这点钱在他看来不算什么，根本不用还，但他还是点了头。
她说：“再见。”
随后，越过他和他的朋友，走远了。
后来，那一天他的朋友说了她什么，又调侃了他什么，他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她平静的声音，和落寞的背影。
他竟然觉得有些心疼。
这是他上大学以来，首次按时回家，朱岩涛正在陪吕伊看一档央视播放的家庭剧，两个人看见他破天荒这么早回家，都有些惊讶。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两个大人都看着他，等他开口说话。
他在桌上的果盘里揪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然后问朱岩涛：“爸，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丁伯伯吗？”
朱岩涛和吕伊对视一眼，说：“记得啊，怎么了？”
朱昊东说：“我今天在路上碰见他女儿了。”
吕伊说：“见到了打声招呼就行，少跟人来往。”
朱昊东瘫在沙发上，说：“怎么？人家落魄了就不跟人玩了？”
吕伊说：“就你这副鬼样子，把人家带坏了。”
朱昊东不满：“我怎么就鬼样子了？你儿子我帅着呢！”
朱岩涛发话了：“你就少去招惹人家。”
朱昊东说：“小时候您不巴不得人嫁过来给您当儿媳妇吗？”
朱岩涛说：“那是为了给你找一个标杆，榜样，你现在给我玩两年，疯够了，就去准备备考检察院，我给你找好老师。”
朱昊东无语：“您是说，现在我的标杆得从检察院里找了？”
吕伊纠正他的说法：“是从未来检察院里找。”
朱昊东深吸一口气，认命，对朱岩涛说：“行，那您再给我一百万，我得好好玩玩。”
朱岩涛第二天就给了他一张卡，里面的额度是两百万。
他咂嘴，拿着这些钱不知道怎么花，吃的喝的穿的家里都有，他除了去酒吧和各个俱乐部包场，就没地儿花销了。
他觉得无聊，但又弄不清楚自己想干什么。
他坐在家里想了一天，朋友打电话叫他过去玩，他也没兴趣。
一想到以后就得过板板正正的生活，就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夜晚的时候，丁冬给他打来电话，说要还钱。
他听到她报出的地址时，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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