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千金困囚01
夏夜,大雨如注,雷声作响。
江临城夏末的闷热被久违的一场暴雨冲刷,难得酣畅淋漓。
一抹昏黄的光亮在城南焦山外一处空旷的荒地上若隐若现,如鬼魅般摇曳,在这雨夜中倍显诡谲。
只见一男子撑着把油伞,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泥泞的荒地间摸索,衣衫早已湿透,油伞也只是为不让那唯一的油灯熄灭。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他嘴上不住自言自语,声音焦急且悲哀,仿若唯一的希望被一根几近断裂的残线牵引,若是风再大些,便会吹断似的。
“到底在哪里,娘啊……儿子不孝。”
男子终是跪在了泥地之上,他痛哭流涕,伤心欲绝。
身子不住有些摇晃,下意识伸手撑地,却触碰到冰冷至极的某样东西,那东西触感奇怪,紧绷却又柔软。
男子不住低下头,隐约间见到一抹白花花的东西,他拨了拨碍眼的杂草,只见一女子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她脸色惨白,嘴角挂着干涸的血迹,双眼睁圆地盯着他。
男子浑身僵硬,身体忍不住颤抖,却又无法动弹,只有眼珠微微转动朝女子身下看去,这女人竟没有下半身。
“啊啊啊——鬼啊——”
雨过天晴,雨后的空气清新怡然。
本应是个出去游玩的好天气,谢绾绾却蹙眉站在泥泞的荒地中,之前与圣上所说的“清闲日子”终是因一场离奇案件被打破。
今儿个清晨有个男子精神紧绷地来报案,称昨夜自己见了鬼,跑回客栈整夜未眠,缓了半晌愈发觉得不对劲,思来想去怕是死了人,这才一早来了大理寺。
那男子带谢绾绾和苏景琰等人来到案发的地方,远远地便停住了脚,不肯再上前。
谢绾绾只得随着苏景琰顺着男子指的方向探去,只见杂草之中赫然躺着半具女尸,血水已被昨夜的雨水冲刷干净,尸体周围的现场也因昨日的暴雨而破坏得极为严重。庆幸的是女尸下半身并未消失,而是略有凌乱地倒在不远处。
雨夜无人荒地,半尸横现,确实骇人。难怪报案的男子会被吓得这般神神叨叨。
说实话,这还是谢绾绾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碎尸案发现场,曾经都是从学习和模拟中了解,现在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她小心翼翼打量着眼前这具女尸。女尸身上衣物的衣缝,多处都已崩裂,肩头裸|露在外。头发凌乱不堪,下裤被褪去一半,鞋子已然不见。
如此情形像是女子昨夜在这片荒地上被人侵|犯过,可说不通的是若真是如此,犯人为何将女子分尸后,又不将尸体分开抛弃?再有便是,这具女尸创口,似是撕扯开来,这绝非人力可为。
诸多疑惑浮现脑海,还未来得及更加深入思考,不远处暗卫的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王爷,这里还有一具尸体!”
竟还有一具尸体!
谢绾绾神思一怔,几乎是下意识抬头。仅和苏景琰对视一瞬,便提起裙摆,也不顾满是泥水的坑洼,朝着暗卫探了过去。
暗卫所在位置刚被挖过,一具裸|露女尸赫然躺在不过一米长的土坑之中。女尸四肢皆与肢体分离在狭小的空间中相互交叠,而让人震惊的是女尸竟没有头颅。
一处地方竟寻得了两具碎尸,此处荒地一下子如乱葬岗一般,凉风吹过,瞬地染上一丝冰寒之意。
“寻找头颅,将两具尸体抬回大理寺。”苏景琰敛眉命令着,旋即瞧了眼仍在远处的男子,对汪绪道,“叫他过来。”
那男子听到苏景琰要他上前,自然是抗拒的,他后退一步,头如拨浪鼓般摇个不停,满脸皆是恐惧之色。最终还是拧不过,被暗卫强硬抓来。
他浑身打着哆嗦,没忍住瞧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瞬地倒吸一口冷气,连忙闭眼将头别开。
苏景琰轻咳,朝男子肃然问,“尸身你可认得?”
男子摇头,声音颤抖道,“不认得。”
苏景琰异眸微眯,审视着男子,“昨夜大雨倾注,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因、因为小的来寻母亲的遗物。”男子畏惧地看了眼苏景琰,下一瞬脸上染上哀苦,“小、小的是昨日才来的江临城,母亲个月前去世了,小的知道母亲是在江临城出生,便想来她曾经成长的地方生活。”
他话略有顿,指了指眼下这片地界,“这地是小的买的,本欲在这按母亲的喜好盖栋宅子。看好了地,回了客栈,晚上要歇下时,才发现母亲的遗物不见了。小的昨日就只来过这片地,于是便冒雨前来寻找。”
苏景琰再问,“遗物为何物?”
男子毫不犹豫答道,“是枚玉佩,但并非什么上等玉,玉佩由朱青色丝绳系十字结,上面纹着一座山。母亲生前说这山叫焦山,小的也正是为此才来这里买地。”
男子将玉佩描述得极为具体,绝非临时编撰,听到他所说后,苏景琰便让暗卫便集中帮忙寻找,不一会功夫,与男子所述皆对的玉佩便被寻得了。
男子接过玉佩,不断鞠躬向苏景琰道谢。这玉佩是他母亲的遗物,是他愿连夜冒雨也要回来寻的物什,如今这般失而复得,自是欢喜。
如此恩情,男子自当回报,他连连答应苏景琰对他提出的要求,若是有需,必会及时出现。
谢绾绾从头到尾都未作声,只是仔细观察着男子,从男子一言一行中,她可以确认其并没有作案嫌疑。因方才男子在看到尸体时,脸上表现出的是惊恐和生理性厌恶的神情,而绝非凶手再度重回案发现场,看着自己作品的那版骄傲自得。
她还未与苏景琰说此情况,就见苏景琰仅是让男子与书吏做对发现尸身经过的详细记录,并未有要抓其回大理寺的意思,便了然苏景琰也同她一样,并未怀疑眼前这个男子。
尸身被避人耳目地先后抬回大理寺,后挖出的女尸,到最后也未寻得头颅,只得暂且作罢。
谢绾绾与苏景琰回到大理寺,便马不停蹄径直前去义房,准备投入验尸工作。
她戴上不久前定制店小厮送来的手套,仔细检查着两具尸身,从尸斑及尸僵程度来看,被从中部撕扯断的女尸应是昨日才死,而那被埋在土里的无头女尸在这炎热夏日,被埋在土中受蛆虫影响,腐败明显,至少死了三日有余。
验尸一般都是要先验更易保留关键证据的尸体,于是她便站在从中断裂的尸身前,将尸身上本就凌乱的衣物尽数褪去。
经过雨水一夜的浸泡,毫无血色的尸身此刻更显浆白,皮肤略有褶皱,浮肿得紧,然仍可清晰地看到尸身上并无明显体表损伤。
虽无明显外伤,死者体内损伤却出乎她的意料,死者头部后脑有明显的肿块和出血,轻轻按压后,感觉到颅骨几乎是大面积碎裂。不仅如此,死者四肢,肋骨有多处骨折,抬起死者胳膊,便可看到胳膊呈现着怪异的姿势。
可偏偏死者身体及四肢无掐痕,脖颈处无扼痕,手腕脚腕也没有被束缚而形成的皮下出血。这又恰恰说明死者生前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争执,没有过任何肢体上的强烈接触。
一个活生生的人,究竟是在何种情况下才会受到如此重的伤?
为将疑问解开,谢绾绾定了定神,缓缓将解剖刀从随身携带的刀具包中拿出,仅是抬头看了眼苏景琰,便重新颔首将手按在了死者胸口处。
几乎只有一瞬,弯月眉倏然紧蹙。谢绾绾呼吸一窒,手上动作旋即加快,毫不犹豫地将尸身剖开。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体内残留的血水,顺着刀口缓缓流出。
她用刀割开胃部,里面空空如也,明显死者生前并未进食。旋即将内脏从体内一一拿出仔细查看,肝脾和肾脏均有明显破裂,可出血点却是极少。
尸体的损伤特征让谢绾绾难得露出震惊之色,她抬起头,眨了眨眸子看向苏景琰的眼,组织了半天语言,才缓缓道出,“死者……似是自杀。”
此话一出毫无疑问地引来义房内所有人诧异注目。
人若自杀,身体又如何会成碎尸?
谢绾绾自是知晓所有人的疑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着尸身,轻声解释道,“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被束缚的痕迹,解剖过程中臣女也未闻得有酒精或迷魂药之类的气味,说明死者生前并未与人有过争执。”
“还有死者身上少见外伤,可体内却有多处骨折及内脏破损,此般情况必须是一次性对死者全身都造成严重伤害才可导致,不然就会形成死后伤,与生前伤有着明显不同。”
她向旁侧移了两步,走到断身处,再度开口,“更值得注意的是此处,死者这处断裂创口极不整齐,绝非锐器所致。若是两匹马来把人断尸还可理解,若要说是人为而成,臣女认为绝不可能。”
可若真是马匹而为,一次导致死者多处重伤的冲击力虽是够,可必定会将死者拴在马匹之间,问题便又回到最开始所说,死者少见外伤之上。
这样一来此般问题倒真成了个不可解的环,可若说是自杀……
苏景琰敛眉瞧着她,“何种自杀会导致如此?”
“高坠落身亡。”谢绾绾直接道出了心里的猜想,“死者从高空坠落,巨大冲击力会导致其内脏破损,而坠地的力量足以让她骨骼断裂,这也便可以解释为何死者会在同一时间受如此多的伤。而身体断裂,可能是死者从高空中坠落时,碰到了巨大尖锐的物体,将尸体硬生生劈成两半。”
虽说此般说法略显离谱,可却的确有这类情况发生。
曾经在上学时,她便就学到过自杀式碎尸,往往就是出现在高空坠落的案例上。那时所看到的教学内容,多是死者从高楼跳下摔到阳台的栏杆或者杠类设施之上而导致的碎尸。
若是如今在古代……
谢绾绾颔首思索着,忽地眸光一闪,看向苏景琰,笃定道,“死者许是从那座焦山上,一跃而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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