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 老而弥坚

　　“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恩斯特-莱赫曼。”站在落日塔酒店的庭院里，奥斯卡之夜的觥筹交错闪烁着一片模糊的光晕，大卫-格芬一脸惊叹的表情，眼睛里透露着难以抑制的亢奋，让他看起来像是遇到了偶像的青少年。

　　雨果轻笑了起来，“因为你从来没有问起过。”这已经是今晚第十三个人向雨果询问起关于恩斯特的事了，而此前记者们也花费了一番力气来探讨雨果和恩斯特之间的关系，就连雨果的风采都被抢光了。可以看得出来，所有人都对于恩斯特重新点燃了兴趣。

　　作为好莱坞黄金时代的代表编剧，恩斯特的作品几乎每一部都是传世经典，“龙凤配”、“西北偏北”、“西区故事”、“音乐之声”、“灵。欲。春。宵”、“你好，多莉”等等。这些作品对于许多电影人来说都是启蒙电影，就好像“星球大战”系列影响了整整一代人，恩斯特的作品也整整影响了两代人，从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接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恩斯特贡献了无数佳作。

　　今晚雨果提起恩斯特之后，这个名字唤醒了无数人的记忆。比起雨果的最佳原创剧本奖小金人来说，大家更多都被恩斯特吸引了注意力，几乎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在雨果这位横空出世的编剧新星背后，居然站着恩斯特这位大神！刹那间，所有人都对恩斯特的现状十分感兴趣。

　　“怎么。你和恩斯特认识？”雨果好奇地询问到，他可以从大卫那兴奋的表情之中阅读出非同寻常来。

　　大卫眉宇之间依旧跳跃着难以抑制的亢奋，用力点了点头。“‘你好，多莉’一直是我最喜爱的电影，没有之一；事实上，‘成功的滋味（ss）’是我进入娱乐产业的奇迹，我永远都记得第一次在电影院观看这部电影的画面。你还记得吗？当初见到你时，我还调侃过，你是不是伯特-兰开斯特的儿子？‘成功的滋味’就是他主演的。”

　　眼前的大卫眉飞色舞。没有掩饰他情绪的波动，这是雨果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大卫。可以在大卫的话语之间。深刻感受到恩斯特作品对他的影响力，“因为崇拜莱赫曼先生，我把他所有的作品都看过了，他简直就是我的偶像！”大卫不得不深呼吸两下。调整一下自己过去兴奋的情绪。

　　难以想象，大卫进入这个行业前后已经接近二十年，成为了业内最具权势的顶尖人物之一，但现在还是会如此失态。

　　大卫认真地看向了雨果，“莱赫曼先生，现在还好吗？”

　　雨果注意到了，大卫两次提起恩斯特，都使用了“先生”这样的尊称，那种崇拜和尊敬洋溢在言语之间。这让雨果不由愣了愣。仔细想想恩斯特的现状，他也很难用一句话来总结，因为他不是恩斯特——他眼中的恩斯特过得不好。但他却不知道恩斯特对现状到底是怎么看待的呢？

　　想了想，“恩斯特一直都怀念着好莱坞。”雨果只是用这最简单的一句话，尽可能地描绘出那个固执老人的生活现状，平淡而简单，但是大卫却一下就明白了过来，因为隐藏在这句话背后的却是。“好莱坞却已经遗忘了他”，那种沧海桑田的悲伤和落寞。让大卫周遭的气场都沉淀了下来，眉宇之间有着难以抹去的失落。

　　因为大卫十分清楚好莱坞的残酷和血腥：被淘汰的人，永远就成为了历史。

　　“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的交谈。”一个沙哑却稳重的声音，不失优雅地在旁边响起，“请原谅我的失礼，刚才我在那里看到了你们两位，就想着必须过来打一个招呼，所以我就迫不及待地过来了，希望我的举动不会太过粗鲁。”

　　转过头，雨果就看到了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没有太过鲜明的长相却给人一种亲近之感，那修理整齐的胡子可以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十分细心的人，脸上带着绅士的笑容让眼睛周围的深刻皱纹充满了年轮的智慧。

　　大卫此时也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清醒了过来，投过去了视线，他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以最优雅的笑容对着雨果说道，“雨果，这位是弗兰克-皮尔森先生，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下属编剧行会的现任会长；弗兰克，这位是雨果-兰开斯特，今晚最佳原创剧本奖的获得者。”大卫知道雨果是一个脸盲症，所以主动承担起了介绍的任务，简洁而准确地给予了雨果足够的提示。

　　学院是一个庞大组织，由十二名理事打理日常事务。在学院旗下，一共有十五个行会，演员、导演、纪录片、制片人、编剧、音乐等等。这十五个行会每年会选出四名代表，一名来自纪录片行会，三名来自其他十四个行会，这四名代表跻身到十二名理事行列，与另外七名选举产生的理事会成员一起共事——其中包括学院主席的职位，最后一名理事则是负责学院行政管理工作的执行总监——与abc电视台的转播工作就是由他负责。

　　另外，这十五个行会都会推举出两位负责人，进行统筹管理。而弗兰克-皮尔森，就是目前编剧行会的现任会长。

　　弗兰克是一名编剧出身的导演兼制片人，他曾经奉献了“女贼金丝猫（ou）”、“铁窗喋血（。luke）”、“热天午后”等经典佳作，其中阿尔-帕西诺主演的“热天午后”就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奖的认可。而弗兰克最广为人知的作品应该是二十一世纪之后广受好评的两套电视剧集，“广告狂人”和“傲骨贤妻（d。wife）”。

　　经过大卫简单的介绍，雨果就认出了弗兰克，因为“热天午后”这部作品对雨果来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他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握住了弗兰克伸过来的右手，“皮尔森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感谢上帝，麻烦你亲自走了过来，这就避免了我无法寻觅到时间去拜访你的尴尬。”

　　弗兰克今年已经七十二岁高龄，绝对可以算是业界元老了，“还有感谢今晚的这座小金人。”雨果的话语让弗兰克呵呵地轻笑了起来，“这是你应得的！当初在观看‘尽善尽美’的时候，我就觉得十分亲切，可以看得出来，莱赫曼先生对于台词精彩的掌控能力，在你身上得到了发扬光大。”

　　雨果刚刚还在纳闷，学院的顶级代表居然亲自找上门和自己交谈，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但现在答案就得到了揭晓，居然也是为了恩斯特！只是，不知道弗兰克这是代表自己，还是代表学院。

　　“呵呵，恩斯特肯定不会喜欢听到这句话的，当初我把‘尽善尽美’的剧本给他看时，可是被他狠狠地臭骂了一顿。”雨果说的是实话，这也是雨果不断完善剧本的重要动力。虽然雨果一直把恩斯特当做编剧老师看待，但恩斯特却拒绝承认这件事，他从来不认为雨果是他的学生。

　　所以，其实今天雨果在说得奖感言时，一个冲动就把恩斯特说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这是否是正确的决定。但现在看来，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弗兰克露出了充满回忆的表情，“你知道，这就是恩斯特-莱赫曼，他总是在刁难别人，更是刁难自己，这也是他总能写出优秀剧本的原因。”弗兰克视线微微沉了沉，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很快就掩盖住了，用一个笑容遮掩了自己内心的思绪，“我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他了，请问他最近还好吗？”

　　同样的问题，雨果却是顿了顿，没有选择给出刚才一样的答案，“他最近如何我不太确定，不过上次见面时，他依旧中气十足地狠狠把我臭骂了一段，那固执的臭脾气也没有什么改变。看来一个人的生活，让他积累了许多活力，依旧是老而弥坚。”

　　简单的一句话，客套而礼貌，但却充满了许多暗示。

　　弗兰克似乎听明白了雨果话语里的潜台词，这让他脸色微微黯然了一些，然后扯了扯嘴角，“下一次你看到他，请转达我的问候，希望他一切安好。”说完，弗兰克就长长吐出一口气，“我的目标已经达成，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继续交谈了。”

　　目送着弗兰克缓缓离开的背影，大卫却是扯嘴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同样是好莱坞元老，弗兰克已经成为了学院执掌一方的顶级人物，而恩斯特却被人们遗忘了。所以弗兰克在经历了‘热天午后’的巅峰之后，就再也没有精彩作品问世了。”

　　显然，大卫对于圈内的那些错综复杂关系比雨果了解得更加清楚，也更加明白：像恩斯特那样纯粹地坚持在剧本创作上的编剧，已经逐渐被时代淘汰了。这就是现实，残酷而可悲的现实。

　　大卫的话让雨果陷入了深思，看着弗兰克逐渐消失在明亮灯光之中的背影，思绪在翻涌着。不管弗兰克的出现，是代表个人还是代表学院，但可以肯定的是，学院内部已经再次听到了恩斯特的名字，也许这就是一件好事。

　　想到固执而孤单地留在家里守望着好莱坞的恩斯特，雨果不由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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