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白云峰顶白云庄,青竹林间青衫客
“啊,终于到了。小阿飞你快看,前面群山之中最高的那座就是白云峰。”张雨婷右手一指前方群山对阿飞说道。
阿飞远远望去隐约见山上似有房屋建筑,便道:“小雨姐,云庄是修在山顶么,这几天已经走了这么多路,今日大早上的又要爬山,累也要累死了。”
周昆在一旁听了笑道:“云庄嘛,不修在山顶挨着云近些怎么能叫云庄呢?你不是轻功很好么,怕爬山的话一会儿你飞上去不就好了?”阿飞道:“我名字有个‘飞’字,又不是真的会飞,周大哥,你是在嫉妒我轻功比你好吧?”周昆道:“笑话,我嫉妒你?轻功再好又怎样,真正和人过招时又没半点用处,只能拿来逃命。”阿飞冷哼一声不屑道:“那也比让人抓了强。”周昆听阿飞这样说知道他另有所指,怒道:“你小子说什么呢,要不是——”
“五师弟,住口!”秦尊厉声喝止周昆,打断了他的话。秦尊从三江口回来的路上一直都不大言语——他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个江湖上成名的人物,竟然会中了奸人迷药被人活捉,自然面上无光,而更要命的是,他堂堂云庄秦二公子还被一个小孩子给救了,这真是颜面尽丢,要遭江湖人耻笑了。他见周昆和阿飞拌嘴间似乎要提起此事,便出言制止了周昆。
同行的周昆、张雨婷还有阿飞见秦尊似乎有些心情不悦便也不再说话,四人就这样一路无言上了白云峰。
此时已是三月下旬行将入夏,但清晨的山路上还是微微的有些凉意。阿飞自小生活在江南水乡,高山他是很少爬的,所以现在看着什么都觉得好奇。他一边向山上走着一边耳听着山间鸟鸣,心想此处风景甚好,鸟兽自然也少不了,自己的猎弩可就派上用场了。
快到山顶时,阿飞秦尊一行四人迎面遇到了十几个云庄庄丁。他们扛着农具向秦尊等人打了招呼后便匆匆离开,看样子似是要去田中耕作。阿飞回想起方才在山脚处和山上都曾看到大片农田,不禁心中暗道:“这整座白云峰看来都归云庄所有,张庄主好大的家业啊!爷爷常说我们余家庄是江南第一庄,要我看,这云庄也并不比我们家差多少。”
众人再向上走了一阵,在一扇铁门前停下了脚步。秦尊刚要上前叩门,不想那铁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一人从那门里蹦了出来,笑着说道:“哈哈,二师兄、五师兄还有小师妹你们可回来啦!”
众人定睛一看,见出来的是个青年,腰间还挂着一对短剑,正是那张方洲的七弟子方进。张雨婷抚着胸口道:“七师兄,你这么突然冒出来,吓了我一跳。”方进道:“哈哈哈,对不住,吓到你啦。”他看着张雨婷身边的阿飞面生,便问道:“这位小兄弟是?”张雨婷道:“他是小阿飞,余家庄余老前辈的孙子。”方进恍然大悟冲着阿飞抱拳道:“原来你就是二师兄书信中提到的余盟主的孙子,在下方进,幸会幸会。”阿飞也学着方进的样子抱拳还礼。他见这方进上身只穿一件麻布汗衫,赤着两条臂膀,心想大胡子果然没骗人,这云庄弟子原来真的不是都穿白衣的。
见面寒暄过后,张雨婷道:“七师兄,我不在这几日是谁每天往竹林小径送饭啊?”竹林小径乃是张方洲大弟子徐云在白云峰上的住所。这徐云并不在云庄内与众人同住,所以平日里都有人去给徐云送餐。最近两三年一直都是张雨婷风雨无阻地每日去竹林小径,因而这次下山她很是挂念着徐云的饮食,今日回山见了方进自然也就先问起此事来。
方进道:“还能有谁,白桥喽。这小子自己主动要去的,这几天他往竹林小径送饭,没少和大师兄讨论武功。昨日我和他拆招时,就发觉这小子剑法明显强了许多。师妹,现在你回来了我估摸着白桥心里肯定老大不乐意了。”张雨婷笑道:“哈哈,那我一定不让他送啦,要不然过几****功夫比我都好了,我就又是咱们几个里最差的那个了。”方进摇摇头道:“师妹,就算不跟大师兄讨教,白桥他每日跟着师父学习也是进步飞速啊。你看他才上山不到一年,武艺就已经快赶上你了,我看啊不出半年你恐怕就打不赢他喽。”
云庄上上下下共有近百人,庄中的庄丁仆役都可在庄上习武,但正式向张方洲行拜师之礼被他收为弟子的只有八人。这八人分别是:大弟子徐云、二弟子秦尊、三弟子龙一文、四弟子宁不平、五弟子周昆、六弟子仲师道、七弟子方进以及八弟子张白桥。张雨婷是张方洲的女儿,不在众弟子之列。张雨婷和方进、张白桥年龄相仿,所以除去自小就依赖的徐云,平日里她和这二人关系更亲近一些。
秦尊见两人竟然在山门前聊起来,心里老大不乐意。他瞧了瞧门里只站着两个庄丁不见其他云庄弟子,便道:“七师弟,今日是你把守山门?”方进赶忙点点头正色道:“是啊,二师兄,一会儿我就不陪你们进庄了。”秦尊点点头又道:“好,师父师娘可都还好?最近庄里可有何事发生?”方进道:“庄上一切太平,师父师娘也都身体好着呢。”秦尊“嗯”了一声便领着几人径直进了铁门,冷冷地说道:“方进你好好把守山门,莫要心猿意马。”
方进含糊地答了声“好”,却不知这秦尊为何会突然说这样的话,自己做事向来努力,何时疏忽大意过?可能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得这位向来严苛的师兄不悦了,便就不再说话,吩咐庄丁将山门关好,自己则发了只响箭通知云庄内的人。
过了这道铁门,映入眼帘的,又是长长的青石阶梯,阿飞大略看了看估摸着得有个百十来级石阶,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心想难怪这几日里也不见云庄这几个人喊累,这样每天上山下山的走脚力能不好么?
走这百多级石阶,阿飞已是气喘吁吁,两条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抬都抬不起来。可当他快走到顶端时,看到的是一片铺着青石砖的开阔地,而在前方不远处似乎又有石阶。阿飞望着远处的石阶坐在地上,连哭的心都有了:“小雨姐,还要多久啊?”张雨婷道:“已经到了啊,这里是青石台,是我们平日里习武切磋的地方。看到前面的那十多级台阶了么,上去就能看见我家啦,快起来吧,没几步路了。”
虽是这么说,可阿飞却是连站起的力量也没有了,两条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又酸又麻,提也提不起来。周昆见他确实是累了便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怎么样,不行了吧?”他见阿飞不语他又接着道,“你这把刀我先帮你拿着吧,太重了。”说着也不等阿飞回应便去取他身上的紫金刀。
阿飞确实是累得不想说话了,连动也不想动,任由周昆将紫金刀取下。张雨婷也将阿飞手中包着猎弩的包袱提在自己手中。
过了青石台,再登石阶,果然便见到了院落大门,门上好大一块匾额上写着“云庄”二字。阿飞见终于到了云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身上忽然全是力气,也不觉得累了。云庄大门敞开着,一位拄着拐杖的精瘦老者站在门外,似是在等待几人。
张雨婷一见那老者大喜道:“老常,老常,我们回来了。”老常笑呵呵地说道:“小姐,我今儿早起来时候还念叨着你们该回来了,你看我这上午的事还没忙完就听见方进少爷的鸣镝响了,我就知道啊,你们回来了。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快进来吧。”
入了云庄秦尊就对老常说道:“常总管,师父现在在哪儿呢?”老常道:“老爷正在堂屋用茶呢。”秦尊点点头道:“那我们先给师父复命去了。”老常道:“去吧去吧,你们这次下山做了好事,老爷定要夸赞你们的。”秦尊笑了笑,然后示意周昆和张雨婷随他一同前去。周昆和张雨婷便将刀和包袱还给阿飞跟着秦尊走了。
阿飞见三人快步离开便也想跟上去,谁知却听那老常咳嗽了一声对他说道:“飞少爷请留步。”阿飞盯着老常指了指自己道:“你是说我吗?”老常道:“当然是你,这里也没别人了啊。你是来送余庄主的回信的吧,一会儿我自会带你去见我家老爷。”说罢他就拄着拐杖闭目养神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见张雨婷跑过来道:“老常,爹让你带小阿飞过去。”老常睁开眼道:“好,飞少爷,咱们走吧。”阿飞便提起包袱背上紫金刀,跟在老常后面,来到了正房客堂。
堂上端坐着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那人生得是面若冠玉,目似朗星,虽早已年逾不惑,但依旧相貌堂堂,英气逼人。阿飞看着这人那几缕掩口长须,觉得他好似那三清观里得道仙人一般,心想此人定是张方洲无疑了,也就不等老常引见,上前抱拳道:“晚辈余飞拜见张庄主。”
那张方洲一抬手指着一旁的座椅道:“贤侄不必如此,快请坐吧。听说你此次特来我云庄是有余盟主的书信要交付于我?”阿飞点了点头取出怀中书信,老常便将书信接过递给了张方洲。
张方洲拆开书信看时,见余万霆在信中对于天王帮借云庄之名打伤余家庄子弟之事只是提了三言两语,而更多的言语是在请求自己能留阿飞在白云峰修行,心道难怪这位老前辈会非让自己的孙子亲自送信不可。
他看罢书信,细细打量着阿飞暗自琢磨起来:“这信中只字未提让我收这孩子为徒之事,只是说让他在山上习练武艺,想来这余老庄主觉得求别人收自己的亲孙子为徒有些堕了他余家庄的名声。我若擅自收他为徒,必会惹余老庄主不悦。但是我若不收他为徒,便不能每日单独授他武艺。若是让他与我庄中仆役一同在庄上习武,又是对余家庄极为不敬。不如让他去竹林小径跟在云儿身边,有云儿每日提点他,和我亲授并无差别。”
张方洲打定主意后,便对阿飞道:“我听雨儿说,明州之行幸亏有你出手相救,我那三个傻徒儿才得逃大难。余家庄有你这样的少年英豪端的是好生有福。”
阿飞听了皱皱眉道:“我哪里是什么少年英豪,张庄主你这样夸我,我……”除了爷爷余万霆,他是第一次见到张方洲这样的名震天下的大侠,见他如此这样夸赞自己,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说什么好,脸顿时憋得通红。
张方洲微笑着举起手中书信道:“贤侄,这封书信的内容你可知道?”阿飞慌忙点了点头。张方洲捋着长须又道:“我庄上弟子众多,你若在我这里修习,我怕会有照顾不到你的地方。你看这样可好,你伴在我大弟子徐云身边,让他指点你武艺,如何?”阿飞又是点点头说道:“张庄主,我都听你的。”
张方洲颔首道:“贤侄,你父亲‘江南刀王’当年也和我有些交情,我与他兄弟相称,若是你不嫌弃的话就叫我‘张叔叔’吧,叫我‘庄主’显得太过生分。”阿飞还是点着头道:“好的,张叔叔。”
张方洲便向坐在一旁的老常道:“老常,你领着他去竹林小径吧。”老常手拄着拐杖端坐着似在打瞌睡,听到张方洲的话便睁开眼缓缓说道:“老爷,让飞少爷去木屋,会不会打扰到云少爷啊?”张方洲叹口气道:“都十年了,难道云儿想要困死在竹林里不成?有个人在他身边未必不是好事。”
老常听了这话点点头就不再言语了。只见他拄着拐杖缓缓起了身,走到阿飞身边,牵起阿飞的手道:“老爷,那我带着飞少爷去了。”说罢便带着阿飞出了屋。
出了正房向北行了一阵,阿飞便见到一扇大门,门前有三人把守着,为首一人腰间挂着一口弯刀。那人见老常缓步而来便迎上前去道:“老常,要去看大师兄么?”老常咳嗽了两声道:“是啊,麻烦仲少爷开个门。”
此处便是云庄的后门,而那个说话的便是云庄六弟子仲师道。仲师道吩咐庄丁开门后,老常便带着阿飞出了云庄。沿着庄外小路径直走下去,没走多久,便看见一大片密集的竹林。阿飞瞧着竹林问道:“老常,这就是竹林小径么?很幽静嘛。”老常点点头道:“是啊,我们的云少爷在这里住了快十年了。”
阿飞方才听得张方洲之言,心中早就疑惑,现在见老常又说起此事便问道:“那他为什么不在庄子里住呢?”
老常低声道:“云少爷说这里好,住得清静,方便练武修习。可是我看呐,他似乎是有心结。”
阿飞接着问道:“什么心结?”
老常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阿飞也不知他是不愿意说还是不知道,见他不再言语也就不再问了。
竹林中很静,静得似乎只能听到老常拐杖笃笃杵地的声音。行不多时,便看到一间木屋,木屋外用竹篱笆围了起来,圈出一大片空地,权当是这木屋的院子,院中只有一张石桌、两个石凳,别无他物。
这林中本无人声,此时二人却听见那木屋内传来一人尖锐的话音:“多谢云少爷,多谢云少爷!小的将来发达了定忘不了你的恩情!”老常听到这说话声忽然睁圆了那双睡眼,脚步也快了起来。阿飞见老常走得快起来,便也加紧了脚步。
二人进了院子,就见屋里走出来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那人唇上留着两撇髭须,更显得形容龌龊。老常见了这人便骂道:“毛耗子,果然是你这个兔崽子!你又来向云少爷借钱拿去赌是不是?”那毛耗子见到老常吓得面容失色,慌忙道:“常总管,你听我说,我拿这钱是……是要把以前输了的都赢回来。等我赢回来了,我……我连本带利都还给云少爷。”老常举起手中拐杖道:“你再胡扯一句试试?我今天非要打断你的手,让你再也赌不成!”
这时从屋里又传出一人的说话声:“老常,你让他去吧,你打他作甚么?”那屋里虽是个男子在说话,声音却很是温柔。老常冲着屋里喊道:“云少爷,你不能这样纵容他,山下镇子里开赌坊的靠他一个人就整年都不愁吃穿了。我今日非要教训他,让他戒赌不可。”屋内徐云道:“让他赌吧,谁没个嗜好呢。毛耗子,赌输了再来我这拿,反正我这里银子有的是。”
那毛耗子听见徐云让他走,大喜道:“好好好,常总管,你可听见了啊,云少爷让我走的。”老常叹了口气,放下了拐杖。毛耗子又扭头冲着木屋喊了一句:“云少爷我先走了啊。”说完便撒腿就跑。老常想用拐杖打毛耗子,却被他一扭腰闪过,扑了个空。
老常摇摇头道:“云少爷,你别再借钱给他了,他嗜赌成性,你这般由着他来,岂不害了他?”徐云道:“你总劝我少喝酒,可你还不是由着我性子来,我这里酒没了你立刻就差人送来了,那你也是在害我吗?再说了,你也说他嗜赌成性,他这样子戒是戒不掉的,我不给他钱他若去别人那里偷钱抢钱或者挖死人墓怎么办,我给他钱去赌他也能少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反正庄子里每月拨给我的银子我也没处使,还不如给他去赌好了。”老常摇摇头道:“唉,云少爷,我说不过你,你愿意借钱给他就借吧,只要你高兴就好。”
徐云笑着道:“老常,你这话说的,什么‘只要你高兴就好’,好像我快要死了似的。”边说着他边从木屋内踱步走了出来。
阿飞见徐云出了屋,便仔细打量起他来。
这徐云穿着一身青衫,一头长发也不用头巾扎起来,就那样披散着。他的个头和叶齐、龙一文差不多,高于常人,只是形容消瘦不似二人那般粗壮。他的皮肤也比常人白皙一些,可能是常年在屋中不见日头的缘故。他一双细长的眼睛半眯着,不笑时都带着笑意,看起来是个温柔的人,只是那嘴角略向下垂好似有无限愁苦埋藏在心。
阿飞看着徐云心道:“我以为他作为大师兄应该是个比大胡子还要老一些的人,没想他这样年轻。”
这时却听那徐云道:“我就听这脚步声不似是你自己一人来的,老常,这孩子是谁,轻功底子好像还不错。”
老常双手握着拐杖道:“云少爷,这位是余家庄余万霆老庄主的小孙子,余飞。飞少爷,这就是我们的云少爷了。”
阿飞等老常说完便上前向徐云抱拳施礼,而那徐云看着他只是笑了笑,便又回身进屋道:“进来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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