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〇八十一章. 铳枪决
“以战马的速度,下一瞬绝对就可以刺中一两下了,这个小子的境界或许高深,但是手底下的枪式可真不怎么样。”雪文这样盘算着的时候,清晰地看到了银尘扣动扳机。
银尘的铳枪,真的就是带扳机的方口战车炮的炮管上塞上一根四方锥体的枪头,看起来不伦不类,虽然有扳机,却不知道那弹丸该从哪里发射出来。看到他扣动扳机的动作,雪文不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手中的长枪更卖力的向前刺出。
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有两丈九尺——
寒冰,就在冰龙破天枪的中段爆炸开来,一道寒冰般蓝色的冷浓火焰,仿佛火箭助推一样将整个四方锥型的枪头推射出去,枪头没有旋转,反而迅速变形,变成一道粗大的刺目蓝光,化实为虚,激光一样刺入雪文的胸膛。
那一刻,雪文感觉到的不是多么剧烈的疼痛,而是一股彻底的,冻结灵魂的冰寒。
他听到了胯下战马发出一声低沉的悲鸣,他听到了身上寒冰凝结的轰隆巨响,他在感觉到无尽的寒冷之后的一秒钟,才感到一股身处深海海底的,粉碎血肉般的窒息。
法师的战马,得得得地从他身边轻快溜过,法师手里的铳枪,慢慢化为水滴纷扬洒下。
“霸山龙击砲!”
高压寒冰猛烈爆炸开来,蓝色的火球滚动着膨胀起来,那是制造冰寒与毁灭的碎心寒焰,寒焰所过,遍地冰莲,冰莲绽放,森罗万物尽归冰尘。蓝色的光球膨胀到一丈直径的极限,爆炸成漫天飞雪之时,一股股洪潮一样,沸腾如同开水般的液体,翻滚着从蓝色光球的中心扩散开来。
冰冷的流水在风雪中并没有冻结,反而如同暴雨般浇灌子啊地面,在逐渐显出身形的战马四蹄之下,积攒成一滩明亮的水洼,水洼之上,金光闪耀,金色的聚魂式浮现出来,蓝色的冰流从光阵之中喷射出来,仿佛倒置过来的沐浴喷淋一样,一点点修复着雪文锁甲下面的暗伤。
“看来我的寒冰力量并没有退却太多。”银尘策马回转,看着雪文从用长枪斜斜捅着地面,勉力支持着不让自己倒下,分神七重的高手在朝野之中算是十分厉害的了,可也架不住半步法神的恐怖威能,那一发霸山龙击砲,虽然射程最多五丈,却绝对厉害,几乎相当于返虚高手的含恨一击。
若不是天变之后,聚魂术随叫随到,只怕达达洛克·雪文都撑不下去了。
魔法师双手持着战斧,将麒麟的尖角对准了雪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是很难得的,银尘一夹马腹,麒麟的四蹄电闪雷鸣,身形一展就冲到了雪文的面前——
“终结吧!真阳陨落!”阴沉的战斧并没有横斩而去,反而重重劈下,战斧在砍到了第一件硬物的瞬间,爆炸开来,再次变成一颗红色的光球。
光球之中,烈火化为静默的高温与窒息,仿佛一座燃烧的铁狱一样笼罩下来,雪文如何见过这样凶悍狠辣的近战法术,不得已横过长枪死命一格,寒冰在他握住枪杆的双手之间凝结,迅速变成一面宽大但不太厚的冰盾,斩斧化作火焰的流星,在空中抡出一道刺耳的尖啸声,重重落在冰盾之上。
爆炸突如其来,红与蓝的对冲之后就是一道无色的冲击波扩散而出,雪文感觉身上一冷,青铜质地的人马连体锁甲立刻碎了一小半,而背上的披风也被火星子烫出几个拳头大的窟窿,只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就是在斩击落下的瞬间,那银袍敌人居然还从斩斧中抽出一把红光四溢的火焰短刀。
短刀是钝头的,只能横斩,魔法师纤巧的一刀挥出,居然是江湖上十分常见的《圆月弯刀》,刀气化为满月,却不见神功要求中冷冽,反而如同拿着火焰喷射器对着脸扫过去,一股热浪简直让人窒息,雪文凭着多年厮杀的经验,近乎本能地将长枪一竖,只感觉手中猛然一轻,那铁打的枪杆就被烈焰长刀直接砍成了两截。
他们第三次交错而过,雪文此时已经显出败相,银尘的两次进攻都得逞了,而雪文只用鸟铳射击过银尘一回。
雪文立刻策马朝着自家军势跑去,一名亲兵很有颜色地递上一杆轻的的长枪,雪文将长枪挂在武器钩上,伸手取下背后的铁弓。
重头的散魂箭,被轻轻搭上弓弦,雪文冷静地看着敌人空着双手,策马转身。
就在敌人转身的一瞬间,他松开了弓弦,一道黑影射出,只听得哗啦一声,那银袍人身上的光芒之铠甲,瞬间碎裂。
鸟铳,冰火相遇的冲击波,还有这一箭,刚好就是三次攻击。
“放箭!”雪文看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当即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土城早已经蓄势待发的众位建州奴儿们,毫不犹豫地,视规则为无物的扣动了弩弦的扳机。
那一刻万箭齐发。
那一刻银尘听到了耳机里传来的一声怒吼“卑鄙!”,但不知道为何,银尘事先将坦克的系统锁定了,那些南国禁军们虽然操作着坦克,却没有任何一发炮弹发射出来。
那一瞬间,银尘只能苦笑,藏在袖口里的袖剑忽然碎裂消失,空出的另一只手上汇聚起黑暗,黑烟深处,绽放光芒。
光芒化为秩序,展开为结界,光明神佑化为巨大的玻璃罩子,将银尘整个笼罩起来,任由万箭齐射。
散魂的箭矢可以击碎一切寒冰,包括魔法师变出来的寒冰,却不能击碎秩序的守护,光明神佑,那是需要用大量的寒冰力量凝结成无比沉重的拳技,在近距离内攻击才能破碎的。
万箭齐发的景象壮观的,然而再壮观的景象也没有什么卵用,弩机发射出来的重箭可以击穿寒冰防御,但并没有说能击穿贫铀装甲,无数箭头撞击在那一层圆润的玻璃罩一样的防御结界上,立刻就被弹开了,弹飞的箭矢旋转着铁杆,又和其他飞来的箭矢相撞,这么一来,在结界外面,互相撞击的箭矢和撞击结界的箭矢发出的声音立刻连成一片,形成如同闹市区里鼎沸人声一样的嘈杂声响,被结界连人带马罩住了银尘,有点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
透过金色的结界,透过结界外面洪潮一样的箭矢,他看到雪文已经有些颓丧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矢,再次握住长枪,却没有将一丈二尺长的枪锋从挂钩上拿起来。
“天则不容亵渎,任何触犯了天则人都会被天则惩罚,看来以后遇上斗将,能不绕过去还是尽量硬着头皮上吧。”银尘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身影,如此想道,他此时处于绝对的安全之中,那些弩手射击上一百年也不会撼动光明神佑的。
他能有如此的领悟,那是因为他感觉到了天则的离去,当二人决斗的场景中加入了任何额外的力量之时,决斗天则立刻失效,虽然未必会像裁判一样给破坏规则的一方施加什么惩罚,可现在,不能维持住决斗天则,不能维持住决斗密室这个结界,对于达达洛克·雪文来说简直和灭顶之灾一样。
他此时特别害怕,特别害怕银尘能如同他出现时那样,化身幻影一下子消失,之后,就是无可抵挡的大炮焚城了。
但很可惜,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和一个法师作对,对于法师来说,除非对面站着的也是个法师,否则“决斗”二字从来就没和“两个人公平一战”扯上关系。
“对于法师来说,一个人对一万人一样是场一对一的决斗。”
这么想着的银尘,双手合十在胸前,似乎在祈祷着什么,然而他的身上很快浮现出数枚红色的符文,符文燃烧,法力燃烧,魔法修为化为汹涌的暗流灌注在这片天地之中,原本夕阳西下的美景,忽然变成了夜。
夜空之中,九颗红星在天顶上骤然亮起,紧接着,一道光柱从其中的一颗红星中喷射出来,仿佛轨道激光武器一样穿过厚厚的大气准确地命中左侧一片夯土城墙。
夜空瞬间化为白昼,地面被比正午的阳光更亮的强光照亮,接着,光辐射,冲击波,蘑菇云,化为红色的杀人风暴,旋转着洗过土城——
火焰魔法·终末星光。
厚土化为熔岩,一道道半尺高的火焰如同喷泉般从盛开红莲的地面喷出,在巨大的蘑菇云和红色的环状冲击波的助推下,如同贴地而来的生命升收割机,瞬间就将大量士兵的双腿消解成虚无。当建州奴儿们的惨叫刚刚响起之时,第二颗星,点亮。
光柱再次落下,右边的土城爆炸开来,那些被锁住了发射系统的坦克立刻功率暴起,履带向前告诉运转着,带动着战车飞速后退,避开了几乎将外层装甲上的漆面烤得剥落的高温与火焰,而就在此时,另外七颗红星也依次点亮。
光柱一道接一道落下,大地之上一片赤红,仿佛千年旱灾般的赤地千里。火焰焚烧,爆炸轰鸣,空气之中乱流扰动,狂风肆虐,达达洛克·雪文已经彻底看呆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南国人居然还有这样的秘术——
“不对!南国人中确实还有这样的秘术!被称为禁咒的秘术!是你——是银发妖魔!!”达达洛克的内心之中翻滚起防空警报一样的尖叫,可是表面上,他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知道,此时发出多余的声音,绝对会被瞬间杀掉的,“银发妖魔”可以瞬间杀掉几万建州大奴,不会在乎他这么一个镶红旗的家伙——人家或许连他来自什么旗都懒得知道。
雪文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骑兵,这些人,是他雪文的兄弟。
“他们是兄弟。”雪文在心中确认道,他是建州奴儿没错,他是建州奴儿的贵族没错,可是他也是在战场上一枪一枪刺杀出来的百战猛将,作为一个将军,作为一个能活着带来军功的将军,他当然知道手下人对自己来说是多么重要,不该浪费的时候绝不浪费,不该牺牲的时候决不牺牲,这样他凭着在军中,也就是在建州部族最基础最广泛的群体中的威望,轻轻松松拿到了万人贝勒长的官印,因此,在眼下这个拼再多的人数也不过是给人家送人头的险恶局势中,达达洛克·雪文表现出了他完全不辜负于达达洛克这个骁勇善战的姓氏的能力与担当。
真正成功的将领,绝不惧怕失败,绝不吝惜逃跑。
“传令下去,骑兵全体策马后转,前往盾天城!步兵——放弃守城,各自逃命吧!我们已经败了!”他想传令兵传达了自己的命令,却并没有转过身来,而是一直面对着那个银色长袍的人。
银色长袍,南北帝国比较常见的样式长袍,和白袍,褐色长袍一样烂大街,北人因为有雪狐之类的银色动物皮毛做长袍御寒,因此北国历任皇帝都将银色长袍列为自由民可以穿戴的颜色,毕竟毛皮染色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和天方夜谭也差不多了,南国是因为北商多银袍,慢慢被影响了,加上确实容易弄到一种特殊的银色面料(异体双头蚕吐出的丝线,较粗,更柔韧,耐浆洗,但是染色是个大难题,这种丝线织造出来的丝绸为银色原色),便也流行起银色长袍来,因此,在对方没有将兜帽放下来之前,达达洛克·雪文压根就没有往银发妖魔的方向去想,因为传闻中银发妖魔被“他的皇帝”给害死了。
可是那禁咒一样的光束轰击一出,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眼前这个家伙,是能杀死鹿马石家,北辰星,纳兰叠罗,甚至猛虎三兄弟的恐怖怪兽,不是什么正常的南国将军!雪文知道:“这家伙要是真的存心杀死我,只怕伸伸手就能做到!”
他有了觉悟了,他知道自己如今肯定不会活着走出这虎方口了,便赶紧摸出一根响箭,又摊开一张空白的军令,拿着方便笔,将军令摊开在马背上草草写了几笔,接着便交给了身边的亲兵,让他无论如何,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将这份情报传回,传给远在潘兴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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