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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七章. 剑士的冷彻


  真的是剑气,冰剑气息。

  剑气的外围扩散着风压,那风压足够抵消任何罡风,剑气的核心是一道玄冰凝结出来的纤薄刀刃,几乎可以切开任何没有战气防护的装甲,更别说血肉。

  凝冰成器,这是战气使用的一个小小的技巧,而这个技巧,万剑心甚至还没有掌握,他只掌握了凝水成型和大面积地制造雪花。

  寒风包裹着冰刃,迅速而诡秘地斩向万剑心的咽喉,已经被凝冰冻住的万剑心仿佛完全不受到寒风冻气的影响一样,随意而轻巧地抬起手,掌心之中,爆发出一道短促的剑气。

  那剑气随着他的五指张开,化为五道彩虹般色泽水雾之剑,接着随着的他隔空虚握,五道细细的雾剑狠狠斩击在寒风之上,冰屑四溅,水流喷射,一团团七彩的水雾在空中炸开,发出寒冰被重锤击碎的清脆响声。万剑心猛然一摆手,一道青蓝色的剑气豪光就横扫过也速的腰际,豪光所过之处,水雾凝结,寒冰成型,一股强大的风压扫过,将也速震得后退了一步。

  也速的脸色微微变化了一下,没有太吃惊,因为此时他和万剑心都是用了分神一重的战气,根本不算什么,而且他从万剑心身上发出的气息判断,这个曾经的天下第一青年剑客,此时可能已经尽了全力。

  毕竟,将身上的罡风改换成战气很简单,但是培养使用战气的习惯很难,如今的江湖上很多老一辈的好手都不愿意出来走动,就是因为空有实力,却已经没法发挥出来多少了。战气和罡风,一个是雾一个是风,贸然转换的天则之下,很多人都很不适应的。也速的自信,就在于他根据天变之后的种种传言,以及血滴子和六扇门的种种情报,判断出来的天变前后各个江湖知名人士的实力变化,万剑心,拜狱等人再一次销声匿迹,对他而言,就说明这些人在适应新天则这方面出了问题,实力已经不保!

  至少,没有掌握战气或者掌握战气不熟练,能用的战气偏少,这样的致命短板一定出现在万剑心身上。

  也速自信地笑着,暂时放下剑,万剑心收起笑容,胼指成剑,蓝色的寒雾状的剑气在手指尖上吞吐明灭,变成亦真亦幻的蓝色剑光。也速长剑低垂,剑刃之上凝结出寒冰獠牙一样锯齿状利刃,寒风凝聚,在剑脊上勾勒出增加长剑强度和重砍力度的龙脊型剑骨。

  剑骨生成,长剑如同活龙,微微颤抖着发出一阵阵高频的鸣叫,那鸣叫声震动着周围的空气,形成一道道节律性的风压,在空中勾勒出某种固定的轨迹。那轨迹就是也速将要发动的绝招,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之余,带着不可战胜的力量碾压。

  万剑心微微动容,他能感觉到对手体内远比自己强大的多的力量,以及这股富余的力量背后,那暗藏着的致命的破绽。万剑心一眼就看穿也速神功的秘密,通过固定的剑路,释放出远超自身实力上限的力量。

  “他使用锤的招式在使用剑!”万剑心哭笑不得,他不明白神剑门为何居然能堕落到如今的地步,连【剑】的本质都丢了。此时,面对也速的万剑心不是一个剑客,而是一个刺客,他的力量比也速小得多,至少低一半,可是他的技巧,他那些致命的一击剑式,远比也速表现出来的剑术强大无数倍。

  那甚至不同一个维度下的实力。

  “来吧。”万剑心深蓝色的眼睛中冒出针芒般的锐利光锋:“尽管放马过来吧,让万某好好研究下你这个所谓的十七,成色几何?”

  “怎么?现在还没有认清形势吗?你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也速的自信心几乎化为实体状的光环,肉眼可见地膨胀起来,他身上发出一道道环状的风压,吹动着院子里的水雾变成一圈圈爆炸环一样的形状,仿佛邪神的光轮。他狂傲地大幅度地伸展着双臂,一套如同女子舞蹈般的剑术,在万剑心的眼前华丽丽地展开来。

  “八十六路追魂索命剑!”

  苍蓝色的长剑化为无尽的光弧,瞬间将万剑心周身一丈范围的空间填满,仿佛无数道杀人的飘带一样的弧光剑气,相互缠绕着,相互交叉着,层层叠叠地砍杀向立在原地不动的万剑心。弧形剑气间隙,大雪飘零,地面之上,长出弧线型的冰棱,如同兽牙。方圆一丈之内,天寒地冻,一丈之外,百步之内,寒风呼啸,朦胧的水雾被风压撕裂,露出清晰的,冷漠的街景。

  万剑心青蓝色的瞳孔中猛然泛起了金色的光点,那些光点上下悬浮着如同神圣的祷文,万剑心的视野中出现了许多金色的行条,组成栅格阵列,将眼前纷飞的剑影和所有弧线形状的剑气解析成如同数字代码一样的简单几何构型,一圈圈细小的金色圆圈布满视野,标记出每一条剑气中最脆弱的一点,同时也速纷繁又亦真亦幻的剑舞,在万剑心眼前飞速变慢,变成许多连贯的,但也相互独立的进手动作,每一个动作中所有可能出现破绽的地方,都被金色的小圆圈标记出来。

  白衣的青年剑客两指并拢,森蓝的寒光化为冰剑的锋芒,准确地刺向那些金色圆圈中,依照一个剑客的经验判断最荣膺变成破绽的地方,那些破绽对于万剑心来说都巨大如同山丘,可实际上,那不过是也速身上流动的战气罡罩中,橘子大小的一处处转瞬即逝的薄弱之处而已。

  指尖发出的冻气凝结成流水形态的剑锋,轻易突入几乎是凝冰状态的战气护罩之下,在血肉之躯上留下浅浅的孔状伤口,鲜血飚溅中,也速的弧形剑气就这样被一道道直线的剑气挑破,截断,哗啦啦地破碎成漫天的冰渣,冰渣粉碎成蓝盈盈的寒雾。寒雾爆炸,长风如歌,万剑心刺出的每一指,最终都汇聚在一起,合成一道巨大的青蓝色的剑芒,与风压合并,呼啸着朝也速碾压过来,然而也速此时已经爆发出分神高端的战气,蓝色的寒雾在长剑身上汇聚成一道巨大的龙牙幻影,如同双手重剑一样狠狠扫过那苍蓝色的剑芒。

  蛟龙与飞龙,于幻象之中激烈拼杀,最后爆炸成夹着冰屑的寒风扩散开来,将围观的官军和老鸨一起扫荡到十丈之外。

  也速终于欺进到了万剑心面前一丈以内的地方,长剑之上冰屑散落,周围的空气里,大雪初降。

  寒风化为决斗的天则,包围着他们二人,形成一道旋风般的蓝色屏障。万剑心放下双手,蓝白色长袍的两只袖子都变成了锯齿形状,被利剑割裂下来的碎布片,与雪花混合着漱漱落下,那一双袖口就是他身上仅存的伤损。

  也速的身上,长袍上不过多了一排窟窿而已,可是窟窿下面的皮肉躯体,正在往外流淌着艳红的液体,那些液体将周围的雪花都染红了,变成了樱花般飘零的美艳。

  “如何?”也速的声音中,自信从未退让,他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在身前凝结出聚魂式,一点寒芒从聚魂式的中心喷发出来,变成治愈的水波光亮照射在他身上,血,很快就凝结了,伤口周围的皮肉开始迅速生长。刺痒让他的身体稍微抽动了一下,但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垃圾!”万剑心仿佛受到羞辱一样低声吼道:“简直是剑客的耻辱呀!”他的右手终于握在了那纯银色的,由四条金属凤凰的尾巴绞成一股形成的剑柄之上,他周围的空间瞬间变蓝,仿佛暗藏于海底的无尽深渊,他飞速拔剑,在也速还没有叫嚣出任何一个浮夸又无知的音节之前,几乎是拼尽全力挥出一道惊天的剑芒。

  百步之内,大地虚无,天空闭锁,整条勾栏街都在那一道突然扩展开来的蓝光填满,瞬间就在也速的视野之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身处深海之中的酷寒,窒息与重压,苍蓝的如同领域一样的杀道将他彻底包围,彻底淹没,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万剑心在那一片无尽的蓝色汪洋之中,递出一道白银色的直刺。

  那才是【海银】的字面意思。

  那一道光芒四射的银色直刺,是从未出现在神剑门神功武学中的究极的恐怖,那是超越了《剑芒心经》的终极剑法,是目前世界上的剑式之极。

  “封神!”狂风爆炸,珍品圣器上的金属反光化为银白的闪电,瞬间穿透了也速的身影,鲜血喷涌,战气衰竭,也速明明已经在万剑心握住长剑的瞬间,架起三面冰盾,然而那冰盾此时都变成了玄冰爆炸的冲击波,随着环形的风压扩散而去,根本没有阻挡住那惊天一击的分毫,冰冷的长剑穿透了丹田,将也速拜入神剑门之后数年的辛苦一笔勾销,当杀道消散,流岚止歇,万剑心的身影重新在也速侧后方浮现出来的时候,也速正捂着肚子缓缓下跪。

  他没有死,他的生还完全依赖于万剑心不经意间的残忍的仁慈。

  “你没有资格持剑。”万剑心将那把散发着可怕气息的圣器缓缓插入剑鞘,潇洒地转过身来,也速蜷缩着身子,倒在稀烂的泥水里,鲜血流进身下冰冷的水潭,氤氲出一片发黑的暗红色。他如同被钓上岸的鱼儿一样,张合着嘴,却只能从嘴里吐出凝血色泡泡,根本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他微微转动着眼睛,一双因为疼痛而变得肿泡了的眼眸瞪着万剑心,仿佛要将他诅咒到死,又像是在最无助的时候乞求着他的原谅或者援手,而万剑心,回应他的始终都是如同现实一样的残酷。

  “你没有资格持剑,像你这样的人组成的门派,其实也没有资格叫做神剑门——神剑门耐三百年前正道豪侠天剑散人所创,先辈师从天剑派,去除了《意念天剑大法》中剑气的戾气与凶气,传下《剑芒心经》,兢兢业业发展了三百年,才有了十年前那个上可斗魔威阁毒龙教,下可斩猛鬼教五毒流的正道第一大派神剑门,而如今……这个门派除了一个名号以外,还剩下了什么吗!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说到最后,语气悲愤激烈起来:“抛弃了正道信仰的神剑门,已经死了!在五年前就死了!而如今,这具死尸,也真正高速地腐烂起来了!连《剑芒心经》都抛弃了!连《一瞬风光刺》,《未决明斩》都彻底抛弃了!使唤起江湖上寻常魔道都能耍得很溜的《追魂索命剑》了吗!这样的门派,还叫神剑门?还是当世第一大派?我看也就和万妖门,凌霄阁一个德行而已,黑气楼都比你们强!”

  万剑心说完了,可是他的语气里没有一点点嘲讽别人的高高在上,没有一点点挖苦手下败将的洋洋得意,只有一种很沉重的哀伤,仿佛哀悼着他曾经全力以赴的事业,曾经舍命追寻的真理,曾经蒙眼奔行过的道路。那股悲伤是那样模糊,那样克制,掩藏在他激昂的言辞中,只让天方剑士他们听得很爽,却在这个不经意间,忽然打动了神姬。

  “乖乖等一下姐姐。”神姬忽然松开了手,抛下不知所措的小绫罗,只身朝院子走来,她再一次钻进了那个她自己弄出来的大洞,来到了万剑心身边,平生第一次,第一次主动地拍了拍万剑心的背。

  那动作如同长姊抚慰幼弟,那动作让万剑心如遭雷击,受宠若惊得几乎人格分裂,他迅速横移一步,将自己高大伟岸又帅气的身姿,当做盾牌,挡在女孩的面前。

  他的手,再次握住腰间那把恐怖的圣器,比上次更加坚定不移。他的目光忽然变得锋利如刃,解剖刀一样深深刺穿了老鸨。他的声音并不森冷,却侵略如火,昂扬激烈中带着真正天下第一青年高手的无尽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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