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被刻印击退的人
他什么异常的感觉都没有,而这恰恰是最异常的感觉。略懂血术的他当然知道任何血术施加在身上,哪怕从不发动也让人感到难受,甚至会淤积气血形成轻微的疾病,可这完全没有异常感觉的血术恶咒,究竟是几个意思?
纳兰竭磨想不明白,甚至原先做出的一些推论也被自己彻底推翻了。“不可能啊!部族之中,哪怕最厉害的萨满,最强大的长者,也绝对没法使用如此恐怖的咒术!可若不是部族里的人下的手,那么又是谁,又是什么人有如此的能耐?苍天呀!长生天呀!纳兰竭磨不惧死,却也不想做个糊涂鬼呀!”他朝房梁喊道,声音里甚至极其罕见地带上了一点点颤抖。
他怕了,他终于知道自己还有“害怕”这种感觉。
画面,就在此时轰然破碎。
黑暗如同从洗手池里漏下去的水,旋转中额慢慢消失在眼底。银尘眨了眨眼睛,适应了房间里明媚的光线。他左边五米外的地方,文青松,王春来,十哥十嫂子正在四人一桌打牌,没错,就是打牌。
这里是王春来的一处匿名产业,叫做纵横商行,经营杂货运输,也放一点点款子。“纵横”这个招牌,取自北上南下,西进东出之意,自然是在北国南国甚至东部建州奴儿部,蓝海女儿国,以及其他许多部族地方都挂了号的著名商行。无论北国还是建州奴儿,就碍于商行的名声,没胆子随便派人稽查,因此这里,成为了如今的“文明圣殿”的第一个据点。
十哥名叫李云龙,拳斗士,也是振南帮里的用毒高手,和文青松的交情远胜一般人,在银尘的首肯下他也加入了文明圣殿。十嫂子,也就是李云龙的妻子,名叫林彩衣,让银尘感到惊讶的是他居然就是林绚尘的姑姑,只不过早年因为和李云龙私奔了,被逐出宗门。
昭和八年正月廿九夜到正月卅凌晨,血阳城里的一处监狱中有三位犯人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由于这三个犯人都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加上失踪时牢房里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造成任何破坏,因此这件事情没有在坊间传开,都护府也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应对姿态,简直和寻常人家被偷了一只鸡一样平常。如今这三个犯人,就坐在文青松的面前,为桌上的一堆铜板争执不下。
“春来,你都那么有钱了,还计较这些?”
“我计较不是这几个臭铜子儿,是输赢,输赢懂吗?这局应该算我的!”
“话不能这么说,这局怎么看都是我赢了,那最后一张牌还不是你先悔了重来的?”
“上局就输了,这局算我的。”
银尘听着他们低声的,谁也没有当真的“争吵”,有点不耐烦地揉揉耳朵,紧接着就来了一句:“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豪赌灰飞烟灭!”他的声音拖拖踏踏的,拿着腔调,不知怎么就戳中了四个人的笑点,让四人互相呲起牙来。
“行了,三位兄弟,我们的小掌教在教训我们呢!适可而止,适可而止!”林彩衣轻笑着说,她那微微震颤的柔美肩膀,正散发着一种难以抵挡的魅力。三位“正人君子”都只有脸红地垂下手,不敢在摸牌了,唯有李云龙口花花地来了一句:“夫人教训得是呀!”他的声调也拖得长长的。
“哼!敢接老娘的话茬,小心晚上被骑在身下!”林彩衣的性格和温柔羞怯的林绚尘几乎截然相反,简直是奔放地过了头。话一出口,就让李云龙这样的彪悍男子也不禁面红耳赤。她的话让银尘的心一阵猛跳,却以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遗憾。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那位阴阳和合宗的女孩如今已经变成了人体标本一样毫无生气的存在,默默地暗中保护着林绚尘的安全。
银尘习惯性地甩甩手挽,似乎要将什么东西从面前赶走。四位“成年人”看到他这个动作,都误以为他想一个人静静,就知趣地收了卡牌离开了。
银尘坐在明媚舒适大房间里,一边无意识地用脚踏着木头楼板,一边思考着自己从“终焉刻印”里得到的信息。终焉刻印,就是银尘在都护府冲突之夜给纳兰竭磨种下的魔咒。这种魔咒可不仅仅能从纳兰竭磨的身后显化出来,变成一个镶着骷髅头的绿色盘子,也不仅仅能够让一个魔法师完全无视距离和时空障碍,身处万里之外都可以随意发出任何魔法直接落到目标头上,它真正最让人畏惧的地方,在于一旦刻印,就可以获得目标的全部记忆。这种记忆储藏在一个叫做【狄拉克之海】的神秘所在,成为魔法师可以随意取用的资源。
这才是黑魔法的狰狞面目。
“要不是一个魔法师只能同时刻印一个人,恐怕加布罗依尔的那些大师们也不会弄出恶魔契约这种东西了。”银尘百无聊赖地想着,他到现在为止都在实时接收纳兰竭磨的思维变化,因为终焉刻印是可以直接读取工作记忆的,只要施放刻印的魔法师愿意。
银尘闭上眼,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尖亮起一道黑色的电光,他的视野立刻切换成纳兰竭磨的,他看到纳兰竭磨正躲在一间小小的书房里,写着一篇他平日里绝对不会提笔的告示。
告示的大义就是烽火连城作为血阳城的城主,对几天前发生在西贡街的大爆炸深深感到忧虑,他认为这是长生天的警示,警告他勿再填杀孽。他烽火连城为了血阳城的安宁与繁荣,考虑到民意沸腾,决定暂缓推行《禁武令》,他强调《禁武令》是保障全市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重要措施,势在必行,但是《禁武令》本身也有着许多缺陷和不完善的地方,他需要广泛地听取血阳城乡绅土豪们的意见才能最终决定何时颁布。
银尘看着他那软软的口气和许多空洞无能的客套话,真觉得那不是都护府的告示而是署名为烽火连城的悔过书。银尘仔细监视着他的想法,知道他这么做不过是缓兵之计,想要给自己争取出一段时间来解决身上恶咒的问题。银尘不禁冷笑一声,退出了别人的脑海,回到现实中来。
“等你查出谁下的咒,只怕你自己早已变成一具枯骨了吧?”银尘知道这个烽火连城中的大哥也就这样了,再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因为他的命,甚至他的思想,都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魔法的力量啊,果然令人沉醉。”银尘看着自己白银色的右拳,轻声说道。
他站起身,准备出去走走:“也是时候了结一下黑气楼的任务了,光给任务不给报酬的雇佣组织,可混不长久呢。”他走出门去,白银的长发黑白银的长袍一起漂浮起来,如同仙灵的帷幔。
《禁武令》推迟颁布的消息向流岚一样迅速吹拂过血阳城的每一个角落,百姓弹冠相庆,甚至有人公然放起了鞭炮。也不知道纳兰竭磨这个家伙听到此消息会不会气吐血。银尘在阳光明媚的大街上走着。春天的暖意已经一丝丝地渗透在空气中了,街道两旁的一些树木之上,突丫丫的枝条上也浮现出一层新嫩的绿色。仿佛印证着春的气息即将解冻,街上的行人立马多了起来,尽管还没有达到平日里摩肩接踵的程度,可也比银尘刚来时整座城市街道上空无一人的可怕景象好得多了。“不知道这几天这些人都藏在哪里?”银尘一边想着,一边赶紧将视线从一位黑发黑瞳的漂亮姑娘身上移开。他刚刚只是无意间看了人家一眼,没想到那姑娘就直接停下来,羞答答地回望过来。没办法,谁让银尘经过基因调整的相貌简直美得不像人类呢。银发银瞳,银色长袍,白银束带,甚至脚上的翻毛皮靴都是铅灰色,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光芒万丈又冰雪缭绕的高贵清冷的气质,这还是在他不怎么修饰自己,披头散发的状态下,要是再让林绚尘或者其他什么人编上满头的魂术师发辫,那绝对可以让满大街的女孩或者女人驻足观望了。
银尘只能低下头,加快脚步朝城门赶去,他还不敢使用奥术加速,害怕那些隐藏在人群之中的六扇门或者别的什么门盯住自己。他知道此刻自己最大的伪装色就是毫无修为的“脆弱体质”,他一边走一边在穿过两棵树之间时给自己悄悄加上诸神加冕,借助阳光和阴影的变换,银尘巧妙地让释放魔法的那一瞬间闪光变得不引人瞩目。
他到了城门前还有六十米的地方,混迹在人群之中,却没有走向城门,而是直接发动瞬移出现在城门外。他的身后,士兵们分成两列,全副武装地守在城门两侧,进城的人收一个铜板也就是一元钱的进门费,出城的人则被仔细盘问。城门楼上,一张张黑白的画像张贴出来,上面的人像栩栩如生,一点儿也不像恶罗海城的古代小说描述得那样,目击者将罪犯们形容成青面獠牙的怪物,结果画出来的人像和真人完全不符,永远也抓不到人。
“看来这个世界上的某些暴力机关还是很靠谱的呢!——要是在那人像上写上mostwanted就好了。”银尘冷笑着,朝着被阳光照成金黄色的荒野奔去。
根据骨牌的指引,银尘很快找到了那坐落在血阳城东边二十里外的一处半人工开凿的山洞里的黑气楼血阳城分舵。洞口嶙峋的怪石仿佛荒古巨龙的牙齿,偏偏这些獠牙状岩石最尖锐的角被漆成了红色,仿佛尖庄之刑处死犯人后留下的血迹。整个洞口散发着一股怪兽食道般的森然感觉,每一个走到这里的人想必都会汗毛倒竖。
银尘在洞口站了一会儿,居然见到了三四个人从他身旁经过。这些人不是兜帽遮面就是干脆蒙面,要么就是只能看到斗笠看不到面目,总之各显手段伪装自己,银尘这时才想起来他也应该遮掩一下面容,倒不是怕什么人看见,而是对“杀手”这个职业起码的尊重吧。
他拉起兜帽,慢慢走向那两人多高的巨大山洞。
山洞宽大得可以开进一辆马车,一条笔直的走廊通向深处。走廊两侧的石壁上,一红一览两种颜色的灯火交替亮着,看起来如同冰火的轮回。走廊的尽头,几道影子跳跃着闪动一下,消失无踪,那就是刚刚进来的几个人最后的剪影。
银尘望着红蓝交替的灯火出神了好几秒,才再次迈出脚步,他所过之处,一层层薄薄的冰霜在干燥的地面上凝结,立刻又变成焦黑的痕迹。冰与火,这是只有魔法师才有资格掌握的力量。
走廊的尽头就是一个简单的直角弯道,进去之后便是空旷又阴暗的石头大厅,这里同样点燃着红蓝交替的灯火,一排排用木头架子搭起来的帷幕隔间,就是整个黑气楼里最重要的服务窗口,每一个窗口中,都应该有一个所谓的“长老”负责解答问题。银尘并不了解他们具体的运作方式,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些长老的实力永远被来这里询问的人高明。
据说整个黑气楼中,只有“弟子”的修为超过入体期,所有的黑楼客,无论是万门弟子也好,还是专业杀手也罢,都不能超过培元十三重的修为,一旦超过,要么拜入黑气楼宗门,要么被辞退。
这是一个专门用没有天赋,却愿意努力的人开设的杀手行,和南北两个帝国形形色色的杀手行甚至杀手门派相比,黑气楼不是最强的,却是名声最好的,毕竟,他给了更多人,成为强者的梦想啊。
银尘定了定神,他看到至少有6个隔间前面竖起了木栅栏表明有人在使用。他转身随便挑了一个没有人占用的隔间进去。他跨过隔间最外围的红线时,身后响起轻微的机关转动声,木栅栏升起来,将他挡在里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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