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自得其乐

　　店小二的话让我不得不起疑。我不过是时不时地到外面看看，而且尽量做到不动声色。他却能够猜个正着，说我是在防范敌人。很明显他就算不是坏人，至少是明知有人要加害我们。我已经做好了对他出手的准备，现在只等着他解释。

　　“你们都是考生，说好听点是同道中人，说不好听了，互为对手。第一轮笔试，不需要相互竞争，一般不会出什么意外。第二轮淘汰赛，是拼个你死我活的比赛。有的考生心怀不轨，在比赛之前，对可能的竞争对手暗中下手，阻止他进入淘汰赛，这是常有的事情。其中，利用宴请对方，趁对方醉酒不省人事的时候下手，是最常用的伎俩。”店小二说，“不过客观放心，陈老板特别交代过了，要我们中心餐厅务必保护好各位安全。各位尽管放心玩乐。包厢里也依照陈老板的意思，为各位准备了足够的床位。各位要是喝多了觉得不适，今夜大可在这里过夜。按陈老板的意思，我建议客官们今晚还是在这里留宿比较好。”

　　店小二一说完，我立刻对他出手，使得是一招致命的绝招。我并不是有心杀害店小二，我只想试验他的本领。不管他是魔法学院的人，还是黑暗魔法协会安排来刺杀我们的人，他都应该有足够的实力，至少能够躲避我的攻击。

　　但他没有动弹，我的狠招结结实实打在他身上。如今的我随算不上力大无穷，但那样的拳头，攻击的正是店小二的心脏。无论他身体多强壮硬实，都不可能扛下这样的攻击。

　　虽然我来到的是武力至上的社会，但我不觉得我能够夺取一个人的生命。然而我做了。在中国，我需要坐牢，度过接下来的余生。在这里，我可能不会被定罪，却要懊悔一辈子。

　　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加珍贵。我知道，名利、地位，这所有的一切，和一个人的生命想必，什么都不是。对店小二来说，无论他多么富有，之前赚取了多少钱，他的生命被我剥夺，他就什么都没有。

　　他要结婚生子了倒还好，至少在人世间，他还有所留下。他的小孩会将他的基因流传下去，不枉他在人世间生活一遭。如果他连小孩都没有，那我就真的是做虐，因为提前结束了他的生命，他生时没有为这世界带来什么，死后又不可能将世界的什么带去。他就像是完全没有在这个世界生存过一样。

　　想到这里，我跪了下去。虽然我知道忏悔没有用，对他的下跪没有任何意义，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这一跪救了我。店小二的确是魔法学院的人，别人都有好的差事，他却被安排来做一个小二哥。本来他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怒气。他强忍着怒气做事，还对我好言相劝，我却趁他不备的时候，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店小二本来就是脾气暴躁的人，后来我知道他的名字叫做胡三。后来我知道的还有那天晚上，差点丧命的不是店小二，而是我自己。

　　本来店小二的那一掌不至于落空，但我在没有见到他出掌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下跪。我跪下的时候，他的手掌也正好击出。幸亏他不是有心杀我，只是一时愤怒。在明知我能够躲过攻击的时候，他没有改变攻击的方向。

　　“小子，我胡三最讨厌趁人不备的人。今次算你命大，我放过你。要是再有下次。就算魔法学院的校长也休想从我手上把你救走。

　　店小二说完，转身离开。我惊魂未定，阿特斯丹真不是一个好地方，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绝世高手。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一命呜呼，却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我还是赶紧回到中国的好。”

　　想是这么想，我却没有任何回到中国的途径。我只有在阿特斯丹恐惧地活着。最重要的是活着、活着、活着。

　　以前我总觉得，湖南湖北不是人所能生存的地方。冬天冷，有没暖气；夏天能将人活活热死。但和阿特斯丹相比，我愿意忍受着湖南湖北的冬天和夏天，就算没有春秋，我也愿意一直生活下去。至少，那里的痛苦是已知的，但在阿特斯丹，充满了太多未知的恐惧。

　　不知所措，才是人生。在中国，我总这样对别人说。同时抱怨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压力不够，没有给我时时需要挑战的感觉。说不定世界真的有天生，因为我那犯贱的想法，故意把我送到了阿特斯丹，让我就算小心翼翼都不一定能够生存下来。

　　其实，在我得知这里并不是中国，我所在的星球并不是地球的时候，我曾妄想说不定自己是上天安排来的救世主，肩负着拯救阿特斯丹的重任。那时候，我正因为身体变得更加年轻有力，内心也充满着斗志。如果一开始我就知道，在阿特斯丹，我连普通的人类都比不上，没有魔力不说，力量也只是普通水平，说不定，在荒原的时候，我就已经失去活下去的信念，束手就擒成为老鹰的食物。都说人要有自知之明，但有时候我又觉得，人想要开心地活下去，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为妙。

　　如果中国的武术师、所谓的魔法师知道，他们耗尽一生，一分一秒的时间都拿去努力，最终的实力连阿特斯丹最低级的魔法师都不如，他们会不会像毫不知情，自以为自己真的能成为世界第一的情况下那样努力？我敢保证，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我站起来。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天上有一轮满月。我在猜想，阿特斯丹的月亮上，说不定也有生命生存，有类似地球人和阿特斯丹人的人类存在。而他们所掌握的，说不定又是连阿特斯丹顶级魔法师都没有办法想象的知识和能力。就像在中国，没有人会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一个地方，所有的人都有魔力，会魔法一样。阿特斯丹的魔法，到底能够强大到什么地步，像我和杨嵩、叶晨这种连初级魔法师都谈不上的不入流人物，想要探索，恐怕用上一生，都不够。

　　“李弘毅，你这小子，又逃酒。赶紧给我进来。”叶晨在里面大喊大叫，“所有人都等着你玩骰子呢。”

　　我没有告诉他们，我刚刚经历过惊险的一幕，我更加没有告诉他们，我刚才因为自己的渺小，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因为看到他们，我想到了，在阿特斯丹和在中国一样，我有一群朋友。无论生活多么艰难，无论未知的恐惧有多少，有他们在身边的时候，我应该欢乐。我也应该为他们带去欢乐。在他们陪伴的时候，我不再感到渺小孤单，可以暂时忘记恐惧。我感谢他们，感谢他们从来不过问我这个陌生来客的来历。

　　“李弘毅，虽然说英雄不问出处，但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家乡在哪，你父母是干什么的。你好像从来都没有谈论过你的家人。”杨嵩说。

　　“是啊，李弘毅，虽然只认识你几天的时间，但我总觉得你是个充满秘密的人，我也想了解你这个神秘人物。说吧，你是不是哪一国家的王子，隐姓埋名来到了这里。你放心，我们几个都是守口如瓶的人，绝对会帮你保守秘密。”黎敏说。

　　“很抱歉，我不是什么王子，我只是个普通人。我的父母也只是普通的农民。”我没有说谎，我的父母的确是中国普通的勤劳农民。其实我一直想念着他们，我从未对杨嵩他们提起家人，是因为我对家人的思念，和别的人不一样。别人对家人思念到不行的时候，不顾一切去见他们就是，我却不行。我只有一直藏在心里。我也不能过多地对他们谈论从前，无论家人还是朋友，我要是说太多的话，总有一些事情解释不通。中国和阿特斯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些解释不通的事情，他们要么觉得我是在说谎，对他们不诚实，要么认为我是脑筋出了问题，无论他们怎么认为，对我和他们继续交往都不会有任何的好处。

　　所以，每次他们提及我的家人和我过往的朋友，我都避而不谈。虽然在中国，我和家人的关系非常好，还有一大群的朋友，甚至还有一个单身团体，那是上了年纪还未婚的人自发集结的组织。在那个组织里，年龄上，我算是最年轻的。但要论心理年龄，我们都还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这大概是因为大家都还未婚，没有经历过为柴米油盐操劳的生活。所以，我和杨嵩、叶晨他们，能够混到一块，因为我不止年轻过，而且一直保持着相对年轻的心态，虽然其实我一直想要成熟，想要结婚。

　　杨嵩、叶晨他们，让我找到了和在中国的单身团体一样的归属感。我们都还弱小，渴望成长，一样有上进心，向往着未来。

　　这样一想，自己的渺小反而是好事。生命充满了挑战，挑战让我成长。说不定哪一天，我们真的成长成了阿特斯丹的英雄，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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