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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织


在他27岁的人生里,盖文见到过的黑发的人并不多。

        由于父母工作的原因,盖文出生在格尼亚北部的边陲小镇。这里的居民世世代代都长着或棕色、或金色的头发,虽然他们是搬过来的,但在这一点上盖文和他的父母也不例外。

        他们的脸颊由于当地气候和劳作的原因,经常泛着红色,皮肤呢,则又是有点深的黄棕色,脸颊上还常带有点点棕色的斑点。

        他是在大学时期第一次见到了真正有黑色头发的人。那是学校图书馆的一个管理员,那人身形长得很纤细,鼻梁上架了一副薄金丝眼镜,皮肤雪白如瓷。盖文是图书馆的常客,因此便不意外地会看见他偶尔在阅读室读报纸,有时是有些年数的古典小说。

        冬天的时候他便会戴上米黄色围脖,有时是红色,他很清楚红色围脖会衬的他脸更白,更艳丽。偶尔有些时候,他从外面进来时,鼻子被寒风吹的微红,细碎的黑色发丝落在脸上,显得精致易碎。

        白、黑、红。

        盖文低下头,轻轻念出伊莱恩的名字。

        他眼前的人睫毛轻颤一下,顷刻睁开了眼,浓密睫毛下的眼瞳依旧像湖水一样湛蓝清澈。

        还有蓝色。

        盖文竭力平静下来,略带试探地问他:“你是伊莱恩,对不对?”

        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眨眼,晶蓝的眼瞳很湿润,他看起来像刚获得灵魂的人偶。

        盖文像千万句话堵在胸口,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在尝试,不过,他又觉得自己与理智间的连接脆弱得像蛛丝,他时刻憋着一口气,好像松开了就再也鼓不起劲一样。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人的发丝,却又在刚伸出去时定住。不知为何,他的心脏疼的厉害,眼睛也湿,好像也要哭出来似的。

        “你就是我的omega,是吗?”

        这是他最迫切想知道的答案。

        伊莱恩缓缓从休眠舱中坐起来,他的动作很轻,像是羽毛在飘。他静静地盯着盖文望了会,眼里有许多盖文看不清的情绪,随后他又垂下眼,慢悠悠地说,“是不是又怎样呢,你都忘了,不是么?”

        他的嗓音也很轻,带着点沙哑,轻轻挑动盖文的神经,却使得他心脏更酸了。

        “我”

        盖文正想接着揪出更多线索,忽然脚边踢到了一团毛绒绒的玩意。

        “嗷!”

        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小狗。

        “小、小狗!?”盖文看了看脚边这一团,一下子被打乱了阵脚。

        伊莱恩调整了休眠仓的形态,慢悠悠地将手搭在其凸起来的构造上,接着便把头靠了上去。

        他的眼神仍湿润,好像下一刻就会落泪,看着盖文的脚边没有说话。

        “你…”盖文看着他这样,嘴里的话来回徘徊,最终什么也没说,把小狗抓了起来。

        这是一只垂耳小狗,只有巴掌大,看起来刚出生没几天,身上有橘色和白色相间的背毛。浑身脏兮兮的,沾满了泥水,躺在盖文掌心里,两只眼睛都还没睁开。

        难以相信这是伊莱恩会做的事。

        他回过头,发现身后一串乱七八糟、或深或浅的泥脚印。脚印一直延伸到玄关处的柜子旁,他找到了一个用毛毯胡乱搭成的窝。盖文只好先把它放进窝里,小狗一直哼唧个不停,看起来是饿了。他叫家庭ai下单几袋宠物用的羊奶粉,看着窝里的小狗,心情复杂。

        他低头看着小狗沉思了好一会,才开口道:

        “我们养不了小狗。”

        他呢,刚出院不久,还有受伤后留下的后遗症,时不时就会头疼,手也干不了重活;伊莱恩则是虚弱着,以他们的状态无论如何也不能养小狗。

        “等他情况好点了,就把它送到收容所去吧,那里会有比我们更适合的主人的。”

        伊莱恩又躺回了休眠仓,他不作声,也没有表示。盖文却敏锐地感觉到了抵触。

        他沉思一下,又问:“你在哪里捡到的?它有其他同胞的兄弟姐妹吗?”

        这么小的狗狗遗弃在外面,一般都有同胞兄弟姐妹,或许幸运点被其他人抱走了,或许不幸运就……

        “死了,”带有电磁感的声音从休眠仓传来。“都死了”

        盖文转过头看着小狗,那家伙很是脆弱的样子,好像下一秒也会跟着一起去了。他蹲下身又帮它掖了掖毯子,一下一下抚摸它,帮助它安静下来。羊奶还没来,他不敢轻易喂它吃东西,只能这么安抚着。

        “它叫布鲁斯。”

        身后突然传来伊莱恩的声音,有点闷闷的,带着电流感,见盖文没有回应,那个电流感的嗓音又补充道:

        “是我起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盖文竟然听出了一点请求与委屈的味道。仿佛是伊莱恩已经给他起好了名字,期望与他一起的生活,却被他无情拒绝一样。

        盖文不敢确实是不是他想多了,便没说话,帮布鲁斯掖好了小毛毯。奶狗睡得多,这种情况下还能渐渐安静下来,眼皮一打一打。

        盖文轻抚着它的背出神。以前还在姨母家的时候,她们家也养了只小狗,有着蓬松柔软的毛发,性格温厚,活泼可爱,最喜欢玩飞盘游戏,叫小贝妮。从他有记忆起,小贝妮就已经是姨母家的家庭成员了,它陪伴阿提亚度过了整个童年,是她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盖文刚开始寄宿在姨母家的时候,性格有点古怪,总不爱说话,能闷在房间几天不出门,任谁也没法。阿提亚又担心又害怕,隔三差五地来敲门,问盖文哥哥要不要和狗狗玩飞盘。

        门外的狗狗欢喜地叫,门内寂静一片。阿提亚每次都会说,好吧哥哥,我下次再来。

        直到某一天,他看着窗外阿提亚和狗玩耍的身影,突然明白了一些道理。很难去探求这种转变究竟是为何,他觉得是人成长到一种阶段后必经的过程。或许是父母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远了,或许是阿提亚和狗狗的声音越来越近,总之他一下打开了那扇窗。

        小贝妮后来生了两窝娃娃,阿提亚每次接生都哭,一边吸鼻涕一边拽着姨母的衣袖,姨母笑她胆子小,不大气,她就会把泪都憋回去。他年少老成,打水洗布递剪刀,闷声不说话,却把事情做得有条不紊。

        小奶狗都是最可爱的,更何况这是小贝妮的宝宝,年少的他虽然面上不表,心里却又紧张又欢喜,每天晚上都要跑去狗窝瞧瞧狗,生怕它们被压到,怕它们不够暖。后来两窝狗狗都健康长大,没一只夭折,都送养了。

        盖文站起身来,他没想到自己受伤之后,对小贝妮的这段记忆还如此完整,清晰得仿佛发生在昨天。

        小贝妮到了寿命的终点,自然死亡了。它一生都没有受到过病痛的折磨,每天无忧无虑,已经是非常幸运,非常完满的狗生了,没有理由太难过。这道理他们都懂,于是埋葬它的时候大家都不说话,连阿提亚也没有哭,只是静静地望着那个小土堆发呆。

        在似懂非懂的年纪,他尝过这种滋味。他那时就知道,人生原来就是不断失去的过程,即便如此,每一回失去还是会痛彻心扉。这种痛苦是自然而然,无法避免的,过错、不幸只会增加痛苦的种类,幸运、完满也无法减少痛苦的时限。他明白,后来,阿提亚也明白了。

        小贝妮死后的一段时间里,他说不上很痛苦,但他在生活中会下意识避开关于小狗的物件,就连路上遇到其他人家的狗狗也会假装看不见,仿佛是在躲避一样。

        一年后他已经不会再感到痛苦了,但他会频繁地梦见小贝妮,梦见他们还在一起玩,梦见他偎在它旁边,梦见他替它梳毛,这是记忆给他编的美梦。那些画面真实得让人落泪,他早就忘记了小贝妮皮毛的触感,但在梦里却能像得到恩赐般,又抚到它柔软的背毛。

        他总在醒来后怅然若失。

        自己独居的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再养过小狗,他觉得还没到时候。现在无论是他还是伊莱恩的状态,都不足以再负担一个新生命。

        收养所才是它该去的地方。

        伊莱恩趁他安抚小狗的功夫,悄悄把休眠仓挪远了一点,回到落地窗前。

        面向后院草地的落地窗很大,连尺寸原本看起来很惊人的休眠仓都被它衬的娇小了。伊莱恩躲他,却没有把休眠仓关上。盖文正想跟他好好说清楚,却看见他在休眠仓里安静地睡着,只好先作罢。

        刚刚事情发生的多,来的快,加上他心绪乱七八糟的,没来得及仔细看他,这一看才确认了,这家伙脸色苍白得像纸,眉头轻轻拧着,嘴唇也同样没有一点血色,露在外面的整个左手小臂都贴着透明绷带,透过绷带,能看见下面狰狞的伤口,他把毛毯裹得紧,蜷缩成一团,仿佛是躺在休眠仓这样舒适柔软的地方也无法安然入睡一般。

        明明是在自己的家,却让人感觉他才是被捡回来的流浪狗,跟小布鲁斯没什么区别。

        盖文看了他一会,心里涌起了一股不可名状的情感,很想附身上去抱紧他,抚摸他的背、头发、脸颊,想亲吻他,额头、嘴唇、手,都可以,想在上面落下他的印记。

        想去爱他。

        他被这种情感驱使着,鬼使神差地把手伸过去,最后还是控制住,只用指背碰了碰伊莱恩的脸。伊莱恩睡梦中似乎察觉到什么,往他手上凑了凑。接着他又伸手摸了摸他受伤的地方,伊莱恩轻轻缩了一下,眉头微皱起来,似乎被他弄痛了。

        盖文猛地醒过来,小心抽回手,便起身去调试清洁机器人了。他没有别的优点,只有适应环境的能力极为出众,此刻已经接受了现状,专心去做需要的事了。

        “滴咚——”

        门外响起了一阵铃声,把正在调机器的盖文吓了一跳,以为是送羊奶的来了,

        “马上就来!!”他忙活着放下手里的东西。

        “咔——”

        没等他走到门口,门忽然自己开了。

        盖文愣了一下,一瞬间以为是什么黑势力或者撬门入室的扒手,右手悄悄摸上玄关柜上的花瓶。

        “小咪!!”

        来人是个娇小的棕发omega女性,身披白大褂,戴着金丝椭圆眼镜,长发盘在脑后,面容精致得像人偶。她带着一个硕大的方形药箱,看了他一眼便惊叫出声:

        “盖文!?”

        她这一声可丝毫不耽误自己的动作,一边手自顾自地在玄关脱鞋,甚至熟练地从鞋柜拿出自己的拖鞋换上,一边嘴飞快地说:

        “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回来的?小咪呢?你拿个花瓶干嘛啊?哇……alpha信息素的味道太浓了,你快收一下,小咪受不了。”

        “我…”盖文被她炮轰得语塞,拿个花瓶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问回答问题还是先弄清楚她是谁。不过他的身体却是乖乖行动,收敛了信息素的释放。

        一般alpha自然散发的信息素浓度是不足以引起omega不适的,但他这几天闷在家看论文,或许是没注意通风,弄得信息素很浓。

        omega女性瞧见他这样一脸嫌弃,“哎呀,我不跟你废话了,快让开!”

        一边风风火火地推开他的手径直往客厅走,一边嘴里还在喊“小咪”

        盖文赶忙放下花瓶,这才想起来追上去叫她小点声,别把他们吵醒了。但当他赶上对方时,休眠仓里的人已经坐了起来。

        omega女性面露喜色,正想向往他那边去,盖文本能地把她拉住。omega女性转过头看着他,不解地问:“做什么啊?”

        “你…你到底是谁啊?”

        对方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瞪大了眼说,“你在说什么啊……我是……”

        “格里芬姐姐。”

        休眠仓里黑发omega幽幽地开口,格里芬面露喜色,和盖文同时转过去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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