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溯
——你为什么又要来?
——为什么又要来。
——伊莱恩,到底为什么。
盖文任身体无力地下坠,最终蹲下身蜷了起来。他竟对伊莱恩生出了一些“恨”的情绪。究竟为什么要去趟这趟浑水,究竟为什么要答应他,这些重要的记忆已经不在他脑海中了,他只不过是在经历莫名的重逢,承受莫名的痛苦。而痛苦的程度,随着他记忆的复苏,愈加刻骨。
——为什么要置我于这种境地?
——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见,又来找布鲁斯,伊莱恩,你为什么如此懦弱。
天父,为了短暂的、他现在已经记不得的欢愉,他付出了百倍千倍的代价,是贪欲的代价。名为盖文的灵魂被不灭的业火炽烧,接着又被投入深冰中,即使是窒息也无法换来天父的怜悯。
“你怎么了盖文!?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传来安德鲁焦急不安的声音,盖文平复了情绪,再睁开眼时他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哑声应道:
“是个留着黑色长发的人吗?”
“嗯…戴着帽子,我没有看见,但我肯定不是长发…”
他剪掉了。
格里芬和他说过一个故事,故事里的伊莱恩“连头发也没有”。
盖文定在原处,伊莱恩相当珍视他的长发。他任由头发长到不能再长的程度,并不是因为对其不上心——恰恰相反,是因为他无法下定决心剪掉任何一点他珍爱的长发。
除非替他做决定和执行这事的人是盖文。
伊莱恩出门习惯把头发盘进帽子里,安德鲁没有看见长发的原因更有可能是这个。
但他仍觉得伊莱恩剪掉了,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
“嗯…而且他看起来状态不太好,有点虚弱的感觉。”
估计是晚上的信息素紊乱又在折磨他。
一想到这,盖文又头痛起来,胃里再次翻涌起要呕吐的感觉。他在很谨慎地做一个合格的“前任恋人”,可伊莱恩总把选择扔在他脸上:即使要去关心他的身体状态,自己又有什么立场?盖文甩了甩脑袋,他觉得他们都进入了极坏的状态,再坏下去很有可能会无法自拔。盖文绞紧了眉,他无法思考任何别的事,此时此刻他只知道:他很想回家。他想见久违的亲人,家乡的大海。
“安德鲁,布鲁斯要托你再照顾一阵子。”
“当…当然可以!你要去哪吗?”
安德鲁嗓音有点不安,他并不是没有看出盖文状态极差,在有限的接触里他一直努力表现得轻松活泼,想试图使得对方轻松些。只不过这事如雾里看花,他作为局外人始终什么也不清楚,直到那人的到来,他隐约意识到了某些事。
年轻的beta医生纠结了一下午,最终还是做出他认为对的决定。
“呵…”电话那头传来alpha自嘲的笑声,像干枯柴火在碰撞,“我想回家乡一趟。”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如果他再来,就让他见布鲁斯吧。”
安德鲁捏紧了电话,他尝到了有些苦涩的滋味,从此刻开始他便明白有些奢望还没来得及开始便结束了,他轻声应允道:“好…”
……
在回家的列车上,盖文又吞了两颗药片。他本打算直接辞去研究所的工作,但库萨弥教授露出了有些遗憾又庆幸的表情。
“我们的领域本就需要人才,盖文,我理解你的情况。你放心去吧,只要你想回来,研究室永远欢迎你。”
这话说的真挚,盖文忽然眼圈热了起来,几乎又要落泪。他像是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脆弱,无法坚强一点,辜负了教授的期待,使得他十分愧疚。只能逃避似地低下头,库萨弥教授只轻轻拍他的肩,安慰道:“去吧。”
列车发动时正是落日黄昏时,盖文撑着脑袋,任由思绪随着窗外的彩云飘至远方。他很少露出如此懒散的模样,不过谁在乎?管他的。
因为头疼的症状还不见好转,他又去了医院,领回来许多药片。只是这药副作用也强劲,他总觉得无法集中精神,人也变得异常焦躁,白天除了恍惚就是昏睡。
他太恍惚,以至于邻座的人哭了一路都没发现。那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只抹泪,却不发出声音,连哭都很安静。
哭泣、哭泣,为什么他见了那么多眼泪?
他觉得自己像个疯子,总有许多疑问。不过此刻,老好人盖文的习惯仍在,他从包里翻出纸手帕递给那人,只不过他已经没有力气再体贴地问一句。
那人似乎在感激他的体贴,或许此时安静递上纸手帕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人长得和阿提亚有些许相似,惹得盖文的思绪顺利聚在一起,他想起了与阿提亚的对话。
阿提亚告诉他,姨母在年初时查出了肿瘤,在□□处。似乎是发现的不及时,姨母很是遭罪。阿提亚只在他住院期间来过几次,他怕母女两担心,因而没有告诉阿提亚自己失忆的事,此刻也瞒不住了。
“不记得了?!哥哥的伤这么严重啊?”
“嗯,只是有点不记得了。”
“嗯…没关系,哥哥…妈妈现在的情况也稳定下来了。毕竟那段时间,你寸步不离陪着妈妈,我们都很感激你。”
“寸步不离?”
“是啊,多亏了哥哥替我分担,我才没有…”
“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月到三月吧…”
正是他每年春假的时候。盖文愣住,如果他要寸步不离照顾姨母,那伊莱恩怎么办?
他在忍耐?还是,在那时他们就已经分开了。
……
“阿提亚,你会觉得我很软弱吗?”
他吐了口烟,阿提亚陪他在吸烟室,她只安静地坐着。他们刚陪姨母做完检查,照顾完她的起居。
阿提亚闻言,抬起了头,“不,哥哥,为什么这么说?”
盖文又抽了口,alpha连着几天没有好好洗漱,下巴冒出了些许胡茬,头发长长,盖住了他的眼。他沉默地抖了抖烟,火星落入玻璃质烟灰缸。
“我陪着你,可能只是为了逃避某些事。”
“在我心里,哥哥是最好最勇敢的人。”
“呵。”盖文忍不住轻笑一声,“当然,你肯定会这么说,你说的对。”
“也是除了妈妈外对我最好的人。”
他两沉默了下来。阿提亚的声音在空荡的吸烟室回响:“哥哥,如果妈妈真的…我就只剩你了。”
她眯起眼扯出一个笑:“所以你的烦恼也是我的烦恼,你怎么了,哥哥。”
“我帮助一个omega治疗性腺疾病,然后…只不过他拒绝了我。”
他将烟掐灭,吐出最后一口雾:“我早该明白的,先毁约的人是我。”
离开伊莱恩令他睡不好一个整觉,他如此投入地照顾姨母,只不过是因为正好可以转移注意力罢了。
“我该自己消化苦果,还是再回到他身边呢,我没有答案。”
“哥哥,这样复杂的事我也不了解,或许不能为你做决定。不过,我想最重要的是,”
阿提亚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我认为,听从内心的声音才是最好的。”
……
“随心而动…听从内心的声音。”
他想起了阿提亚赠予他的谏言,不知为何打了个冷颤。临下车时,他似乎被粘在座位上,久久不想起身,他总觉得有什么要完成,要在伊莱恩身边完成。直到身边那人提醒了他,盖文和那人在同一站下车,他终于开口道了谢,接着便消失在人海中。
姨母在他和阿提亚上大学后搬到了离海更近的地方,驱车20分钟便能到达,他们都很享受饭后去海滩散步聊天的时光。盖文感觉鼻子一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姨母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而他却仍在为情爱烦恼,耽溺其中。他从未感到如此不安,一想到那样的时光会不复存在,便心痛不已。
他一进门就给了姨母一个深而久的拥抱,像是在用身体确认这种失而复得。
“好了…好了…”
姨母拍他的背,笑道:“盖文,我知道你很想念我,呵呵,但你力气也太大了,哎,哎,快松开呀。”
他缓够了,寒暄了一番便和姨母道晚安,进房间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天还没亮,他便开始翻自己的抽屉。
抽屉里有个陌生的铁盒,他吸了口气将其打开,里面是一张张小卡片。
「盖文,家里进来一只鸟。」
印着有些不着调的话语,他马上意识到这些伊莱恩写的。他接着往下翻,出现了更多相似的卡片。
「盖文,谢谢你留给我的牛奶。」「下雨了。」「摔倒了,但是没有受伤。」「你留在家里的鱼排很好吃。」「我想你。」
接着手写的,更多情话的内容:
「想你。」「我想你。」「你能回来吗?」「标记快要没有了。」「我爱你。」「身上疼,想见你。」
盒子旁有块用塑料袋封口装起来的布料,盖文将其抽开,伸手一兜,便兜出来一条兔绒围巾。伴随着开口的声音,一股果酒味的奇香迸发而出,带着甜腻又柔顺的感觉,抚弄他紧绷的神经。盖文立刻明白这是浸满了omega信息素的围巾——这东西维靠在omega不轻易为外人所见的颈部,带下来一点私密又淫靡的味道。
他将脸埋进布料里,那玩意使得他那处起了反应,他盯着那处,明白这只是正常生理现象,但却不由自主自嘲起来:真不争气啊。
他移开那物件,盒子里竟剩一个首饰盒:里面装着两枚简朴的银制对戒。
一副对戒、一条围巾、几张卡片。这就是他从伊莱恩那带走的全部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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