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红粉骷髅
说服了度厄师兄，顾怜的行动却没有想象中顺利。
不知道是不是她上次把妖族禁地的边界开了个洞的缘故，此时的妖族每一处界壁角落都有看守，虽看守的妖族修为算不得很高，可顾怜显然是不好动手的。
妖王俯察整个妖族禁地，动手引起的波动顷刻间就会吸引到他的注意。
私下走这方法行不通。
度厄佛子见此偷偷松了口气。
比起闯荡极乐天，他宁愿待在妖族禁地，至少那位妖王表面看来还算友善。
但顾怜实在不愿放弃这等好机会。
极乐天如妖族禁地一样，没有魔主的首肯、没有魔族带领根本无法入内，魔族天生与人族敌对，她一个人类金丹修士，再加上度厄一个元婴修士，若无意外很难见到那位魔主。
魔主亲书请柬这种机会不是时时都有，等过了魔主继任仪式，这张请柬也就失去了作用。
思忖再三，顾怜还是不愿放弃这机会。
“师兄，既然暗地里无法走，那便直接向妖王告辞吧，这些时日我与他也算关系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度厄温和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苦涩和为难。
佛子没有顾怜那么乐观，他总觉得那看起来温和和蔼的妖王有种说不出的危险，想来顾怜也明白，否则为何要先想私下里走的方法？
“可这大好机会我们不能放弃。”顾怜依然坚定道：“你要相信我，妖王不是那等不讲理之人。”
“你要如何说？”度厄瞥了眼窗外正殿的方向，压低声音：“难道告诉玄昼，你要拿魔主给他的请柬去极乐天普度魔主？恐怕我们两要被他先‘普度’了。”
“咳。”
顾怜轻咳了一声，想了想，道：“有办法，那魔主既然广邀五洲修士，想来佛宗也收到了请柬，你我身为主持弟子，理应受邀参加······”
她话还没说完，度厄已经直接道：“顾小姐，佛宗避世，不会受任何邀请。”
至于为什么避世，原因他们都心知肚明，这还多亏了顾怜。
顾怜微微抿唇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终于思忖道：“没关系，顾家应该也收到了请柬，那就以顾家的名义去好了。”
“顾家主母曾言要踏平天一佛宗。”
顾怜目光无辜。
对面的度厄佛子却有些苦大仇深，俊美温和的面容上满是艰难之意。
“顾小姐，倘若被你母亲知道我与你一起去了魔族，恐怕我性命难保。”
出家人本不该应外物而动摇心神，可度厄面对顾怜时实在难以自抑自己的情绪。
介于自己提出的种种建议都被否决，顾怜微微皱眉，但没生气，沉默之后，她认真开口：“师兄，你道心不坚。”
度厄：“······”
他觉得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想着去度化魔主，虽说割肉喂鹰皆是佛性，可世间有几个人想真正下地狱？度心大师也只是随口一说，偏偏就这姑娘当了真。
“算了。”
顾怜叹息一声，看他的目光染上了几分忧伤。
“大道独行，曲高和寡，看来这普度天下的重任只能我独自去完成了，也罢，地狱难行，何必又多一个人深陷呢？”
她摇头叹息，面容上颇有种‘我道皆孤’之感，深深看了度厄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
度厄被她这一眼看得毛骨悚然，总觉得就让她这么离开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在她迈步之前忙道：“顾小姐，你想做什么？”
“师兄放心，你且在这里安住，待我完成了要做的事就回来与你汇合。”
“等等！”
度厄面容苦涩：“我们此刻身在妖族，倘若妖王不应又该如何？”
“他为何不应？”顾怜反而诧异问他：“我已经想过了，与其欺瞒，不如正大光明告知，心胸坦荡，所想无不可对人言才是正理。况且这又不是去做什么坏事，难道他还会阻我？”
不等度厄再说些什么，顾怜已经打定注意，她很快走出房门，准备再去找妖王一趟。
度厄脚步踌躇，只一息之后，他也咬牙跟着顾怜出了门。
依然用通天镜打开了正殿禁制，顾怜闲庭漫步一般，脚步娴熟走到正殿中央，与盘卧在中央的碧绿巨蛇遥遥相对。
许是她来得频繁，玄昼好像没有化为人形与她说话的意思。
顾怜也不在乎，毕竟看了这么多次已经习惯了。
她面色郑重，向妖王行了一礼。
“此番特来向妖王告辞。”
巨蛇碧绿竖瞳微敛，没见他开口，却有声音自顾怜耳边传来，稍有些空灵。
“准备去极乐天？”
她什么也没说，可妖王好像已经知道了她来道别的目的。
顾怜之前准备好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愣了愣，她才诚恳道：“不瞒妖王大人，我此行离家便是为了红尘练心、游历四海，魔族圣典这样庞大的场面我还没见过，想去看看。”
巨蛇盘卧在最下方的尖利尾部忽的横扫了一下，差点打到顾怜，她往后仰了仰，险险避过，便看那条微微泛白的蛇尾停在了她面前，而妖王空灵之声再次响起。
“顾大师这是一刻也闲不住了？”
顾怜目光随着他微微晃动的尾部游移，总觉得眼前情形有些熟悉，像她小时候在家养的那只猫，盘卧的时候尾巴就是如此，不断晃动，引入瞩目。
妖王也是如此，在说话之时，也许是一种习惯，他尾巴尖晃动的弧度虽然小，却更加频繁了。
顾怜一边听他说话，目光一边定在了他尾巴上，等妖王一句话说完，她下意识握住了对方尾部最尖端，才松了口气，回答道：“倒也不是，只是红尘练心，终归是要出去游历的。”
她说完这话却没等到妖王回答。
顾怜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看到妖王那双巨大的眼瞳直勾勾盯着她的手。
她也顺着目光看了一眼，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僭越冒犯的事。
顾怜忙松开手，满脸歉意。
“抱歉抱歉，你的尾巴晃起来太像我小时候养的那只猫了，我下意识就想捏住······”
她的话逐渐隐没在妖王静默的目光之中。
顾怜再次道歉：“我不是故意的，还请您原谅。”
她想了想，试探性地又轻轻摸了摸对方的尾巴尖，做出安抚的动作。
但显然蛇与猫的习性大不相同。
这个举动没有取悦妖王，反而令他尾部晃动的弧度完全停下，静默了几息之后，玄昼巨大的蛇瞳微微眯起，然后在一阵腾起的烟雾与光芒中缩小了身躯。
妖王在化形，顾怜忙背过身去，还闭上了眼，表示自己没有窥探对方的心思。
许久之后，她偷偷扭转身体，想看看妖王把衣服穿好了没。
但入目所及是一片雪白的胸膛，再往上是精致的锁骨、和妖王没什么表情但十分俊美的脸。
顾怜仿佛被烫着了一般飞快挪开目光，她双手合十，面露悲伤，迅速念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无量寿佛······”
妖王其实也不是没穿衣服，只是胸前的衣襟敞开了没合拢，对妖族而言，这样的装扮实在不算什么，毕竟衣服这种东西是人族的产物。
玄昼看着面前背过身去、不停念叨的小修士，语气从容平静：“顾大师。”
顾怜背影一僵，伸出手遮住了眼睛，然后转过身从指缝里看他。
妖王目光依然没什么波动，只是平铺直叙道：“你知道蛇最讨厌什么吗？”
顾怜目光微愣，下意识回答：“雄黄？”
这个答案倒也没什么问题，但显然在妖王这里不对，玄昼静默了一会儿，才缓慢告诉她：“我最讨厌猫。”
“啊？”
顾怜下意识放下捂脸的手，忍不住和他辩驳：“可猫很可爱啊。”
“有多可爱？”
这句话从妖王嘴里问出来，让顾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愣了半响，她才讪讪道：“那个、天下芸芸众生、在佛祖面前都很可爱。”
也许是这句话勉强拯救了一下，玄昼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追根究底，他扫过她认真面容，似是随意问道：“不害羞了？”
顾怜再次一愣，突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她迅速捂住自己的眼睛，苦恼道：“妖王大人，修道已是极为不易，你何苦还要让我再练一次心？我年纪小，什么都没见过，还请妖王大人收回神通。”
她口中的‘神通’显然就是指某位妖王裸-露出来的那一片雪白胸膛。
可玄昼没有因她的话有任何改变，甚至还轻笑了一声，嘲笑道：“既然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你为何还如此着相于眼前之见？可见顾大师修心不到家。”
他的话没什么错，顾怜纠结了一会儿，终于放下了手掌，只是还有些不习惯。
她出生大族，受父母兄弟宠爱，顾家的规矩其实很严格，别说男人的胸膛，就是她哥的锁骨她也没见过，母亲从不许兄长在她面前做出不合规矩或是教坏她的话。
红粉骷髅无足挂齿，可人毕竟还活在这世上，她还没修成真佛。
顾怜苦着脸打量了他几眼，心中默叹：“果真是红尘练心，世界处处皆是诱惑。”
特别是妖王还在她打量之后朝她招了招手，语气听起来很亲切，“过来。”
顾怜紧抿唇角，迅速摆手：“不了不了。”
玄昼十指交握，虽是随意站着却显出一种慵懒之感，他漫不经心道：“你不是要练心？这点诱惑都无法忍受？顾大师还想度人？”
妖王显然戳到了顾怜的心窝子上。
她面容当即有些怒色，但很快那抹怒色又变成了坚定。
她脚步坚定走到妖王身边，面容沉稳道：“妖王大人，我只是怕冒犯你，实际上，你在我眼里与红粉骷髅没什么分别。”
妖王带着淡笑的面容一顿，眼眸陡然幽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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