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再次醒来是在陌生的病房，周遭一片寂静，洁白的床褥映入眼帘，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精味。
简直可以用安详来形容。
如果，忽略眼前程可可和温语菲痛失亲人般的悲怆表情的话。
“郁郁，你醒了？”
两人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刚刚哭过：“我们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林郁企图坐起来，结果依旧觉得头痛得有些异样，回忆起昨晚的场景，不由得开始怀疑：“我这是……怎么了？”
“你还说呢，”温语菲一副无奈的样子，“下次去家访一定要提前把地点确定好了，最好也叫上我们，你这样一个人太危险了。”
程可可附议:“昨天测出来你烧到了四十度，医生都被你吓了一跳，我们几个都快担心死了！”
“我昨天好像头确实挺晕的，”林郁努力回忆，“傅总呢，他没事吧我昨天晕过去之后好像是他一直背的我。”
温语菲继续说:“傅总的脚被山里有毒的藤蔓割到了，医生说伤口感染得有点严重，不过应该没大碍。”
程可可这时偷偷拉开一旁巨大的蓝色帘布，病床上的人似乎还没有醒来，棱骨分明的手垂在一侧，阳光斜斜地洒落在他的身上，和平时严肃的模样相比多了说不出的柔和。
“我们也是刚刚才被批准进来，看样子傅总应该还没醒，”程可可一脸担忧，“听说傅总意识迷离之际还和医生说要和你一个病房，我看他肯定是想一醒来就和你好好算账。”
林郁：……
“哎呀我想起来了，医生和我说，你一醒来就让我们去叫他来着!那你先休息吧，我们马上就回来。”
程可可一拍脑门，随即立马拉着温语菲往门外冲去。
此时病房里只剩下两人，林郁又轻轻把帘子拉开，注意着傅承宇略微缺乏血色的脸，开始担心地喃喃自语。
“都是我不好啊，傅承宇，害你也被连累了。”
“老天爷啊，求求让他快点醒来吧，信女愿一辈子彩票不中奖换他平安无事。”
煽情感人之际，余历庆拿着一沓文件忽然叩开病房的门:“真是的，一醒来就要看项目文件，有你这样的工作狂吗？”
傅承宇淡定自若地睁开眼睛，眼角的弧度掩饰不住。
这位，原来您一直，醒着啊？
林郁讪讪地拉上了帘布，那自己刚刚说的话，他岂不是全听到了！
索性二人的伤势都不算太严重，待到警察问完经过安全教育一番后，就可以顺利出院。
许铭驰特别放心不下林郁，中午还特地炖了滋补的鸡汤送来。
傅承宇在一旁吃着余历庆送来的高级外卖，只觉得忽得索然无味。
下午出院时，些许是这次意外的缘故，众人都来迎接，连周枫也不远千里飞奔而来。
分别之际，待到众人都散去得三三两两，林郁想着分别后又不知要在多久之后才能相见，终于鼓足勇气，借有事要讨论的名义，叫住了傅承宇。
“当年的事情我始终欠你一个解释，”林郁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对不起，其实我……”
“你不必抱歉，”傅承宇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反正我根本恨不了你。”
林郁目光一滞，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
“下次再见面就很难了，不想再像当年一样联系不到你了，你刚刚想说的话，以后再慢慢告诉我吧。”
傅承宇忽然背过身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反正也都忘不了，要不要再试试？”
林郁愣在原地，原本想好的措辞忘得一干二净。
傅承宇又开始继续说下去。
“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既然我们认识，并且有过不一般的交集。”
不一般的交集，林郁苦笑，他又哪里释怀，连交往过这个词汇都说不出来。
“我很忙，没时间也没想法再去花同样的精力去了解甚至去深爱一个人，同时对你来说，我想这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岁月也许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吧。
十八岁的傅承宇浪漫，带着少年独有的张扬，可以肆意地说着喜欢。
临近二十八岁的傅承宇再议及爱情，宛如一场现实的交易。
傅承宇承认，他冲动了。
其实并没有那么成熟，也没有那么大度，更没有完全原谅林郁当年的忽然离去。
只是如果余生她不在自己身边，也许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
她提出分手的日子，他何尝不伤心，又何尝不怨恨，只不过这些情绪，似乎都在见了她之后，化作无名的情愫。
想过冷漠对待，想过视而不见，可是，傅承宇可悲地发现根本做不到。
即便曾经有过误会，他更希望前提是把她栓在自己身边，其次再是解释，甚至比起结果，他还是更在乎身边的人。
“况且昨天已经有人声泪俱下地亲口承认她喜欢我了。”傅承宇刻意添油加醋。
“我……”林郁不知道自己昨天神志不清时说了什么样的鬼话，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
由于实在是没有设想过这种情形，林郁思索了半天还是给不了答案。
“庆哥你干嘛呢！”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嘹亮的男声。
正沉浸在偷听喜悦中的余历庆背后一凉，整个身影就这么定格在原地。奇怪，他不是说了让周枫待车上等着吗，平时也没见他这么勤快啊。
林郁和傅承宇同时转过头来。
余历庆尴尬得无以复加，尤其是正对上傅承宇杀人般的目光时。
紧接着周枫的脚步越来越近。
“我都到医院了，哪有不来这亲自接承宇的道理！”
“你偷偷摸摸在这看什么呢？”周枫探着头，往他的方向看去。
随即余历庆悬崖勒马，二话不说把周枫拽上了车。
傅承宇见眼前人思索得痛苦，也不愿相逼：“你不必现在就回答，有答案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电话号码还记得吗？”
林郁机械摇头。
“手机给我。”
还来不及反应，林郁已经把手机递了出去，输锁屏密码时，傅承宇条件反射似的试了下他的生日。
手机开了。
傅承宇心里漾起涟漪，这么多年了，没变。
然而打开通讯录加号码时，脸色却忽然阴郁了下来。
林郁这才想起一丝不对劲。
好像，当年，一时冲动，她把傅承宇的联系方式……拉黑了来着。
“取消拉黑了，”傅承宇把手机还回来，“其实我一直没换号码，等你某一天打回来。”
没想到你拉黑了。
傅承宇终于上了车，消失在林郁的视线里。
几乎是目送着车辆远去，林郁才定定地看着号码出神。
上面的备注一直没改，同时这也是林郁在所有软件上给傅承宇的备注。
crush。
傅承宇英语很好，却丝毫不懂浪漫，当年更是一直很介意：“为什么要给我备注叫碰撞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林郁一直没改，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知道crush的第二个意思。
短暂的、热烈的但是又羞涩的爱恋。
她十八岁那年的crush，倏忽间回来了。
车上空间足够宽敞，六人座加长版型让周枫很惬意，放下椅背躺得安然。
“早说你们来小学，应该一开始就叫我。”周枫眯着眼睛打哈欠。
余历庆于是问：“为什么？”
“因为这是支教活动嘛，”周枫忽然慷慨豪迈，“有时候偶尔也会想体验一下人民教师的生活。”
“你问他，体验怎么样？”余历庆看热闹不嫌事大，作为清醒的第三方，很热衷于蹚浑水。
“挺好的，但建议你不要试。”
“会受工伤。”傅承宇出示伤手残腿。
周枫似懂非懂，还有些好奇：“嘿嘿，傅承宇你小子这么小心一个人竟然也会受伤啊，怎么回事？”
余历庆又开始坏笑：“有人有能耐呗。”
“有故事啊，”周枫来了兴致，“我要听我要听，先说好，不讲不是兄弟啊，我每次感情上有啥事都是第一时间告诉你们的。”
对面二位心里默念：你就是想说我们也不想听啊。
傅承宇没怎么提过林郁，只语焉不详地透露了自己有个女友而他们早已分开的消息。
“十八岁，”傅承宇忽然平静开口，“她是我初恋，也是唯一。”
“靠！”
一般人说这种话，十有八九是夸大其词，而这话如果从傅承宇嘴里说出，那一定是动了真格的。
商圈混久了，余历庆还是对自己兄弟的纯情大感佩服：“我就说给你介绍那么多美女，你连正眼也不瞧一眼，原来是心里有个白月光。”
而见一个爱一个的周枫更是咋舌钦佩：“我初恋长什么样我都快忘了，现在指不定都嫁人生娃了，你竟然还这么惦记着人家，鄙人自愧不如。”
“那，当初为什么分手了？”
“很多原因。”
傅承宇正要往下说，手机微信的提示音却忽然响了。
用户备注是precious。
我是你的热烈爱恋，你是我一生的珍贵宝藏。
后来明白了你的独特浪漫，却再没机会和当事人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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