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千面
余音无知无觉地举起手,她的手指堪堪碰到梁江月的帽子,外面传来吹唢呐童子的声音:“官爷,尸体挖出来了。”
凶手杀人杀得利落,埋尸也干脆,一个坑里埋了三个。
尸体埋进土里一月有余已经腐烂见骨,余音看着梁江月走出去,手法熟练地开始检查尸体,她原本的猜想在此刻变成了现实。
世上当然不是只有梁江月会验尸,可梁江月验尸之前都有一个习惯,就是先翻看尸体的眼睛。
余音看着正在仔细查验尸体的梁江月,心中百味杂陈,她和梁江月相识不足一月,自然谈不上什么深情厚谊,可此时心中隐隐有些莫名的失落。
大概是初见梁江月那让人安心的干净良善,现在证实了他是武功高强手段毒辣的鹰卫,有些难以接受吧。
绝对不是她有那么一点喜欢梁江月,却发现梁江月不过是为了打探永州的消息才接近自己而失望的。
丝毫不知道自己马甲掉了的梁江月,查验完三具尸体:“都是被人捏断喉骨而死,有这样的功力和嗜好,我只想得到一个人。”
昔日巡察司指挥使石爻,当年被认定为顺德王党羽,一并入狱流放永州。
吹唢呐的童子战战兢兢地问:“其余的尸体还要挖出来吗?”
梁江月站起来,在轿夫捧着的木盆里净手,“埋回去。”
曲崇山这会已经从马车里出来,一脸嫌弃地吃着烤兔肉,翻看着吹唢呐童子那里搜来的账本:“这么大的资金你们都投的是些什么生意啊?土匪,杀手,还有这个是什么,什么千面叟,既然他有办法改变容貌,当然就有办法逃脱你们的追债了。”
梁江月一抬手,账本被内力吸到他手里,他低头翻看了一下,转身往山下飞掠:“天亮你们赶紧离开,其余的东西不要动。”
他一走,震慑吹唢呐童子和轿夫的人就没了,阎王殿的这几位有些蠢蠢欲动。
余音笑眯眯地走出来:“几位如果不想带不回银子小命不保,不如我们聊聊?”
“聊什么?”吹唢呐童子警惕地看着她。
“聊聊这个千面叟怎么样?”余音示意曲崇山摸出一张三百两的银票,“不白聊。”
“千面叟?擅长易容,也好赌,他就是因为欠了不少赌债,才会在咱们阎王殿欠下债来。”吹唢呐童子一把将银票抢过去揣入怀中。
余音想到孙老二家中那个放满不同衣服的衣柜:“他欠了多少?”
“他欠多少也不怕啊,反正他也不用还钱,只要帮咱们阎王爷做事就行了,”吹唢呐童子觉得这不算什么机密,“什么江洋大盗,犯事的公子要跑路,跑得稳妥那就得找咱们阎王殿,不但给安排合理的路线,还能帮着改变容貌逃避追捕,这个时候就用得着千面叟了。”
余音立刻想到住在孙家的车夫那辆改装过的马车,她心中灵机一动:“叶城的孙老二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吹唢呐童子毫不犹豫地回答。
余音换了个方式问:“叶城有你们的人吗?”
“姑娘,看你的样子没走过江湖吧?”吹唢呐童子说,“走江湖都是居无定所,除非混到豪侠那才有自己的地盘,你说的这个孙老二啊,我的确是没听说过,不过说到叶城啊,倒是有个消息。”
“什么消息?”余音忙问。
吹唢呐童子做出数钱的动作:“这个问题可是另外的价钱了。”
余音看向曲崇山,曲崇山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你看我长得像冤大头吗?”
“你不是像,而是你根本就是。”余音一把抢过他的钱袋,从里面拿出一张银票,看都不看随手递给了吹唢呐童子。
“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吹唢呐童子一看居然是一张千两的银票,立刻笑逐颜开,“刚才那位官爷查验尸体,有个地方没有查看,可我却偷偷看了一眼。”
他的手在自己的背上比划了一下:“都说做最好的□□,用的是尸体臀部的皮,那是假的,有一次和千面叟喝酒,他喝多了提过一句,得用背上的皮,因为平整大张方便做出不同的形状。”
余音心里一动:“那三具尸体背上的皮都被削掉了?”
“对,”吹唢呐的童子指指四周,语气神秘中透着诡异,“这个地方,千面叟一定来过,听说啊,他去了叶城。”
余音跳起来对李世说,“你骑马先行,回叶城!那个孙老二有问题!”
她转头问童子:“千面叟的武功怎么样?”
吹唢呐的童子脚尖在地上一点,轻飘飘的落在轿杆上,四个轿夫抬起没了顶的轿子,一行人被夜风一吹仿佛飘了起来:“你试试啊,就知道啦~~”
李世牵了两匹马过来:“世子让我保护你的安全,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要回叶城就一起回。”
“你先去青州,联系那些用过你交付赎金银票的商家,看能不能查到是什么人在他们哪里兑换的银票,”余音一边翻身上马一边急急地交代曲崇山,“我回叶城一趟,很快就来和你会合!”
梁江月已经先一步赶回了叶城,亮出腰牌他很快就见到了通判。
通判诚惶诚恐地见礼:“巡察司有公务,我们理当配合,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这里虽然是靖安王的封地,可巡察司那是可以直面圣上的,一封折子就能要了整个江州府衙的脑袋,他一个通判可得罪不起。
“我要提审关在你们大牢里的孙老二。”梁江月开门见山地说。
通判心里犯了嘀咕,这件案子才刚了结根本还没往大理寺上报,这位鹰卫是如何得知的?
他试探着说:“大人可有提审犯人的公文?”
梁江月将阎王殿的账本丢在桌上:“在下可是好心要帮通判大人一把,看来大人不太领情啊。”
他的手指在账本上敲了敲:“大人,你确定此时此刻在牢里关着的,还是孙老二吗?”
巡察司从来不会无的放矢,通判听得心惊:“立刻,立刻提审孙老二!”
衙役领命去提人,很快回来了:“大人,大人!孙老二在牢里用腰带上吊自尽了!”
“什么?!”通判听后脸色煞白,他不安地看了一眼梁江月,“您看……”
“去看看。”梁江月怀疑这个孙老二是千面叟假扮的,既然不是真的孙老二,那必然也不会真的上吊自尽。
孙老二的尸体已经被解下来放在了草席上,脸色紫红双眼凸出,是上吊而死的模样。
梁江月伸手在他脖颈处细细的摸了一遍,却没有找到易容的痕迹,都说千面叟是当今易容第一人,难道他的易容术已经出神入化到了这种地步?
他不死心地顺着孙老二的头皮边缘又查看了一遍,还是找不出丝毫痕迹。
就在梁江月一筹莫展的时候,外面传来余音的声音:“通判大人!”
通判忙迎到牢房门口:“余捕快,你可算回来了。”
“我才走两天,你至于这么想我吗?”余音突然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是不是城里又出了你破不了的案子?”
“当然不是,”通判将余音拉到一边,“巡察司的鹰卫找上门,指明要见孙老二,可偏偏孙老二这个时候上吊死了,你说,孙老二除了李代桃僵杀死刘氏,会不会还背着其他案子?如果真的还有别的案子,他死在了叶城的大牢,巡察司会不会参我一个失察无能啊?”
“孙老二死了?”余音大吃一惊,“他怎么可能死?”
她快步走进牢房,看到蹲在孙老二尸体旁边的梁江月,一时也顾不得计较梁江月心怀叵测接近她的事,急急地问:“真的是上吊而死?”
“是。”梁江月简要地回答。
余音听他语气有些沉闷,立刻猜到了:“没有找到易容的痕迹?”
她手一转,从袖中拔出一柄匕首递给梁江月:“真脸和假脸终究是有区别的,你划一刀试试。”
孙老二的脸划破之后还是只有一层。
余音咬着指甲:“车夫的马车改成那样,依我看,应该是偷摸着把人运进来,易容成其他模样再送走,车夫的手很粗糙,不是做精细活的人,而且事情败露他立刻就服毒自尽,也不符合一个好赌之人的行事。”
她把吹唢呐童子的话告诉了梁江月。
梁江月也不藏私的和余音交换他从阎王帐上得来的消息:“账本上写千面叟为人易容三张,抵三万两。”
他继续说:“想要做一张好的□□,完全贴合在另外一个人脸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千面叟这段时间一定是在孙老二家为人易容,我怀疑他帮的正是顺天大王的人。”
曲家用来付赎金的银票往京城方向流通了,如果顺天大王的人易了容,那知道这三个人真面目的,就只有千面叟了。
余音看着孙老二的尸体:“孙老二应该没问题,他如果是顺天大王的人,不会告诉我们山寨的事,也不会让我们查到千面叟。”
梁江月却有不同的想法:“或许,他是故意的,故意让我们找到新的线索,然后留一具尸体给我们,让我们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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