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鱼小丸子
第三十四章
唐焰没感觉到有什么,反倒是贺一洐立刻一脚踩在卡片上,将鼓得快都要凸出来的大凶器遮住,强忍着不适抓住唐焰的手腕:“这里不住了。你跟我走。”
可唐焰还是滴开了房门:“小卡片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难不成我还会打电话吗?我未成年ok?”
“成年了那就会打?”
“不会啊。你怎么每次听话都听不到重点?我只是跟你强调这种东西无关紧要罢了。”
“不是无关紧要,只能说明这里乱。”
唐焰将行李箱推进房间却被贺一洐拽得进不去,只好无奈又转回身:“少爷,你可真是少爷,没吃过人间疾苦是不是,我以前跟我爸连房子都住不上还有睡大街的时候,这算什么乱啊。”
这是唐焰第一次谈起他爸。他虽然是和明川那帮有钱有势的人玩得不错,但从来都没隐藏过自己贫穷的属性,就算是说睡大街没有什么难以启齿,他唯独只是对家人讳莫如深,特别是父亲,极少极少在别人面前谈起,可能是贺一洐真的太好了,让他放下了防备。
不过说到这里,唐焰情绪就落了下去,同样这个时候,贺一洐撩了下眼皮,松开唐焰手腕,妥协。
妥协归妥协,认命一样,贺一洐也推着行李箱进了房间:“今晚看完烟火应该很晚,我还是决定不回去了,跟你住。”
男生的脸格外的黑,又嫌弃又隐忍,一米八几的个子努力走在房间中间,桌子还是墙碰都不想碰到的样子把还有点想父亲的唐焰直接逗笑。
“那可真是委屈你了。”唐焰调侃。
“真觉得委屈,就对我好一些。”
唐焰笑:“已经对你很好很好了,你还要多好?洐爷,晚上我给你捶捶腿做个马杀鸡?你躺着,我服侍你可以吧?”
贺一洐一寸寸描摹着少年的轮廓,不说话了。可光是想想他说的场景,又禁不住喉头滚动,于是赶紧别过脸去。
似乎……在破旧的、存在着薛定谔病毒、比他衣帽间都要小的房间住一晚,也没有那么不能让人接受。
南巷果真是他妈的人山人海。这里挤满了全国各地来的游客,学生放假的缘故,今天的人流比以前还要多,放眼望去,能看到什么啊,除了五花八门的后脑勺就只有后脑勺。周边的店卖的都是些无聊又奇怪的东西,偏偏唐焰还要一个个看过去,跟着唐焰挤进人流的贺少爷,烦躁地连一贯的贵气都维持不下去。
更别提发现周围一些女孩子还想往自己身上挤,有人偷偷拿手机假装自拍,其实是把自己也拍进去的时候,他是有多么地、多么地想爆粗口。
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一枚章鱼小丸子戳到他嘴边。贺一洐不太好脾气地看过去,唐焰已经叼着颗丸子在吃,露在嘴巴外面的半颗丸子很快就进了腮帮,脸颊鼓鼓的像蜡笔小新:“不难吃的。你别做这种嫌弃脸好不好。”
伸到嘴边的这颗丸子还散发着热气,在寒冷的冬天具化成温柔的抚慰,贺一洐的不情不愿消散,他张嘴,接住了这颗丸子。
热乎乎的,带有点儿甜滋滋的味道,并非来源于食材,而全是来自于上面黏腻的沙拉酱,一点也不高级。
“好吃吗?”
“……嗯。”
唐焰眯眼又戳了颗丸子到贺一洐嘴边:“那少爷,你多吃点,我还想吃别的。”
“你是吃不完把我当垃圾桶?”
“是不想浪费食物,有人分担,我就能多点胃吃别的啊。快快快,要掉了掉了!”
丸子在木签上摇摇欲坠,于是贺一洐赶紧咬住,同时心底发出一声喟叹。他这算是彻底完了。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贺一洐吃了一个、两个、三个。然后又和唐焰分吃了烤年糕、糖果子、土豆串、各种口味的双皮奶……网红景点小吃的味道平平庸庸,还不如明川附近的夜市街,贺一洐被人群拥挤窥视带来的不快在唐焰的投喂中消失殆尽,他还瞥见两个女生抱着手机闪着星星眼看他和唐焰,就差要尖叫说他们俩是情侣了。
情侣,就应该拉着手,做着无聊的事逛着无聊的街,分享同一份食物。所有的无聊都会变成有意思,所有的人潮汹涌都会只剩下我和你,如果这样就是叫恋爱,哪怕没有牵手,就这么慢慢陪着一个人走下去他也挺愿意。
两个人真的从头吃到了尾,在巷子另一头入口处,唐焰心满意足打了个嗝:“别的不说,今天糖度严重超标。全是甜的。”
“嗯。”
“你嗯个什么,奶茶都是我一个人喝的,你碰都没碰。”
“没喝也甜。”贺一洐笑了笑:“我今天很开心。”
“就说要来没错吧,你之前还老不乐意。”唐焰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鄙视贺一洐。
“你说的对。来的没错。”
逛吃到下午三点,唐焰有些发困,准备回住的地方睡一觉等晚上的活动,走到半途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贺一洐拿一堆小玩意儿在旁边等他,全是唐焰买来送给七班朋友的纪念品,七班的都有,自然他也有,还是里面价格最贵的一个,按唐焰的说法,这是最好的哥们才有的待遇。贺一洐无聊把玩着唐焰送给他的小手机链,手机链下方是个毛乎乎的玩偶——一个大屁股柯基的屁股,唐焰说很萌,他看着只觉得蠢。
这绝对是他收到过最蠢最便宜的礼物了。
捏着胖柯基屁股没多久,唐焰就白着脸挂了电话。贺一洐意识到他情况不太对,走过去问:“怎么了?”
唐焰还在想着什么,攥着手机的手指捏得青筋爆起。
“喂。唐焰。”贺一洐再喊了他一句。着实是有点担心。
“我爸他摔了,正送去医院,还不知道有事没事。”唐焰呼出口气,也冷静下来:“我想去看他。”
贺一洐盯着他依旧紧握住手机的手,不再多说什么:“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了。我爸在……”唐焰想说在西城,还是没必要,西城是个小城市,无论是跟海市还是京市都有十万八千米的距离,送又能送到哪里,他还要解释一番他爸为什么在西城,又为什么在西城监狱。
跟贫穷一样,唐焰并不因为他爸是个犯人而觉得羞耻,法律面前,他无可辩驳,但他不想有人因为这个中伤这个他世界上最爱的男人。错误的不是他爸,是不公平的人间,过去了这么多年的伤口从来都没有愈合过,厚厚一层结痂下,还是鲜血淋漓。
“还挺远的,先一块儿去酒店拿行李,然后我去火车站买票,你也回家吧。这么久没见到家里人,他们肯定也想你了,等之后开学请你吃饭。”唐焰双手插进兜里,埋头就朝酒店过去。
贺一洐沉默地跟着他身后。
两人拿了行李出来,贺一洐却还是没走,跟着他在街边打出租车,看着他明明急得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还强自镇定来回滑着行李箱,终于说道:“这么过去,你能见到你爸吗?”
唐焰停下手里的动作。
贺一洐继续说下去:“我可以帮你。”
男生取出手机,只等唐焰点头。话至于此,唐焰也没什么不明白的了,他从未对人说过的事,不过这个人不是好像,而是肯定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唐焰又捏紧了掌心:“你又知道了多少。”
“知道这个不算难吧,也不是秘密。但只知道你爸在西城服刑,其他的。”贺一洐耸了下肩表示知之甚少,这是事实,他让人调查徐建新,调查到唐焰父亲身上,只知道他们是有恩怨的就止了,其他的肯定是唐焰不想让人知道的事,他就不要知道。
唐焰想从贺一洐眼睛里看到不一样的情绪,就跟以前有人知道他爸是犯人时,会流露出厌弃、害怕、不欢迎,但贺一洐的眼中,什么也没有。他与以前一样,只是静静地,又好像不在意地看着自己。
心里有什么隐隐动了下。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的时候就已经消失,那明明破土而出的新芽昙花一现后,重新缩回了种子里,唐焰低下头,又抬起。
这个人现在如此,是还不知道唐有强到底做了什么吧,如果知道的话,应该就不会如此了。但现在自己的确需要帮助。这点无法拒绝。
“一直都在麻烦你。谢谢。”唐焰很真诚地道谢。
叫的出租车这个时候到了,多的话也不再多说,唐焰没让贺一洐动手,自己将行李箱放到后备箱,见贺一洐也过来将行李箱递到他手边,不再矫情,放上贺一洐的行李与他一同去火车站,在车上,唐焰买了一个人的票,贺一洐不知道跟谁联系过,很快就帮唐焰安排好了一切。
而什么都解决了的唐焰看着天色渐晚的车窗外,远处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川流不息忙忙碌碌,每个人行色匆匆,忙着回家,在知道唐有强出事那一瞬间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家这样的东西存在。
所有人都有可以奔赴的避风港,他,没有。
天空中开始簌簌落雪,细小的白色雪粒飘扬在被昏黄色灯光晕染的空中,落在车窗翻滚而下。
贺一洐的脑袋这时也落到了唐焰的肩头。唐焰看向身边走了一天困得睡过去的人,哪怕梦中,帅脸还是不好接近的冷若冰霜,可他整个人都是热的,头发是热的,枕着他肩头的脸是热的,呼出来的气息也是热的,让人忍不住靠近。
唐焰尝试着将头偏过去,挨上了他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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