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稚子心
苏景改了罗不羞的梦,她付出的代价便是如今成了苏景身后那挡风的帘子。
私自改梦是极为不利的,只因筑梦时梦中人尚有一丝意识,若是他们极力反对进入梦境之中,筑梦人便会受到伤害。而对于苏景这种第一次改别人梦的人来说,即使筑梦成功身体也会有所不适。
所以这几天,方听钰看到的便是她一直躺在那里,虚弱无力的样子。
“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方听钰看着苏景,那个女子平日里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公私她分明的很,就连他也不曾例外。
“不用了。想来最近也不会有什么人来这里,你趁这机会出去走走吧,我一个人可以。”对方听钰说了这话后,苏景便侧转了过去,这是她独有的一种拒绝方式。
轻轻地作了揖,方听钰便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了。待收拾好后,再一次对着苏景的方向作了个揖,方听钰暂别相思馆。
相思馆内没有什么特别之物,也没有些药材。苏景她才开始便受了伤,这样下去定是不行的,俗世的东西未必有用但总比没有的好。嗯,这次要买些东西回来才好。方听钰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开始了他在外的日子。
也不知走了多久,中途宿了几次店,反正他再次落脚的这里,人来人往的,看着倒是挺热闹的。
上次在前面一段里他本想买些东西就回去的,可是转遍了也没挑到满意的。于是他便决定继续往前,在下一个地方无论如何都要买到,然后早点回去照顾那个女子。
“糖葫芦,甜甜的糖葫芦卖嘞!两文两文。”耳边传来糖葫芦小贩的声音,方听钰走过去用两文钱买了串糖葫芦。
这个是他俗世记忆里的其一,果糖包裹着果子,吃一口,幸福感就来了。
接过糖葫芦,方听钰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就被人撞倒在地,糖葫芦也掉落在一旁,正欲捡时糖葫芦竟被人抢走了。
方听钰实在是不想忍了,被撞就算了,怎么糖葫芦还被抢了?让我看看是谁连掉落在地的别人的糖葫芦都要!
于是迅速起身,身上的灰都来不及拍打就跑去追那个抢他糖葫芦的人了。也不知追了几条街,方听钰最后在一处破庙前停下了。
这破庙许是年久失修,破烂不堪,就连门口的石狮都被风化的严重。从前常听得人说‘破庙里有人’,他是不信的。像他面前这庙,别说是人了,恐怕连鬼都不愿来这里。
可是他偏又是个好奇心重的人,现在又机缘巧合下正好自己面前有座破庙,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人只要进去就知道了。
于是,方听钰走了进去。庙院里真的是寂静的可怕,连鸟儿都不会在这里拉屎吧。继续向前走,在要到庙堂里面时,方听钰停下了,因为他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悄声探出头去,方听钰看到的是一个孩子背对着他的身影,孩子虽衣着破烂,但背对间却仍能看见他挺直的腰骨里透着的一丝正气。
“娘亲,我今天带了你喜爱的糖葫芦。”孩子说着便从右手里拿出一串糖葫芦来,“今天的糖葫芦格外的甜呢,娘亲你尝尝。”
孩子把糖葫芦往下挪了挪。真是个孝顺的孩子,给自己娘亲带吃的回来自己竟一口都没动。方听钰想着要是这小孩的娘亲吃了糖葫芦该也觉得它很甜吧!
可下一秒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那糖葫芦依旧是开始的样子,似乎没有人吃呢!
“娘亲已经吃过了,那现在该孩儿吃了。”那小孩便一口一个,很快那串糖葫芦便被吃完了。然后小孩躺下来,在他那个“娘亲”身边,开始熟睡起来。
方听钰直到确认那孩子真的睡着了才现身走过去,仔细地看着眼前这对母子。孩子睡的安详,时不时还有些微笑出现,是因为在娘亲身边的缘故吧,那女子也方听钰本来也想说她同样睡得也很好,可是渐渐地他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女子没有在呼吸。人若没了呼吸,便是死亡之躯。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听钰不知道在尸体旁依旧还能安然入睡的孩子他经历了些什么,他也不敢去想,因为这背后一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只好匆匆留下些银两离开了这里,他还有未完的事情,得赶紧完成抓紧时间回相思馆了。
那些银两也该够那孩子替他娘亲安排后事了吧!
就这样过了几天,方听钰本来买好了要带回相思馆的东西后就琢磨着起身回去,可想起那个一面之缘的孩子,便又再次来到了破庙。庙依旧残破,可走进后却不见那人。正欲转身离开,一张纸恰好吹到他脸上。将纸拿在手里,方听钰便开始看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可是我很感谢你,感谢你留下的银两。一开始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有这么多银两,是找过你的,可是到处都没有。我才知道,也许你是上天派来帮我的,谢谢!我会用这钱为我娘亲安排好身后事,然后开始我的新生活。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是谁。我名阿深,若他日相见希望你还能记得我。
——阿深留
原来那孩子叫阿深。
方听钰欣慰一笑,他庆幸自己那天做了那个决定,不然恐怕阿深会一直停留在过去,那对一个孩子来说有些残忍。
妥善地收好信后方听钰便正式离开了,俗世来一趟就够了,终究不属于他。
“我回来了。”刚踏进相思馆,方听钰便迫不及待地说,也不知道苏景的身体好点了没。
“出去一趟好玩吗?”苏景依旧躺在那里,看着进门的方听钰。
“你身体还没好吗?”自己出去也有些日子,回来时她竟还不能下来走动,那一次当真伤的如此厉害吗?
“想什么呢?我已经好了。”看着眼前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男人眼里透出的关心,苏景感到暖暖的,那感觉就好像师傅在一样。“我只是累了恰好靠着休息被你看见罢了!那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那就好。”听到这话方听钰就放心了,拿出自己在外买的药材,一一照着俗世的方法收拾好,再沏了壶茶到苏景面前,方听钰又像以前一样在她身边坐着。
“给我讲讲你以前活着时的事吧。”他说。
“我以前的事有什么可讲的。”又是这句话。方听钰不知道为什么苏景不愿跟他多说以前俗世的事情,关于她他知之甚少,可是又想多了解她一些。
“那你呢?这次有碰到什么人吗?”苏景将话题一转转到了他的身上。
于是,他便说了起来,关于他被抢走的糖葫芦,关于那对母子,关于他没再往下说,因为苏景已经睡着了。温柔的笑了笑,替她盖上被子,放下两侧挽起的帘子,方听钰便走了出去。本来是想连着思悔灯一起吹灭的,可是除了苏景无人能碰,无奈下只好作罢。
等到第二日苏景醒来时,方听钰已经在馆内张罗了。桌椅、花瓶、笔墨纸砚,眨眼的功夫便都布置好了。
“你弄这些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你处理事情啊!空荡荡的看着不好。”方听钰说。
虽然苏景在开始时便说过一物一图一世界,她的相思馆不需要俗世之物来摆设,可是若像之前那般如何才能填满这相思馆,毕竟能来这的是少数。
“撤了。”果不其然,苏景她不喜欢。
“哎呀!这些可都是我花了银两买来又辛辛苦苦带回来的,好歹给个面子,嗯?”
看着方听钰,苏景觉得他有点欠收拾。“不要让它们出现在我眼前。”
答应留下它们但不能出现在她眼前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好。”赶紧将东西移到他的房间,方听钰害怕极了,幸好苏景没有毁了它们。
胆战心惊的过了一天又一天,相思馆里还是只有一盏灯,一尾帘,和苏景平日小憩的琉璃榻。为什么还有琉璃榻呢?因为那是苏景师傅的。
“苏景,当真不要些桌椅啥的吗?”方听钰继续在作死的边缘试探,“这馆里真的太空了。又没有人来。”
“谁说没有?”苏景说,思悔灯近几天频繁的闪烁,今天更是格外的亮,有人在诉求,而且即将来到这里。“听钰,备茶。”
她心情大好,只有在有人到来时她才会这样叫他。他知道原因,所以便乖乖的跑去泡茶了。
“这里是相思馆吗?”老者的声音。
“是相思馆,请进。”原本放下的帘子被打开挽在两旁,苏景见到了思悔灯下的客人。
“老人家,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要回到以前年少的时候,回到最初有稚子心的时候。”老者说。
“为什么要回去?我让你回去了你可以给我什么?”一问原因二问结果,是苏景历来的风格。
“我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富可敌国,你若要都给你。”老人说,“只要能让我回到以前,摆脱现在的一切。”
呵!富可敌国的财富都不要,只要回到以前,有趣。
“我要的代价可是很高的,你未必付的起。”苏景看着老者,“而且我得知道我帮的是谁,是个怎样的人才能决定要不要帮你。”
虽然苏景这样说,可是师傅从以前就告诉过她,作为被世人所求之人,不分好坏都得满足他们的要求,因为这已是结束。
“我是沈阔。年幼丧母,后来回到亲生父亲身边,父亲有三房妻妾,生了五个儿女。我自回到父亲家便受尽冷眼,于是我发誓要出人头地,长大后我如愿以偿出人头地,便出钱修缮遗母的墓,本想着修缮好后领着父亲去看一眼,可是他却说他的夫人里面没有我娘的名字。我把这份不快埋在心里,因为他毕竟是我的爹。可是他却让我失望透顶,当他生病在卧时是我细心服侍,可他突然死了财产没有我的份,姨娘们还说我是害死他的凶手,将我诬陷在狱。”老人说这话时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后来,我被人从狱中救出后便发誓要报仇。所以我设法拿到了财产,将那些平日欺负我的人给杀了。可是,不曾想这一路下来我竟老的如此快。我这一生都活得不快乐,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所以我想回到从前,找回从前娘亲说的稚子之心。”
“稚子之心,顾名思义即是稚子时才有,如今你也年老,既然已经没了,而今何苦又要寻它呢?”苏景问。
“我想回到从前,便是想将一切来过,没有抢别人的糖葫芦,没有遇到那个人,那么这一切便都不会发生了。”
“所以,你后悔了?”有所悔者才能成功入梦,思悔灯才能照亮他们的路。
“是。”老者坚定不移这样回答。
“那你用什么换呢?你的心好不好?”
在听到肯定的回答后,苏景便开始了。所以当方听钰端着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一个孩子捡起了别人掉落在地的糖葫芦往前跑。后面有人在追他。然后孩子进了破庙,将糖葫芦给他的娘亲吃了一口后自己便把糖葫芦全吃完了,然后躺下睡了过去,有人走到他面前给了他一些钱就走了。男孩第二天醒来看见钱去找那人没找到,便留下一封信,然后带着他的“娘亲”走了。
信被石块压住了,前面什么内容完全看不见,只有末尾“阿深”两个字格外清晰。
阿深!
方听钰惊讶的打翻了手里的茶,没有想到苏景口中的客人竟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阿深。
“你来迟了。”苏景说,她也没想到当日方听钰同她说的那小孩竟有一天会成为相思馆的客人。更没想到那人梦里的诉求竟然是希望有人记得他曾有名唤阿深,而不是如今的沈阔。
稚子的心,果然单纯!
“苏景,你说是不是我害了阿深?”自那日知晓沈阔便是阿深后,方听钰就一直在问苏景这个问题。
他总觉得,若是自己当日没有为了一串糖葫芦追他到破庙,自己也不进去,也不在离开时给他银两,那么阿深会过得很快乐。
“不是。”苏景说,“若你不给他银两,他娘亲便得不到安葬,他便不能出人头地,连活下去都难。只是”
只是人心不古,世事难料,谁又能永保稚子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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