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残废
苏落檀突然想起，她穿过来的第一天夜里，曾一脚揣在墨封宸的心口。
那时候他箭伤未愈，蛊毒又没有被压制，被她轻轻一脚就踹得差点死掉。
当时她就发现那道箭伤的位置极为刁钻，离心脏只有不到两厘米的距离。
换做现代的医生，对这样近的距离都没有完全把握，可这是在古时候，居然能毫发无伤地把箭拔出来。
看来这位男子当真是奇医了！
她对他肃然起敬，“我师从南疆黑苗法师，医毒都会一些，墨封宸的蛊毒的确是我压制的。”
男子在听到她医毒都有所涉猎的时候，表情明显是轻蔑的，“我最烦那些一边下毒一边行医的狗屁医者，治病就治病，下毒就下毒，掺和起来像什么样子，跟女子学医一样，不伦不类！”
苏落檀慕才，看在他的确有真才实学的份儿上不与他一般计较。
“你也没有办法医治墨封宸身上的蛊毒，不是吗？”她挑衅地问道。
白衣男子闻言，勃然变色，额角青筋暴起，“谁说我没有办法？分明是墨封宸那厮不肯让我为他诊治！”
她疑惑道，“这是为何？”
男子瞥了她一眼，语气傲慢至极，“我虽医术冠绝天下，从无敌手，却对蛊毒有所短处。你既会下蛊，便该知道，解蛊的法子只有下蛊本人才知道，用错一步都不行！”
苏落檀嘴角抽搐了一下，先是被他那狂妄的语气惊到，而后又缓缓点头，表示赞同他后面那句话。
“南疆人炼蛊，本就是拿那些毒虫、毒草当武器，为的就是致人于死地。连解蛊的方法都是那些蛊师后面研究出来的，从不外传，有很多蛊，连下蛊本人都解不了。”
就连苏落檀自己也是因为被推进了万虫坑，因祸得福，才获得了可解百毒的血液。
否则，她也拿噬心蛊没办法。
男子昂首说道，“我当时告诉墨封宸，我能帮他把蛊毒转移到双腿上，先保住他的这条命再说，等到来日有机会，我研制出噬心蛊的解法，自然能医治好他的双腿。但在我研制出解蛊之前，他只能当个双腿残疾的废人。”
苏落檀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他肯定拒绝了。”
男子愤怒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没错！那厮居然能说出‘当个废人还不如去死’这种话，真是气煞我也！”
她抿唇一笑，发觉自己越来越了解墨封宸了。
墨封宸这个人，天生傲骨，宁折不弯。
失去了双腿，就等于他再也无法骑马，无法上战场。
让他只当一个只能坐轮椅的废物，那还不如杀了他！
“我就不明白了，腿能比命重要吗？“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这个人最烦的就是不惜命的病人！他既然不想活了，那就别来找我医治！”
男子气得眼底都要冒火性子，估计是他从未受过奇耻大辱，上赶着医治，人家却轻飘飘地说，不治了，爱咋咋地！
她倒是挺理解这位男子的。
她作为医者，有时候也对那些明明能够治好，却不听医嘱，肆意妄为的患者非常生气。
但她能怎么办，又不能打患者一顿……
“然后我就离开了京城，让墨封宸那厮自生自灭去吧！”男子双手环抱在胸前，冷声道。
苏落檀询问，“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男子摆了摆手，姿态随意，“我姓沈，名不重要，你随便叫就行。”
她微微颔首，“沈公子。”
她来到刚才那块挡箭的桌板旁边，那块桌板已经被射成了刺猬，可见那用弩之人是有多想要了屋子里人的命。
她从上面拔下一根箭，箭身黝黑，箭簇闪烁着幽冷的光芒，明显是淬过剧毒。
“沈公子可是有何仇家？”她黛眉微蹙，仔细查看那枚箭簇，“这刺杀你的人，可是下了死手啊！”
沈公子摸了摸下巴，“仇家嘛，那可太多了。”
她拿着箭的手颤了颤。
“不过要对我下死手的仇家，还真没有！”沈公子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苏落檀心中疑惑更甚，难道刚才的刺客是冲着她来的？
不应该啊，如果想要杀她，为何会在客栈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
她好歹是安定王妃，若是死在这里，那刺客也别想活了。
这时，床上躺着的那名女子，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神智清明过来，支撑起上半身，嗓音虚弱，“那射箭的人……可能是冲我来的……”
苏落檀和沈公子对视了一眼，“冲你来的？”
那女子点了点头，“我的身份本不可见光，但我听闻刚才二位的谈话，得知二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怕再因自己而伤害到二位恩人，只得说了。”
“你究竟是谁？”她问。
女子的神色有些怯懦，“我原是春漪楼中的舞姬，秋月菊。”
苏落檀恍然大悟，想起自己正是在青楼门口发现的她。
沈公子听闻她是妓女，脸上的神情却并未改变，只是淡淡地说，“歌姬舞姬也是人，卖笑为生本就不易，你不必自卑。”
秋月菊面带感激地点点头。
苏落檀转而问道，“你是刚来畅春楼的姑娘吗？为何我没有见过你？”
沈公子闻言，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
她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之前京城痘疫泛滥的时候，我曾去过春漪楼查看过，可那时候春漪楼都已经人去楼空，彻底倒了呀！”
秋月菊凄然一笑，“你们看到的，都只是假象罢了。除非改朝换代，否则春漪楼，永远都不可能倒！”
她想起昨日与肖栋梁的对话，不禁心念一动，“你刚才说你的身份不可见光，是什么意思？”
秋月菊的眼神黯淡下来，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薄纱，“我和楼中那些负责接客卖笑的歌舞娼妓不一样。我虽被称作舞姬，却从未接过客人，因为我们，是被楼中养在密室里的瘦马，平日里只能躲在屋子里，连门都不能出。只有等到特定的时候，才能踏出春漪楼，并且多半再也不会回去了。”
苏落檀问她，“你也是被皇后选中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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