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失守篇
果不出陈平所料,风声才放出不久,张家就有所行动了。行动的不是张寡妇本人,而是她的爷爷张负。张负要去摸摸陈平的底,一般来说无非两个地方可选:一是工作单位、二是家庭住房。
张负于是先摸陈平的工作单位。目前陈平的工作是替死人办丧事。张负首先被陈平的高大帅气吸引住了。陈平过了印象关。当然仅凭印象分是不能拍板的。那天张负和陈平在丧礼上聊了很久,对这小伙子的学问和为人也挺满意。就是不知道他家里怎么样?于是张负说“小伙子,我能不能上你家去看看啊”
陈平不能推辞,只好领着老头子向城外走去。陈家就在城墙外一条简陋的穷巷子里,大门上连块木板都没,只用了一张破烂席子遮蔽。张负走进屋里一瞧,陈家果然是传说中的家徒四壁。屋里空荡荡的。不要说坐,就是连站都没有地方扶。
张负长叹了一口气,走出了陈家门。可他突然转身回头!因他发现了一绝顶秘密:陈家门前那条小路上,竟留有许多高级马车停留过的痕迹!
于是张负马上回家,对儿子张仲说“把你的女儿嫁给陈平吧。我不相信像陈平这样相貌堂堂、交友广阔的人,会一辈子穷困潦倒”
张家拿出巨款,操办了自己孙女的第六次婚姻。出嫁那天,张负还特别嘱咐孙女“千万不要因为陈平穷而看不起他。一定要以对待父亲的礼节去侍奉他的大哥、以对待母亲的礼节侍奉他的大嫂(看来陈哥哥后来又娶了一个)”
陈平就是当年张耳、陈馀的翻版。在娘家的财力支持下,交游日广,迅速成为当地的头面人物。于是乡里办一些重要活动,都会邀请他参加。每次祭祀,陈平总是负责为父老乡亲分肉。陈平每次都分的非常公平。大伙一致称赞“陈孺子为宰,分肉太好了”陈平得意的笑了“分肉算什么!若使我得宰天下,一样能分的这般出色”
宰天下的机会马上就来!陈胜起义后,周市在临济拥立魏咎为王。陈平便去投靠,被魏咎任命为太仆。后来因魏咎不听自己的建言,陈平发了几句牢骚。结果被人告到魏咎处,陈平只能逃走,去投奔项羽,被项羽赐爵为卿。
这次司马卬造反,项羽便派陈平去收拾他。陈平没有辜负项羽的期望,只两三下就将司马卬击降。项羽闻报很高兴,派族人项悍跑去,加封陈平为都尉、并赐金二十镒。自此,陈平总算小有成就。然而还没等他充分享受这成果,前途就被一个人彻底扭转了:刘邦生擒司马卬、把殷国改成了汉的河内郡。
项羽听说这一消息大发雷霆,他生气的不是刘邦或司马卬,而是他派出去的人竟然没把这地方搞定!于是项羽要把当初派出去打司马卬的人全抓起来杀了!
陈平只好再次逃走。令人惊讶的是:逃跑之前,陈平将项羽封给他的官印与那二十镒黄金,由项羽的使者如数奉还给了项羽…不贪无功之禄、不受无功之爵,这就是最本真的陈平!
陈平独自一人提着长剑,准备渡过黄河,去河内郡投奔刘邦。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因为长得太帅,差点就在黄河里喂了鱼虾…
陈平雇了一艘渡船,要船老大马上送他到黄河对岸去。可陈平突然发现:船老大根本没在用心摇船,反而目光紧盯着他这个人。陈平一想坏了,这该不会是个gay,要非礼我这个大帅哥吧?后来陈平看清楚了:船老大盯的位置不是肚脐以下,而是肚脐以上。陈平明白了:这不是要劫色,而是要劫财。他大概以为我这样一个逃跑将军,腰里一定藏着什么宝贝吧?
陈平急中生智,马上站起来,脱光身上所有衣服。以此向船老大证明自己身无分文。然后他主动裸体帮助船老大一起撑船过河。这才使得对方终于打消了谋财害命的歹念。
渡过黄河的陈平一路小跑,来到汉军的驻地:河内郡修武县。先去找一个叫魏无知的人。说自己和其他六个从项羽那边逃过来的将官要投奔汉王。然而刘邦根本没把这当作一回事。只是让侍卫官石奋出来传话“你们七个人去吃点东西吧。吃饱了就去休息。汉王现在很忙,有空会召见你们的”
大家一起去吃饭,吃完饭后那六个人都告谢出去。唯独陈平不动“我今天来是有要事求见汉王的,不是为了吃一顿饱饭。而对汉王要说的话绝不可以拖到明日”石奋将这句话回报汉王,刘邦也想起来了:当年鸿门宴时曾见过陈平的。既然是老相识了,那就见一见吧…
让刘邦没想到的是:陈平的一番论天下大势说的头头是道,刘邦听的大悦。最后他们以三句简短的问答结束了这次谈话。刘邦“你以前在项羽手下是何官”陈平“都尉”刘邦“那么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汉军的都尉了。并兼任参乘(刘邦的车驾保镖)护军(负责监督诸将)二职”
这是继拜韩信为大将军之后,汉军中出现的又一爆炸性新闻!诸将以周勃、灌婴等高级将领为首,立即爆发出一阵不满声!都尉、参乘也就罢了,刘邦你凭什么让陈平做护军?凭什么让项羽手下的一个逃将来监督我们?还有:一个韩信已够受了!如果每次来一个外人都说自己有才,刘邦就把军中的重要位置留给他,那我们这帮兄弟往哪摆?
刘邦不是傻瓜,他早听到了军中的不满之声,但却并没进行抚慰。就让你们吵个够好了!我什么都没听见…
刘邦率汉军在三川郡的平阴县渡过黄河,进抵洛阳新城。正准备出发东进去争夺天下,当地三老有位姓董的老先生主动找上门来,给刘邦送上了一份厚礼!
董老这样对刘邦说“古往今来两军对垒,从来都是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如今楚汉相争,项羽无道,又流放诛杀了义帝,此乃天下之大贼。夫仁不以勇、义不以力,如汉王您能率三军主动为义帝素服发丧,以讨贼之名号召诸侯们合力讨伐项羽。如此师出有名,四海之内将无人不仰慕您的德行而追随您”
刘邦顿时醒悟!是啊!要想夺得天下,就要先懂得为自己正名。正名之说是孔子发明的,更是儒家的专利。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们不能不感叹董老这个高明的建议,它比范增劝项梁立芈心为楚王高明了无数倍!民国时的厚黑学大师李宗吾认为:皮厚心黑,是古来成大事者都必备的两件法宝。但并不是所有皮厚心黑者都能成功。要想修成一个高明的厚黑人,还得在厚黑两字表面涂上一层光亮的仁义道德。
如今,董老建议刘邦以正名之说为义帝发丧,正是教给刘邦给自己涂上仁义道德的保护色。其实这岂止是保护色?它简直就是一套攻不可破的防弹衣,更是进攻敌人最锐利的武器!
尽管义帝是一个傀儡,但他毕竟曾是天下共主,这是抹杀不掉的事实!于是,刘邦决定利用义帝之名,召集诸侯征伐项羽!刘邦立即设立祭坛,高规格为义帝发丧!
在祭坛上,刘邦脱下半身衣服,裸露双臂,放声大哭,一连三天!之后他向诸侯们发出了沉痛的宣言“义帝是天下共主,却被项羽流放,还被杀于江南水道之中!项羽真是大逆无道!今天,寡人愿率关中之兵,号召天下诸侯一起去攻打项羽”刘邦这不仅是作秀,将“弑义帝凶手”的帽子牢牢扣在了项羽的头上、更是宣战!
此时,齐国国内,田横立田广为齐王,正在与项羽直接交战;燕国估计太远,臧荼又刚刚吞并韩广,国内也需要稳定。刘邦此宣言主要是对原三晋之地的韩王信、河南王申阳、魏王豹、殷王司马卬、赵王歇这五位诸侯说的。前面四人皆没有问题,问题出在赵王歇,更准确的说:是陈馀的身上!
陈馀就像当年田荣对项梁一样,对刘邦也提出了一个要求“要我出兵打项羽可以,但你得帮我杀个人”“杀谁”“张耳”
刘邦一下愣住了。想当初项梁就是因为不答应田荣杀掉田假他们,最终落得被章邯干掉的命运。那他现在如果不杀张耳,难道也要重蹈项梁的命运吗?可张耳是刘邦的座上宾兼故友,如果杀掉他,只怕更不会得人心吧?
杀?不杀?这是个问题。不过刘邦并没犯难多久,他很快答应了陈馀:杀掉张耳。只不过:杀人的事是真的,但杀掉的却是张耳的替死鬼。但这招也暂时把陈馀忽悠住了,他愿意出兵助汉。其他三晋诸侯也纷纷响应。一夜之间,刘邦实力暴增,联军兵力达到五十六万人。
当刘邦率领着这支巨无霸军队经过砀郡外黄县时,又遇上了当初曾被他抛弃而四处流浪的彭越。
此时的彭越已非彼时之彭越,他已经结束四处游击的生活打回原魏国的地盘,且拿下了十余座城池。刘邦到来,彭越把手里的3万军队的使用权交给了刘邦。投桃报李,刘邦封彭越为西魏王魏豹的相国,彭越也因此混上了一张正式官凭。
此时,刘邦的诸侯联军达到了史无前例的近60万人。这个数字已远远超过了当初项羽在鸿门宴时的40万诸侯联军。这些诸侯们就像风吹草摇一样,以前倒向楚的现在几乎全部倒向了汉!
而刘邦也像当初的项羽一样,率领着诸侯联军浩浩荡荡的前进。只是以前项羽是向西,现在刘邦反过来向东。他决定要把项羽的老巢彭城彻底抄个底朝天!
4月,田横正式立其侄田广为齐王,将项羽的楚军栓在齐地。刘邦则乘此机会,攻入了项羽西楚国的都城彭城!对于刘邦这个曾受过巨大耻辱的人来说,这一天来得实在太爽快了!于是他将项羽从咸阳宫里抢来的珠宝美人全部收回,与诸侯们大摆庆功宴,日日置酒高会。
历史将记住刘邦这一虚假的‘伟大胜利’日:BC205年4月的某一天。可让人奇怪的是:此时樊哙、张良等人都应在军中,为什么却没人再提醒刘邦要警惕项羽呢?
当这一消息传到项羽耳中时,项羽只是冷笑一声:好你个刘邦!那就让你看看我项羽的真正实力吧!
项羽留下诸将继续和田横缠斗,自己则率3万精兵火速由薛郡回撤,经薛郡与泗水郡交界的胡陵县,来到了彭城以西不到30公里的萧县。项羽要率这三万精骑给刘邦那近60万的诸侯联军一个大教训!
如果战争只以双方数量多少来见胜负的话,那它就不叫战争而叫群殴了。那么战争到底要靠什么来决定胜负?这问题恐怕没人能给出准确答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项羽将要把他擅长以少胜多的优秀传统发扬光大。他不跟刘邦比人数,而是比谁更有军事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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