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向来义重情犹深 奈何分疏缘甚浅
落风平出了院子,轻抚衣袖,重声叹气,止步回头而望,“徒儿呀!莫怪师父狠心,石人之体,不仅只会经脉凝滞,身体也会慢慢凝结成块,最后成为真正的石人,你是给不了敏儿幸福的。”
此时恰逢午时,落敏一手挽一红木食盒,一手拿几束小枝,其上缀满白色梨花,她边走边耍,朝院子这边走来,甚为欢喜,只当看见落风平从院子里出来,她不由得提起裙摆,迈着小碎步,逃入路旁桃花林中。
“站住。”
落敏极不情愿地停下步子,羞怯地转过身来,把食盒和梨花枝藏在身后,低着头,嘟着嘴,双眸盯着脚下白鞋,眼珠的溜骨碌地转着。
落风平眼里满是怜爱之情,轻步走到落敏身边。
“丫头啊!”落风平轻声道,拭去落在落敏头上的梨花瓣。
落敏不明所以,“爹爹,你这般叹气,是为何呀?”
落风平没有立即应,伸出手来,帮落敏把头发理顺,系好发带,随后抚着她的头,叹道:“我家女儿长大了,女大不中留呀!”
落敏听到这话怎不知落风平的意思,急切抬头,真挚而对,娇嗔道:“我才没有长大呢!我要一直留在爹爹身边。”
落风平却轻言笑之,“那你月生师兄呢?”
落敏听到这话,脸唰的一下红了,遂又垂下头,姿态颇为忸怩,伸出一只手,轻轻拽着落风平的衣角,极其小声道:“如果是师兄的话,就可以。”
话到最后,落敏娇羞地掐了一把落风平,随后拎着食盒就往院子跑去,刚跑几步,想到食盒里的长寿面,便停下来打开食盒,检查一番。
落风平在后面见此这一幕,摇摇头,抬头望向那灰蒙天空,轻声叹气:“婉儿,你说我该给我们的女儿安排怎样的一条路?”
落敏进了院子,轻轻敲门,却无人应她,过了许久,房子里亦是寂静一片,她推门却发现门被反扣住。
她甚为焦心,遂大声喊道:“师兄,你在里面吗?昨日是你的生辰,我做了长寿面想为你庆祝,只是见你昏迷,也就只好今天拿来。”
“滚,”房间里突如其来的一阵吼声,落敏错愕不已。
“师兄,你到底怎么了?”落敏察觉有异,更为担心。
里面却传来烦躁吼声,“我不想见你,不想听你声音,你马上给我滚!”话在最后,语气近乎于癫狂。
落敏顿觉委屈,转瞬她已是梨花带雨,小声抽泣起来,她心生不妙:莫非师兄,生了变故,她更为担心地道:“师兄,你若不见我一面,我就不走了。”
房间里却再也没有声音传出。
夜来临,天色甚暗,落月生披头散发,身心俱疲,心犹苦闷,起身而出,打开房门,目光所及之处,绵绵细雨至,湿气扑面而来,他只觉遍体生寒。
他目光扭转,见脚下一食盒,侧目而视,一女子倚着角落,正是落敏。
落敏此时身子蜷缩,双手抱膝,蹲在墙角,却已睡着,三千青丝被雨水浸湿,凌乱地洒在额前,落月生侧过脸去,不敢看她,转身回屋,却一步而止。
他双手相合,摇头叹气,转身蹲在落敏身前,发觉她脸色甚是苍白,嘴唇尤为干裂,他伸手触其额头,只觉十分滚烫,其气息甚为虚弱,身体也是瑟瑟发抖。
看来是受了风寒,落月生遂轻柔抱起落敏,刚欲起身,却闻“哐当”一声,一物从她怀里滑出,摔在地面。
却是两相扣一起的瓷碗,面和汤洒了一地,落月生却是愣住了,他怀里的落敏被惊醒。
她见眼前人儿,甚是开心,嘴角上翘,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梨涡,只是那惨白脸色让落月生深感惭愧。
“傻姑娘,你不用这样的。”
落敏摇摇头,眼睛微眨,瞥向地面,甚为惋惜,“师兄,我记得你说过,生辰那日,吃过长寿面才会安康快乐,只是……”
落敏说到此,剧烈咳嗽起来,落月生双眼已是发涩,低头苦笑而语:“师妹,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我先带你进去休息。”
言毕,他抬头闭眼,一滴眼泪却从眼角滑落。
落月生把落敏安顿于床,随后端来热水,寻来汤药,他坐在床头,轻梳落敏凌乱发丝,用巾帕轻拭她脸颊,随后扶起她身子,靠在他胸膛,喂以汤药。
落敏喝完最后一口汤药,抬头凝望他双眸,眼里噙着泪花,轻言道:“师兄,你千万不要生敏儿的气,敏儿真的好害怕。”
落月生放下药碗,把落敏拥入怀中,“对不起,是师兄不好,只是……”落月生欲言却止。
落敏觉察有异,撑开他胸膛,望其眼睛,真挚而言:“师兄,你有什么难处吗?”
“师妹,你受了风寒还是快休息吧,”落月生替其盖好被子,起身欲走。
落敏却是拉住他手,“师兄,难道你连我都不肯告知吗?”
罗月生惊颤,思忖一会儿,回过头来,缓缓道:“师妹,我乃石人之体,如今全身经脉郁结,已是一废人。”
这话于落敏而言,犹如晴天霹雳,她只觉目眩神晕,悲怨而言:“石人之体,为什么又是这种折磨人的东西!”
落月生有些吃惊,蹲下身子,急切问道:“师妹,你知道石人之体?”
落敏一时恍惚,似想到恐怖之物,猛烈摇头,捂着自己双眼,尤为害怕:“不要啊!真的不要啊!”
落月生见此,紧紧抱住落敏,轻抚其背,“师妹,师兄在这,你不必害怕。”
许久,落敏情绪有些缓和,满眼已是泪花,怔怔而言:“师兄,我娘亲也是石人之体,不甘忍受其折磨,最后求爹爹为她解脱,我亲眼看见那一幕,师兄,你能答应我,千万不要想不开,”话到此,落敏抽泣不已。
落月生听此,知误会了师父,没有什么比亲手送挚爱的人离开更加痛苦,他双手捧住落敏小脸,拭去她眼角泪水,深呼一口气,笑道:“师妹,我答应你,一定会坚强地活下去。”
两人依偎在一起,不知何时,落敏已睡着,落月生打量着怀里的娇人儿,若有所思。他把落敏轻放下来,替她盖好被子,闻其小呼声,落月生低头掩嘴而笑,只是笑中带泪。
片刻之后,落月生立于门前,檐外风雨仍旧,心中忧绪难平,他径直坐下,低头凝视几瞬,抓起面条,塞进嘴里,大口吞咽,吃着吃着,眼水溢出,滴落面中。
这是落月生吃过的最美味的一碗面。
不久之后,风雨之中,一人持伞而来,落月生抬头见来人,无奈笑语:“师父,您来了。”
落风平进了屋檐,折回雨伞,见状,颇为感慨:“看来你道知道了,我不想敏儿重蹈我的覆辙,那种疼苦与折磨我是万万不会让她再沾染丝毫。”
落月生点头低语道:“师父,我也不会让师妹受一点点伤害的,所以请你一定要答应我的这个不情之请,”落月生稍作停顿,将那请求缓缓道出,言毕,甚为解脱。
落风平背着落敏离去,同时亦带着落月生的请求。
亥时已过大半,夜已深,雨势渐弱,落风平一袭白衣,立于一深幽灵堂,灵堂最里一方桌上,一对白烛燃着昏暗火光,照亮香炉上飘荡的白烟,白烛之后,立着一漆红灵位牌:先室落母东方氏闺名婉儿生西莲位。
他神色黯然,静静凝望,不言一语,许久,他触着那灵位牌上之字,低声叹道:“向来情深,奈何缘浅,婉儿,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一股冷风突然拂来,扬起柱上白幔,火光摇曳,其光影映在白幔上,尤为苍白。
一白发苍苍的老翁凭空出现,落风平见来人,颇为恭敬,点头拱手道:“师叔。”
老翁打量一眼那灵位牌,尤为感慨:“风平,婉儿早就该离开了,你何必如此执念不忘。”
落风平抬头环顾灵堂,颇为感怀,“师叔,婉儿离去时,何其的不甘与痛苦,我想多陪陪她,和她聊聊天,不让她太过于寂寞。”
老者叹道:“逝者当归,五年前,这灵堂就该撤去了,是时候让她安息了。”
“是啊!我也该去陪她了。”
老者听闻这话,神经却是一紧,“你当真要去那九死无生之地?”
“师叔,我早就准备带着婉儿去那极地之渊,算是完成她的夙愿,”落风平静静言之,犹如道一极其寻常之事,他看着亡妻的灵位牌,痴笑而之。
看来早已蒙生此念,老翁前跨一步,苦口劝道:“那敏儿怎么办,难道你就这样弃她于不顾吗?”
落风平闻此,身体抖颤,欲倒,急扶住身后方桌,呼出一口气,轻声道:“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敏儿。”
言此,他转身回过头,抚着亡妻灵位牌,戚戚道:“婉儿你一定要等等我,待到敏儿嫁为人妇的那一天,我再去找你。”
青衫老者看着这一幕,无奈摇头,轻拂衣袖,转身而去,却期期艾艾留下一句话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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