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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匹夫之怒


  第二章匹夫之怒

  宛城之战,两百精锐尽丧,归来将士,不过十三人。??  ??w?w?w?.?范云作为范家人,在江陵安置尚需一些时间,赵文遂逐一走访军烈家属,以安愧疚之心。

  春寒料峭,李文一袭破旧战袍,曾经的斑斑血迹几经洗刷,仍有淡淡残留,正是宛城之战时所穿,缅怀生死袍泽。赵文俸禄不高,却倾尽所有,换成油米,与存活的袍泽一起,给军烈家属送去,礼物虽轻,心却沉淀。

  军户,作为屯田的产物,在这个时期并不稀罕,荆州亦是如此,故一路走来,倒也没太多悲伤,似乎人们已经见惯生死离别。本来关羽掌荆州,爱兵如子,待军户也算优厚,抚恤按律到位,甚得军户人心。

  前方一座土屋瓦房,周围点缀着绿树,看起来日子不算差,这是最后一家了吧,赵文有些身心俱疲,强自打起精神,这是他特意留在最后的,曾阿牛的家。曾阿牛是队正,作战勇猛,算是此次抚恤较好的一家了。

  尚未进门,赵文就觉得不对劲,里面传来妇人啼哭声,这是第一家如此悲伤的。毕竟时间过去了那么久。

  推开门,只见正堂摊着草席,席上躺着一个老翁,一名老妇身着孝衣,哭不成声。赵文心里一酸,不曾想曾阿牛才去,又有噩耗,想起曾阿牛情谊,心怯不敢打扰,遂让同村二狗子去询。

  不多时二狗子义愤填膺出来,“赵司马,阿翁给罗乡长打死的!”乡长是俗称,正式官名有秩,一百石行政官员。

  赵文闻言不禁大怒,身边士卒亦是怒火冲天,手按刀柄,只待赵文一声令下,只怕就要杀去乡长家了。

  赵文按捺着怒火,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二狗子答道:“阿牛哥是家中独子,阿牛嫂是全乡最漂亮的女人,很多人都喜欢她,只是阿牛哥勇猛过人,没有人敢动歪念。没想到阿牛哥尸骨未寒,乡长就来骚扰,想娶阿牛嫂做二房。阿牛嫂不愿,乡长要抢人,阿翁年老力衰阻拦不住,给活活气死。”

  “左右邻里呢?村正呢?”

  “都顾惜自己,哪个愿意出头惹乡长!”

  赵文铁青着脸,心里狠狠骂了句“这人都什么风气”,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一行人将礼物放下,随着二狗子飞奔而去。

  不多时,就看到青砖瓦房,门前一个大院子,绿树成荫。

  赵文也不多话,一脚踹飞大门,大喝:“谁是罗乡长,滚出来!”

  院子一阵混乱,一会才有一个中年文士走出来,作揖道:“不才罗有才,白马乡有秩,不知尊驾有何贵干?”

  罗乡长彬彬有礼,颇有风流文士风范,赵文盯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一股火苗乱窜,强按捺着冷冷道:“阿牛嫂呢?”

  罗乡长笑容略僵了一僵,闻言已知原因,想了想,答道:“哪儿有阿牛嫂,只有罗某人新纳的小妾。军爷不如进来喝杯喜酒,必不让军爷失望!”

  二狗子早忍不住,逼前一步绰指骂道:“你逼死阿翁,强抢阿牛嫂,眼里还有王法吗?”

  此时,庄园外慢慢围拢一些百姓,或围观热闹的、或偏帮乡长的、或嫌事不够大叫闹的、或有愤懑不平希望军爷收拾乡长的,而罗乡长表现奸猾,让赵文感觉有些棘手。

  赵文拉住二狗子,强按下一口气,冷静道:“且让新人出来一见,若她不是阿牛嫂,又或者她自愿嫁你,我转身就走。”

  有百姓和一众宾客簇拥着,罗乡长心中大定,又恢复文质彬彬的样子,摇头笑道:“军爷,这与礼不符,请恕我无礼。”

  赵文望着那张讨嫌恶心的脸,火苗蹿上了脑门,再也忍不住,厉声道:“既如此,也请恕我无礼了。”言毕箭步向前,手指已扣住罗乡长咽喉,转身令道:“二狗子去找阿牛嫂出来,其余人等,守住大门。”

  “诺!”齐声响起,尸山血海里出来的老兵,杀气惊人,周围群众以及罗家人皆给吓了一跳。

  罗乡长再也端不住那假模假式的样子,想要开口阻拦,不想赵文手指一紧,硬生生把话给捏了回去。

  二狗子径自走了进去不多时,扶着一个身材妙曼、楚楚可怜的女人出来,赵文眼尖,一眼看到阿牛嫂肚子微微隆起。怒极而笑,“好你个罗乡长!”扬手一记响亮耳光,打在罗乡长脸上,直接把罗乡长拍倒在地上。

  二狗子跟上去就是一脚,边踢边怒道:“赵司马,这个衣冠禽兽现阿牛嫂有孕了,要逼她喝药。要不是我们来的及时,阿牛哥就要断后了。”

  “人渣!”赵文冷冷地看着鬼哭狼嚎的罗乡长,“别打死了,呆会还要送官。”

  二狗子打的没瘾,拖着罗乡长就走,众军离去,百姓哄然散开,不久,才有人从罗家骑马奔江陵而去,散开的百姓们如羊群般慢慢聚拢,远远跟了过去。

  江陵县衙,鼓声大作。

  天色已晚,不过江陵县官僚应对还是比较及时,县令吞咽着嘴里的饭菜,就上了公堂,睁眼一看,不由吓了一跳,“罗乡长,你怎么了?”

  赵文向前一步,“在下赵文,罗有才身为白马乡长,欺压百姓,强抢民女,逼死民女公公,人证物证俱在,请县令大人明察。”

  罗有才挣扎着叫道:“施县令,请转告我家主人,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没有违反律令,反而这些大兵闯入我家,抢我小妾,殴打我,虐待我,我好惨啊!”

  施县令认真一看,大为头疼,县衙外人山人海,且泾渭分明,地上毯子裹着一具尸体,这种**,最为难办,何况还有罗乡长。罗乡长本是南郡太守糜芳家的书童,刚刚让其做了乡长,也算是有才之士,怎么就惹了这帮军爷。

  施县令沉默着,赵文见状,眼光骤然变冷,直视问道:“不知道县令大人如何裁决?”

  施县令一看这些士卒杀气十足,不敢怠慢,微微一笑,应道:“军爷莫急,待我县丞县尉到来,一同取证,便可见分晓。”

  赵文摇摇头,示意二狗子扶着阿牛嫂过来,道:“这就是罗有才抢的民女,身上仍有捆绑痕迹,地上阿翁尸骨未寒,如此丧心病狂之徒,岂能让其逍遥法外?”

  罗有才已让士卒按住,挣扎不动,出不了声,施县令微微皱眉,“片面之词,不足为信,一切待取证后再论。”

  赵文心知县令要拖延时间,指着阿牛嫂,冷道:“此乃宛城之战功臣未亡人,却遭受如此恶行,莫非县令要寒了十万士卒之心?”

  二十几道杀气腾腾的眼光齐聚县令身上,让他心悸不及,冷汗沾满身躯,一边抹着脸上的汗,一边低声笑道:“岂敢岂敢,只待取证回来,立刻断案。”

  县衙外围观群众越来越多,窃窃私语,而这时,人群突然分开一条通道,传来朗朗笑声,“载之乃荆州英雄,缘何来此啊?”却是南郡太守糜芳来了。此时施县令才想起赵文是谁,更是头疼。

  赵文和糜芳未曾接触过,知道糜芳在刘备集团的地位特殊,不敢怠慢,“末将赵文,见过太守大人。”

  赵文将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糜芳不由怒道:“来人,把罗有才打入大牢,择日审问。”然后对着赵文笑道:“此人无视王法,且让施县令处理罢,相请不如偶遇,载之可愿陪我喝杯酒?”

  赵文作揖道:“末将感谢太守大人厚爱,不过,曾阿牛是我麾下一员猛将,曾数次救我性命,此贼逼死其父,强占其妻,杀人者偿命论律当斩,待县令大人判决,末将自当相陪。”

  糜芳心中大怒,脸色一沉,赵文不过一介司马,也敢在我面前耍横?糜芳自问已给足了面子,只待此事揭过,自然可以另外安排罗有才。但是为了罗有才,激怒军方,值不值得呢?

  糜芳犹豫不定,赵文又道:“请太守成全!”

  这时,罗有才乘人不备,大叫:“老爷,我是冤枉的,求老爷救命啊……”

  糜芳见罗有才凄惨模样,想着自己给关羽压制那么久,心中更为不爽,冷笑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双方证词不一,待县衙查清后再论罪罢!”

  赵文见糜芳如此,那会不知糜芳想法,热血冲脑,绷紧腮帮子,扬手示意手下放开罗有才。糜芳见状,以为赵文想通了,脸露笑容,罗有才脸上也再次浮现出那讨嫌的笑容。

  赵文冷笑一声,身形一转,手随身动,刀光一闪,罗有才手捂脖子,眼神里透着惊愕,鲜血从指缝中汩汩而出,随即软瘫地上。糜芳的笑容还僵在脸上,听见周围人群尖叫声四起,嘈杂声一片。

  “噌”地一声,刀已入鞘,赵文收回笑容冷冷道:“那就不劳县令大人了!”

  “你,你,你!”糜芳勃然大怒,“来人,给我拿下凶手!”

  人群散开,糜芳亲卫冲了进来,而赵文麾下亦想涌出,赵文喝住手下士卒,大声道:“吾等军人保家卫国,不惜身死,为何?”

  “为了荆州,为了荆州数十万百姓安全,士卒壮烈战死,可家中妻子受辱,父亲被逼死,肚子里的孩子亦几乎不保,这又是为何?”

  “难道我们舍命保护的就是这样的人吗?如此恶行,如此衣冠禽兽,却不能屠之而后快,这让荆州数万大军如何自处?军人尊严何在?”

  “长此以往,谁又愿意参军,谁又愿意舍命保护百姓?”

  鸦雀无声,只有赵文慷慨激昂的声音,这时,他歇了口气,看了看糜芳,摇了摇头,笑道:“来吧!”

  “你以为我不敢抓你?”糜芳怒不可遏,“来人,给我抓了凶手,斩立决!”

  “谁敢?”此时人群中走出两个妙龄少女,正是关银屏主仆,关银屏礼道:“糜叔叔,赵文乃荆州英雄,此贼本该死,赵文罪在冲动,却情有可原,还请叔叔高抬贵手。”

  人群中有人大喊道:“太守大人,大小姐讲的有道理,赵将军为民除害,不该如此论罪啊!”

  汉律早已名存实亡,蜀科尚未在荆州推行,断案,还不是主官一句话的事。

  赵文看清现下就是人治,索性一刀砍死罗有才,否则心里如何面对曾阿牛。

  糜芳脸色变了一变,随即微微笑道:“凤儿怎么来了?”

  关银屏笑道:“糜叔叔,你知道凤儿最喜欢热闹了,况且,父亲最喜欢忠义之人。赵文宛城死战为忠,江陵保为袍泽杀贼是为义,糜叔叔,如此忠义之人,怕是杀不得吧!”

  糜芳慢慢冷静下来,此人宛城一战成名,关羽或者深为看重,就算关银屏不在,也杀不得。

  索性爽朗笑道,“我岂肯杀赵将军,今日见其年少冲动,想借此打磨一下罢了,既然凤儿求情,那就罢了。”

  转身对着赵文和蔼地笑道:“载之年少有为,日后定是荆州栋梁,切不可凡事任性而为。今日当街杀人之事,换作他人恐难善了,莫自误前程。”

  赵文强忍心中恶心,敛容道:“素闻糜太守忠义、宽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末将是否有幸请太守大人喝杯酒呢?”

  关银屏嘻嘻笑道:“糜叔叔,难得有人请客,不如……”

  糜芳哈哈大笑:“君侯不让你喝酒,糜叔叔得好好看着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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